第19章 -19-

    第二天我是被沈之心喊起来的。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妆容服饰都精致得无可挑剔,我被她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坐起来拉着她问:“几点了?你怎么才叫我?”

    沈之心把我的手扒拉下去没搭理我,我连忙按开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

    7:00。

    我松了口气,利落地躺回床上,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才几点啊…你着急什么呀…”

    沈之心像是被我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眼睛往一旁乱瞟红了脸,“我就是…有点激动…”

    “又不是你结婚你激动什么嘛!”我扯了扯被子决定继续睡,沈之心还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继续道:“你没看新闻吗?媒体都把他们俩婚礼吹得天花乱坠了,什么盛世婚礼,灰姑娘嫁入豪门,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你还是伴娘诶!”

    我耐着性子听完沈之心的解释,愣是没get到她的点,挥挥手示意她出去,“我没觉得啊…你让我再睡会儿,我八点再起来。”

    沈之心不甘心地起身,小声嘟囔:“我当初就没这样的婚礼…”

    …怪不得,害。

    当初林翼翔娶沈之心也就领了个证,她嘴上没说过,估计心里还是记着。

    我闭上眼,试图再次进入梦乡,却半天没能睡着。

    …算了。

    我起身,随便换了套衣服——反正到了那边还得换,飞快洗漱完,走到餐桌边敲敲桌子。

    坐在桌子边吃早饭的沈之心抬头看我,挑了挑眉,我没说话,面不改色地坐到她对面,她便起身给我也盛了一碗粥。

    于是我们俩沉默地面对面喝粥。

    喝着喝着突然同时想起什么,猛然抬头跟对方对视。

    “我还没给顾俞打电话让他早点过来…”我率先开口。

    “我还没叫林默起来…”沈之心接着开口。

    淦。

    沈之心连忙起身上楼喊林默,我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顾俞。

    一片兵荒马乱之后,终于我坐上了顾俞的车,沈之心坐上了林默的车,一同驶向了酒店。

    顾俞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后到了地方他拉着我的手一起去了后边换衣服化妆,沈之心跟着林默一起参观现场等车队。

    到了地方才九点,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整整一个小时,好在工作人员都到位了,陆霁澄身边那位于秘书也在,似乎是这些杂事儿的负责人。

    我们俩被领着分别换了衣服又凑到一起化妆,远处于秘书游刃有余的身影扎眼,顾俞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分明是背对着我们的,却正正好好转过身,直直看向我,挑了挑眉。

    我收回目光,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毕竟是陆家少爷的婚礼,伴娘的妆容都很精细,顾俞比我先一步化完,闲着没事跟我聊天:“另一个伴娘据说是夏攸之高中那会儿的闺蜜…”正说着,门口便出现一个身影,跟我穿着一样的伴娘服,顾俞便指了指她,继续,“喏,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是她。”

    我尽力瞟着眼睛看她,长得很清秀,不过书里没怎么提过她,我也没见过这么个人,她坐到了一旁的化妆镜前,冲我们俩点了点头,我在化妆师的摆弄下卡着点冲她也点点头。

    “那还有一个伴郎呢?”我问道。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里的我,笑,“还能是谁?齐炜呗,不过他这会儿应该还在车上呢,跟新郎新娘一起。”

    化完妆,顾俞拉着我跟司仪对了对流程——毕竟我们俩没有彩排。何泱嫌麻烦就只在前一天让陆霁澄夏攸之两个彩排了几遍,没把我们做伴郎伴娘的叫来,等我们俩吃完烧烤突然想起来这茬时早为时已晚。

    终于新郎新娘一行人到了,旁边就是浩浩荡荡的一众媒体,□□短炮黑压压一片,我拉着顾俞默默往后撤了撤,他突然一使劲儿把我拽进了怀里,下巴轻轻靠在我的头顶。

    “你说到时候我们俩婚礼要不要请媒体搞成他们这样?”他一本正经地问我。

    我本想反驳说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呢,嘴却比脑子先动了:“不要,这么多人盯着,难受。”

    “是么?”他搂着我低低地笑,怀抱的温度醉人,“你看,夏攸之的婚纱好看吗?”

    我闻言望向一身雪白的夏攸之,她那套婚纱似乎是专门请了什么知名设计师设计的,价值连城,还有着紫藤萝点缀,跟场景相呼应,浪漫异常。

    我点点头,他又笑,像是诡计得逞了般骄傲得很,“等我们俩婚礼,你的婚纱肯定比她的更好看。”

    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问:“你干嘛?哪来的自信?”

    “啧,我的女人,当然都要是最好的。”他字正腔圆,可语气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我下意识转过身,跟他对视,几秒后,两个人一同笑出声。

    俩傻子。

    后面我们俩都被迫担起了责任,这边帮帮忙那边确定确定流程,终于挨到了宾客到场,我到了门口帮着确认请柬,中午这场请的大多都是圈子里走的近的一些还有夏攸之千里迢迢总算赶来的养母。

    我带着顾俞跟在何泱后面到处敬酒混脸熟,中午这场也就这么混过去了,只是偶然几次遇见于秘书,他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心慌,在繁忙的事务中仍想起了昨天顾俞的几句话。

    晚上的仪式我其实没什么作用,就站在旁边撑个场子和后面递个捧花,晚上的宾客就杂了许多,也没必要我们去招待。

    不过我站在上面也是近距离观察了,陆霁澄终于没再像前几次一样动不动瞪我,夏攸之眼里亮晶晶的,酒店里满是紫藤萝的装饰,我竟然也有种他们俩真的是因爱而走到一起的一对的错觉。

    希望他俩婚后能好好的吧,千万别像原著那样,都换了个人了,总该幸福了吧。

    没了我们俩的事,顾俞拉着我要去后台换衣服。我换完衣服,一身清爽准备跟顾俞先溜,却发现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跟顾俞,还有多出来的于秘书。

    他们俩面对面坐着,等了我很久一般,我坐到顾俞旁边的椅子上,看向于秘书。

    于秘书看了眼顾俞,又转眼看向我,叹口气,“林小姐,有些事是时候说清楚了。”他拿出手机划了几下,我突然觉得脑袋一痛,最里面传来的那种钝痛,如潮的记忆涌入,我只能愣在原地,顾俞悄悄伸手牵住了我下意识攥起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慰。

    …我想起来,都想起来了。

    在那个世界,我已经死了。

    自杀。

    “看来林小姐已经想起来了。”于秘书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你能不能接受,但毕竟林小姐你是有知情权的。

    其实你以为的现实世界,也是本小说,之前顾俞从你或者说她的房间拿走的书,就是你那个世界所著成的小说。跟你在那个世界能看的这个世界所著成的小说是一样的。

    想必林小姐也意识到了,两个世界有许多相似之处,甚至于明星都长得差不多。那是因为这两本小说依据的真正的现实是一样的,自然相似。

    而林小姐以为的穿书,其实是我刻意为之。说来惭愧,当初因为我工作上一时疏忽,不小心将你跟那位的灵魂搞反了,毕竟两位名字一样…你也看到了,这样一来你们俩的结局都是一个死,她最后争斗无果跳楼,你最后自杀毫不犹豫。

    所以林小姐这次的经历其实是一次拨乱反正,不知林小姐有没有想起那个世界里与你相识的谢桀,他现在与那位林笙在一起过得很好,就像你跟顾俞一样。

    而抹去林小姐的记忆也是逼不得已的下策,毕竟林小姐的心理状态并不太理想…不抹去记忆的话想必林小姐也无法接受。”

    我僵在椅子上,手心的温暖灼烧着我,我颤抖着抽回了手,没去看一旁顾俞的表情,“你说什么呢…?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经历的那一切都是因为你当初一时失误?我也是假的,也不过是书里的人罢了?”

    “你也别这么说啊…”

    “那这些天失去记忆在这里的我,其实才是一开始如果没有差错就会成为的我?”我急不可耐地打断他,又问。

    “…是的。”

    我竟然想笑,笑命运无常,笑自己被戏弄了半辈子。

    “那这个世界他们所听到过的声音,也是你干的?”

    “…其实在你那个世界我也暗示过你,可你从来没搭理过…”

    都自顾不暇了,那时的我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管更多奇奇怪怪的事儿呢。

    顾俞在我身旁没动静,我不敢转头去看他——不敢以这个真真正正的自己来面对他和这份感情。

    心飞快地跳着,我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恐惧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本能驱使着我拿起包转身就走,我低着头赶路,只想着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快点先躲起来。

    我听到了顾俞想叫住我的声音,只说出了第一个字,后面的一切都被于秘书拦住。

    在那个世界那样糟糕的人生…还不如不再想起来。

    我的母亲在我十岁时,死在我面前。

    我的父亲是出了名的利益场上铁血无情的商人,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娶我母亲这个出道便大火的没有背景的明星,分明无利可图。

    他时常不回家,我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母亲。

    大概是不爱的吧。

    那天母亲拉着我要去公司接父亲下班,毕竟是第一次,我们俩都兴奋得紧,却在马路这头看到了对面与另一个女人拥吻的父亲。

    她失了控一般放开我,毫不犹豫朝对面跑去,我愣在原地,眼睁睁看她被飞驶的车撞飞出去。

    那样大的动静,那边我的父亲头都没回。

    鲜血蜿蜒,我哭着跑到她身边,她到死都直勾勾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没有理我。

    那是场醒不来的噩梦。我无数次在深夜梦起母亲那时的眼神,不甘,嘲弄和无边的恨意。

    葬礼是我父亲操办的,他从头到尾都清醒冷静,就连在母亲墓前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仍旧是他抚养我,他依旧不常回家,回了家也不曾理过我,他对我的全部教育都体现在银行卡每个月多出的数字,他在这方面从不吝啬,只是他从来吝啬给我一点父爱。

    我开始没有理由地落泪,在学校永远离男性远远的,他们总能让我想起那天的场景,自己的妻子死在身后,却搂着另一个女人离去的父亲。

    我唯一的朋友叫丁亦窈,我跟她小学便相识,她是我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指望,我却没有勇气与她敞开心扉。

    我无数次想要自杀,只是害怕毁掉了她。

    我只能在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默默落泪的时候自残,身体上的疼痛似乎能分担一些心理上的压力。

    我只有这样过下去,被逼无奈地,尽力活下去。

    不过在高一那年,我遇到一个人。

    谢桀。

    我是在一个冬日遇见他,那天丁亦窈有事没跟我一起回去,我在校门口坐在花坛上等了她半天,终于决定自己走了。

    后边突然窜出来两个身影,我下意识往里挪了挪,低垂着头不去看他们。

    “你怂什么啊?花都买了,去送给她啊!”其中一个男生咋咋呼呼地大叫,我习惯性皱了皱眉,只盯着地面。

    另一个男生没说话,在经过我的时候顿了一下,似乎看了我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又退了回来,把那束花放在我旁边,道:“同学…这束花送给你吧,开心一点。”他又自来熟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僵在原地,没有理他,他拉着那个男生仓皇地调头走了,那个男生还莫名其妙地问他搞什么。

    他的触碰并不令我厌恶。

    意识到这点后我猛然抬头,只看见他的背影,穿着篮球队发的羽绒服,夕阳笼罩着他,坦荡而耀眼。

    第二天丁亦窈就拉着我去看了篮球赛,就这样认识了谢桀。

    …背影跟那天见到的分明所差无几,可给我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我想不明白,于是便不去想。

    谢桀曾表露过几次对我的好感,我却再没了那天的触动,冷声拒绝了。

    丁亦窈却很执着于我们俩,时常拉着我求我考虑考虑谢桀说我们俩多配啊,每次三个人走在一起她都要自愿落在后面看我们俩肩并肩走,眼睛还亮晶晶的,非说这她就当粉的cp发糖了。

    …这样想起,那天看到林默的眼神怪不得会觉得熟悉。

    我死在25岁那一年,丁亦窈终于决定跟男朋友领证,我被她叫出来吃饭庆祝,回到家释然着决定离去。

    然后便穿来了这里。

    这些天跟顾俞在一起的人,到底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卑微,胆怯,习惯逃避,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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