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载着顾安之和齐姐来到一座海滨城市。两人入住了一幢海景别墅。
放下行李, 顾安之站在落地窗前, 看着远处的落日渐渐沉入海水, 余晖洒在海面上,美的仿若另一个世界。
“喜欢么?”
齐姐问。
顾安之微笑点头,
“喜欢!”
齐姐站到顾安之身旁,她双手抱臂,看着窗外的美景,好一会儿才说道:
“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太阳东升西落, 不会因为任何人受影响, 所以它如此强大。大海也是,月亮虽引起潮汐变化,这种外力不可避免, 那就随之而变。所以你看,强者永远会和强者共融。”
顾安之听着齐姐的话,久久没有回答。
顾安之的优秀显而易见,但就因为这样的显而易见所以才容易招致嫉妒。再加上顾安之美的过于突出,而性格又过于冷清,这样的人,轻易就会引起野心家们的注意。要么为伍, 要么……
齐姐帮人打了这么多年的官司, 见过太多人性中的丑陋, 所以看到顾安之, 齐姐就发自内心的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同样, 她相信元轩也是。这次齐姐生气, 就气在元轩明明可以出手帮忙,却非要纠结于什么给顾安之自己处理问题的机会,说白了,不就是因为喜欢才胆怯,才畏首畏尾么!
顾安之要是能独立处理好这些,她就不是顾安之了!顾安之一心想着提升医术,哪有半分心思在人际关系上,她也没什么政治野心,因为看透了人情世故。这也是顾安之的特别之处,她不是不谙世事,而是看透所以无欲无求。
齐姐欣赏顾安之,她单纯的希望顾安之好。顾安之在收拾东西,看着她的背影,齐姐轻叹口气,心道:
“所以,元轩啊,别怪姐胳膊肘往外拐,你要是能把顾医生拐回家,那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齐姐,谢谢您。”
顾安之回头说道。
齐姐看着她笑了,
“跟我不用客气。”
“出来了才发现,原来心里挺堵的。”
顾安之苦笑着说道。
“我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儿待上两晚,再回去时还是一条好汉!”
齐姐说完,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一会儿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一起做个SPA?”
齐姐提议道。
顾安之摇摇头,
“我想出去走走。”
“那行,我去SPA,你去散步。”
“好。”
“沿着拱门往那边走,夜晚景色不错。这边都是独栋别墅,人不杂,安全没问题。”
齐姐建议道。
“您对这儿真熟。”
“你是变相说我烦心事多是吧!”
顾安之愣了一下,笑了。
吃完饭,别过齐姐,顾安之沿着一条小路朝拱门走去。
自己这算是逃避么?真实的感受是,连日来的委屈和憋闷,这会儿齐齐袭来,让顾安之特别想宣泄,当然,她知道其实根本无处宣泄。这样的情况在回国之前不是没想过,只不过真的面对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顾安之穿过拱门,有一条石子路通向海边。路的两侧有好看的灯光点缀,这里更适合情人约会。
齐姐说元轩能帮自己,顾安之信。但齐姐想让自己跟元轩示弱么,这不可能。顾安之最不会的就是示弱,否则也不能把自己逼得这么强。
可是这段时间,不得不说,周遭的压力太大了,大到顾安之的自愈功能失灵;大到她不知道如何宣泄,如何平复;大到她想骂人,可是悲催的是,她骂不出来。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懑,都只能一层层地堆积在心上,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旦黏上就揭不下来!
没人能帮了自己,即使是元轩。元轩能帮的或许是找卢院长求情,看他们之间的交情,卢院长似乎也会给她这个人情,但是,这些不是顾安之想要的。那些病人怎么办?刚刚给出治疗方案,如果换个医生,谁还会继续顾安之的方案呢?这样真的对病人有好处么?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顾安之觉得憋闷至极。
她也想找人说说话,可是,找谁说呢?元轩么?面对元轩,真的有些话说不出来,想说,但是不好意思说。顾安之宁可憋着,也不想让元轩觉得自己“不过如此”。这骄傲的自尊心,可恶的自尊心……也许元轩也是如此,才会把那些话写在纸上吧!顾安之忽然想到。
那张纸。她一直没有拆开看,但是出发前她却装进了随身的挎包里。之前是因为烦心事太多,顾安之不想在这样的心态下去处理她最不擅长的事。毕竟,那个吻,和元轩这个人,对顾安之是有影响力的。
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顾安之坐了下来,拿出那张纸读了起来。
安之:
此刻你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而我坐在你对面。看着你的样子,心里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坦白说,你对我的吸引力,我挣扎过,但是无效。你好像一个发光体吸引着我,不光是我,还有其他人。
可是我现在不敢说爱,大概率是你也一样。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看着你时,我会注意你表情变化的每个细节;对话时,会不自觉地捕捉你的画外音;一群人在一起时,眼睛会时不时的落在你身上,担心别人注意到,只好用力地看上一眼记在心里;而只有你我时,却觉得连时间都是多余的,眼里脑海里全是你。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实实在在,的的确确。可是我也问自己,这是不是爱,如果是爱,在深刻的吸引之后,就要面对性格、观念,甚至生活习惯的磨合,这也的确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是要两个人共同努力。而我知道,你根本对我没有想法,或者说没有一起生活的信心。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想法通过写下来的方式给你的原因。当然,也极有可能,你根本不会看这些,因为你会主动避开那些让生活偏离轨迹的风险。
但是我依然希望你答应我件事,如果有一天你考虑可以试试这样的感情的话,请第一个考虑我好么,拜托。
元轩
这封信顾安之反复读了三遍,之后将纸折起来,收好。她看着远处,元轩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那些心思的,的确在自己看来,或许会有吸引,但是,不会沉迷,不会脱离现实。这个人,比自己想的更懂人心。
是爱么?不知道。但是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诉说对自己的感觉,心中燃起的兴奋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么说,自己也是喜欢她的吧。可是这样的感情,有结果么?
顾安之心里有个声音:没结果。
轻叹口气,既然没结果,就别深陷。但是,顾安之却在此时此刻突然想念起那个人来。想到她微笑的样子,想到她沉思的样子,想到她的声音,甚至她那件左袖口沾了油渍的西装外套。顾安之的心狠狠一跳,这些细节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牢牢刻进脑海的?
“看完怎么不撕掉?”
一个声音响起。
顾安之愣了一下,慢慢转头。
眨眨眼,刚刚在脑海里出现的人,此刻竟真的站在眼前。
“穿这么少,不凉么?”
那人皱皱眉,问道。
“怎么不说话,傻了?”
“你怎么在这儿?”
顾安之问。
“我都在这儿好几天了。应该是我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元轩双手抱臂,问道。
“齐姐带我来的。”
“什么时候到的?”
“三个小时之前吧。”
“她没说我在这儿?”
元轩问。
顾安之摇摇头。
“也对,你要是知道了就不一定能来了。”
顾安之没说话,她看向远处的海,漆黑一片,一如她的心情。
“被停职了?”
元轩在她身边坐下,问道。
顾安之点点头。
“觉得身边的人坏么?”
顾安之没回答。
元轩继续道:
“这些人,真坏啊。道德沦丧到如此地步,还如何医别人,简直不配这个职业!为了一己之私,竟不择手段。不惜用偷盗的方式打击同事,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做人到这个程度,真是可笑!可悲!可怜!这样的人,早晚要糟报应的,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我们就走着看!”
元轩顿了顿,扭头看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顾安之,继续道:
“可是,怎么就栽到这群人手里了呢?怎么连起码的公正都没有么?停职,大不了回美国。但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凭什么是我走!”
元轩说完探过头去从下往上看着顾安之,
“对吧,你是这么想的吧?”
顾安之认真的看着元轩,可神情里满是冷漠,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也会怨恨。”
元轩看着顾安之神色中藏不住的倔强,心里一疼,她坐正身体,再次开口,
“可是一想到你负责的那些病人,心里就难过了是吧?觉得很无力,很想做点什么,却什么都不能做。我知道你的心思根本不在同事间的勾心斗角上,只是因此耽误了对病人的承诺,这是你难以接受的。”
顾安之在听到元轩的话时,绝对可以用震惊来形容。她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真实想法,那样或许很多人都理解不了,甚至会觉得是“矫情”。可是,原本有能力帮助病人时却由于无法掌控的外力而被耽搁时,这样的无力感和内疚感是顾安之化解不了的。
尤其当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顾安之觉得自己仿佛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狠狠的一击。眼泪潸然落下,让她自己都猝不及防。
顾安之伸手去拭,她惊讶地看着指尖上的泪珠,多久没流过泪了?一直以为泪流光了的……她眨眨眼,意识到旁边的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顾安之一慌,立即起身,转身就走。但,下一秒她就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你要躲哪去?”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安之愣了愣,被风吹了这么久,不是感觉不到冷,而是抵不过心上的失望。但现在一个热源在这儿,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渴求温暖,于是成滴的泪很快成了线。
一只手在后背轻抚,
“哭吧,这儿没别人。”
顾安之没动,却任由脸上落下更。
元轩轻叹口气,
“老绷着劲儿,不累啊?趁着现在放松一下,这样回去才能更好的保持咱们顾医生冷傲的职业形象!”
顾安之想笑一笑,可是却引来更多的泪水。
元轩收紧双臂,将人牢牢抱住。而这样的力道,正是顾安之需要的。她彻底的放松下来,将重量全卸给了元轩。
感受到怀里的变化,元轩再次心疼了。顾安之这是忍了多久,僵了多久……
两人沉默着相拥了好一会儿,直到顾安之深吸几口气,从元轩怀里退出。
“别又翻脸不认人啊。”
元轩抢先说道。
顾安之原本清冷的神情上一愣,随即瞪了她一眼。
元轩笑了,伸手轻轻揉了揉顾安之的头发,
“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沉默着一路往回走,宣泄了情绪的顾安之,发觉心情确实轻松不少。快到的时候,元轩停住脚步,
“你先回去,晚点我会过去看你们,齐姐知道我在这儿。”
顾安之点点头,
“她就是想让你来找我吧。”
顾安之突然说道。
元轩乐了,
“哟,开窍了?”
顾安之没吱声,元轩敛了笑,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只要记着信上最后一句话就行了。如果,让我知道你接受这样的感情,却是和别的女人的话,”
元轩忽然凑近,
“那我绝不同意。”
顾安之抬眼,
“不同意能怎样?”
元轩看了顾安之一会儿,对方眼里的桀骜清清楚楚。
“这样!”
说完,手上一捞,将人拉进怀里,唇准确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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