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这种东西, 还是少吃。”
元轩开口道。
顾卫东看了她一眼，低头又塞了一块肉进嘴。
两人闷头吃东西，元轩虽然没再说话, 但眼力见还是跟得上的。一顿饭下来，把人招待的妥妥贴贴。
吃完了，再不说话实在有点尴尬。毕竟自己是长辈，于是，顾卫东问了元轩一些个人情况。
话几句家常之后, 顾卫东沉默了。元轩直觉他是有话说, 便安静的等着。
好半天, 顾卫东终于道：
“我没那么多钱赔，也不想连累我女儿。有没有什么办法？”
元轩顿了一下，摇头，
“没有办法。你女儿知道这件事, 一定会出面替你还。”
好半天，两人都没说话，只听见烤盘上焦掉的残渣发出的滋滋声。
顾卫东摸了一把头发，道：
“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和她脱离父女关系的。”
话音未落, 元轩便肯定地回答：
“我没有。”
顾卫东看着她，一脸严肃。
元轩眼神认真,
“我是律师, 有职业操守。况且，没有人能替你女儿做决定，包括你在内。”
元轩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但是当顾卫东真的说出来时，元轩却觉得有抑制不住的愤怒从心底往外涌出。
另一边，顾安之刚回到家，不一会儿，手机上传来抖音程序的提示音。自从上次发布会之后，她没事的时候也会刷一刷。但这一次，刷到了让她意外的视频，张艾嘉出现在A市的事不仅曝光，还拍到了她两次出入医院，而且正是顾安之所在的医院。大致翻看了一下评论，顾安之退出程序。
顾安之心里明白，娱乐圈的事真真假假，不能当真。但无论如何，张艾嘉这次来A市，是冲着元轩的。顾安之皱眉，什么事要她亲自来找元轩？还有，元轩是超人么？她能同时解决多少件事？
正想着，电话响起。是徐柏。
“喂？”
“安之，下班了么？”
“嗯，在家。”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传到你的邮箱了。”
顾安之握着电话的手忽然一紧。
“你……还好么？”
徐柏问。
“嗯。”
“那，就先这样，你看完了，打电话给我。”
顾安之坐在电脑前，她盯着屏幕，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点开了那封邮件。里面是关于顾卫东事件的简述，以及两个律师给出的建议。顾安之看了下几乎一致的结论，顾卫东将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警察生涯就此结束。
顾安之知道元轩接了顾卫东的案子，是徐柏说的。顾安之当时非常惊讶，惊讶之后便是生气。而直到现在，她都还没能分辨清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对于顾卫东，顾安之的心情是复杂的。在她看来，母亲的死，与他有着直接关系。而且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在母亲送去抢救时，他竟然还在工作。
顾安之不知道家庭对于顾卫东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而在母亲去世之后，她更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顾卫东来说意味什么。
那些怨和恨不说说放就能放的。顾安之一度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这种阴影当中，无法抽身。因为她做不到原谅，既原谅不了顾卫东，也原谅不了这样的自己。
她知道顾卫东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凶手的下落，但她并不关心。顾安之心里认为那是他欠母亲的，他理应那么做。但是理性又让她有时候会有这样的想法：人死不能复生，再去追查那些有什么用呢？就算抓到了人，也赔不回母亲的性命。复仇么？顾安之觉得这种仇恨，已经全部转嫁到了顾卫东身上，她只要看到他，就会想到躺在推车上一动不动的母亲，就会想到周围人哀悼的目光，就会想到遗体告别时的情景，这些都是她承受不了的，直到现在，都不敢去回忆的。那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掀开，血肉模糊，疼的人无法呼吸。
所以她拼了命的要离开，离开顾卫东，离开W市，离开一切可能揭开伤疤的地方和人。带着母亲留给她的温暖的记忆，独自走以后的人生。
去美国之前，顾安之和顾卫东吃过一次饭，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顾卫东。顾卫东给了自己一个存折，说是办案给的奖励。原本想留着给她当嫁妆，但是考虑如果她决定留在美国，那这钱还不如早点给她。很牵强的理由，但是顾安之不想多说，事实上她觉得面对眼前的人，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给了就拿着，用不用自己决定。
顾安之坐在那里，思绪从顾卫东那转到元轩身上。从理智上说，能理解元轩为什么没跟自己说实话。她可能知道结果不太好，怕自己失望；也可能只是想为自己尽点心意。但是感性往往会牵制住理性，正如现在，由于元轩的参与，顾安之觉得心烦意乱。
那天元轩去见顾卫东，顾安之也是知道的。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要打个电话。如果顾卫东为难元轩，哪怕有一点不配合，只要被她发现，她就会立即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元轩回来。
无论顾卫东还能不能当警察，这些都不重要。顾安之对自己说。她只希望，元轩不要在这件事上插手太多，做好她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最好不要触及其他方面，否则，顾安之相信自己不会有任何耐心能和她沟通自己的家庭悲剧。
一阵烦躁袭来，顾安之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澡。
另一边，顾卫东和元轩依然坐在包厢里沉默着。顾卫东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
“为什么接我的案子？”
“因为顾安之。”
元轩这么说的时候，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顾卫东的眉头皱了一下，
“你倒是直接。”
元轩顿了一下，抬起头，认真道：
“我想了很久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您。第一次见面时，您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想，留给我的机会并不多。与其假装不在乎，倒不如真实一点。况且，我并没有傻到想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不过，客观的说，我现在的身份，是您的律师。可以说，无论您多强大，最后，还是要由我来出面处理外面的那些事。所以我想提醒您，就算您再不喜欢我，在尘埃落定之前，我们都被绑在一起。”
顾卫东挑眉，
“那你觉得她知道你接了我的案子，会怎么样么？”
顾卫东似乎说了一个并不相干的话题。元轩愣了一下，不会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微笑道：
“您是把办案那套用在我身上了么？情况不利于你的时候，就从其他薄弱的地方去攻克。”
顾卫东挑眉，
“你自己也承认，那里薄弱是吧。”
元轩点头，
“我承认。毕竟，这个环节不仅对我，对您也是。”
顾卫东也笑了，
“律师的嘴皮子是厉害。”
“我可不是跟您耍嘴皮的愣头青。”
“不是么？”
“显然不是。”
顾卫东双手抱臂，眯起眼，
“你倒是自信。”
元轩坐正身体，
“您擅长分析，恰巧我也是。如果你的女儿不是顾安之，可能我们会配合的很好。”
顾卫东看着她，
“你在说服我，求同存异？”
元轩点头，
“是的。”
“想合作？”
“想。”
“可是刚才你还说有心理准备，我并不会帮你。”
“那确实是事实，但是我现在更想争取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经验告诉我，和厉害的人打交道，最好是以合作的方式。”
“这句恭维，听起来很舒服。”
“您这么说，我就当您接受我的提议了。”
“如果我不接受呢？”
顾卫东挑眉问道。
“影响我们合作的最大因素，其实就是安之。我拿捏不好她知道这些之后的态度，同样，您也拿捏不好。所以，与其我们各自为政，不如合力将风险降到最低。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和你一起‘对付’她，而是因为我担心自己□□乏术。不瞒您说，我怀疑，这件事背后，还会牵扯到一些人或者事。”
“你知道么，我最不想听到的，恰恰是这个。”
顾卫东道。
元轩不解，
“这难道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么？”
顾卫东苦笑，
“对我，并不是。”
顾卫东看向窗外，好半晌才回神，眼里透着疲惫，
“我只想知道，凶手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元轩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像被拧了一下。她突然有些理解，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背负的心理压力可能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她看着他，白发、皱纹，和那双藏着痛苦的眼睛，一时间，无言以对。
元轩将顾卫东送到家，路上两人没有再提关于案子的事，只是偶尔的聊几句元轩在A市的工作和生活。元轩想，大概顾卫东是想从自己的生活里探寻关于顾安之的影子。同情？怜悯？元轩警告自己，不要有多余的情绪，这对于自己和顾安之的关系来说，很危险。
隔天，元轩意外的收到了顾卫东给她的材料，是方圆亲自送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晚上，忽然想起曾经工作中经历过的一些难处，有些感慨。当年遇到的情况，今天来看依然很难，当时的难过，现在也依然记得清楚。
最怕亏欠，因为难以忘怀。
但又没有好的经验和大家分享，毕竟本君也在历练。糟糕的是，世上存在墨菲定律这件事，所以，本君不得不强迫自己去记住曾经那些不愉快，然后反思。这样的面对，其实跟勇气无关，只是希望，守住本心。
话题有点沉重，一会儿去看看妈妈木吧。最近很迷这个，onsun~~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