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楚楚可怜的舞步

    晨曦第一缕光垂落在王都格林罗亚象白色的城墙上,射线形的王室徽记熠熠生辉,旗帜随风飘扬。

    主门外一辆辆轻巧的马车上都贴着贵族特有的纹章,卫兵们自然不会阻拦,任由这些马车从主道驶入。

    其中一辆马车在某间豪华旅店前停下,巴巴托斯牵住芙罗莉亚的手:“小姐,王都过得去的旅店,只有这一家尚有空房。”

    “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半边扇子挡住脸,只露一双银紫色的眼。芙罗莉亚也大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在纷乱中,有地的贵族们鹌鹑一样缩在自己的领地或者依附强大的亲戚。没地的贵族只好向王都聚集,指望大贵族们的势力让自己躲在羽翼下喘息。

    “您小心脚下。”巴巴托斯的善意提醒让芙罗莉亚低下头。

    哪怕在繁华闹市区的高档旅店外,地面上也少不了污秽,她裙子附近还好,往远处排水口看去…残留的不明污渍让人一阵恶心。

    “这…这都不好好打扫的么!”她忍不住踮起脚,在芙罗莉亚小声抱怨的同时,巴巴托斯托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抱起。

    “小姐,在您尊贵的脚踩到地毯之前,属下是不会放您下去的。”巴巴托斯迈开脚步,旅店的侍者用最快的速度前来引路。

    进入酒店之后,悠扬的音乐首先入耳,大厅中有乐者正在弹奏竖琴。现在不是饭点,美好的演奏只是提供一些情调,唯有长耳朵的奏者正沉浸在悦耳的音符中。

    水晶吊灯自然地垂下几何形的吊坠,装潢中不缺少金色,也不满溢,仿照植物的线条在墙壁与桌椅上勾勒出三分优雅。

    奢华的魅力一瞬间模糊了时代,让芙罗莉亚在恍惚中一脚跨入错乱的时光。

    “小姐,我们到了,属下只定到一间房。”一声呼唤让她的视线重新聚焦到眼前的巴巴托斯身上。

    “一间?你是要和尊贵的本小姐一起住?陪吃陪玩还□□吗?”被打扰了遐思的芙罗莉亚羞恼地伸出手,却也不想真的捏住巴巴托斯的腮帮,带着金色戒指的手指轻轻滑过魔鬼的脸颊,被另一只手捉住。

    引路的侍者开门之后无声地远去,巴巴托斯用背部顶开虚掩的门,一个灵巧的旋转以舞步的形式将芙罗莉亚放到柔软的床垫上,让羽绒般的被子包裹不满的小脸。

    高挑的魔鬼将手撑在魔王脸侧,银发流泻在羽绒间,笑容依然讨好而恭敬:“殿下有任何要求,属下都当尽力而为。”

    “……”

    “殿下?您能不能收脚?”巴巴托斯无奈地请求,某只无处安放的小脚正曲起膝盖,抵在她身前。

    大有你敢扑过来就送你起飞的趋势。

    “不能,你还没有帮我脱鞋。”暧昧的气氛被魔王做出的嫌弃脸砸碎,巴巴托斯自然地起身,来到床边帮芙罗莉亚解开鞋扣,将鞋子靠在一起,放到地毯上。就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巴巴托斯,你提前来到王都,都查到些什么?”芙罗莉亚拿起靠垫,把脚塞到被子里,整个人懒洋洋地裹成球。

    “属下曾假扮成您诱骗出一些无用的刺客,还打探到某些贵族之间的情报。”巴巴托斯脱下手套,开始帮芙罗莉亚剥柑橘果皮。

    “然后?我最想知道弗朗西斯的事情,我只知道他恶毒地赶走了最有继承权的大公主,有没有其他爆炸性的情报?”

    “弗朗西斯公爵今年33岁,有一位尊贵的妻子,还没有子嗣。相关的谣言很多,不过没有人敢在明面上传播。”巴巴托斯把橘瓣的白色细丝剥开,将橘瓣塞到芙罗莉亚嘴里:“他将领地交给信任的下属管理,自己长居宫廷摄政,也正是他的存在,小公主身边暂时没有人敢作乱。”

    哪怕是脆弱的人偶,有一位尊贵强大的主人,便没有人敢轻易触碰。

    “听上去只是个正常的野心家,嗯…至少他想表现出的形象是这样,给我纸笔,我要写封信。”芙罗莉亚伸出手,像弗朗西斯这样和她隔了好几层的人,自然不会随便接见她,最可能成功沟通的方法是递信。

    这个国家的爵位比地球精简,亲王不算一个爵位,亲王们和大公、公爵挤在一把椅子上。伯爵与侯爵统称伯爵。子爵、男爵都是爵士。骑士压根不算一个阶级,只是一种职业。

    称呼的精简并不代表地位的精简,区分贵族们之间上下阶层的除了爵位,就是“权利”,更直观一点就是控制的领地与领域。

    这座酒店虽然豪华,但困居在里面的贵族都算是贵族中的末流,他们没有固定的领地甚至庄园,更谈不上王都中的官职。

    芙罗莉亚这个贵族身份也正是如此,摇摇欲坠朝不保夕,还面临魔女的指控。

    信纸在芙罗莉亚身前展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地下城系统的帮助下,脑内的文字徐徐翻译复刻,在信纸上形成娟秀的手写体。

    整个过程非常流畅,信纸翻折,自动缩回撒了玫瑰香水的信封中。

    “殿下,能问问看信的内容吗?属下十分好奇,您要如何让弗朗西斯公爵提起兴趣。”巴巴托斯俯下身子诚心地问。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献上忠诚啊。”芙罗莉亚冷笑一声:“就算他没看到信或者没被打动,我们也有备选方案。”

    “什么方案?”

    “秘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咯,金蝉脱壳了解一下巴巴托斯!

    弗朗西斯公爵喜欢在午后时光中翻阅信件或捧起一本感兴趣的书籍,这一点他的任何一位管家都知道。

    他有三位专门辅助处理信件与情报的管家,以确保每件事务都能得到最及时的处理。

    “有没有有意思的信件?”他刚出声,背后等候的一位管家就拿出三个信封,按照一定的先后顺序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

    “这三封信分别来自罗森特伯爵,卡恩先生,还有大人您的一位爵士远亲。”管家恭恭敬敬地简介,接着走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

    他绝对不会弄错信件,刚刚大人的吩咐是【有趣】,他用最快的速度排除掉日行的问候与索要,按照【外务】【内务】与【非常规】的区分选择出最合适的信。当然,被大人鄙夷的那群人的信,除非大人特别提起,不然永远都不会到案头。

    前两封信并没有什么特别,这两个人弗朗西斯熟悉到不能再熟,听到名字就能猜到内容。

    罗森特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在信里写啊,下次得“教导”一下他危险性。至于下属卡恩的情报,则有些啼笑皆非的喜感。

    略微的尴尬让他放下卡恩的信,用最快的速度拆开最后一封,他的亲戚很多,敢于直接寄送信件而不先通过其他方法试探的人则很少。

    一目十行之下,弗朗西斯微微皱眉,这封信字体优美,句子却过于…活泼。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写的?对他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弗朗西斯公爵“喜欢”工整严肃的文本。

    忽略掉句式上的问题,内容倒可以称得上有趣。原本只是一封中规中矩的投诚信,包含求救的急切。有些东西却完全无法掩盖。

    写这封信的女孩,一点也不把教会或者贵族审判庭当做权威的地方,后者可以说是家教,前者就有些意思了。

    【如果您愿意接受我的忠诚,我可以保证,在几年内给予您充分的回报。我有数个商业上的点子,也愿意为您的野心冲锋陷阵。只要您希望,让我去扮演或者真正的成为一个魔女,也并无不可。】

    呵,好大的语气。他在成年礼之前可不敢在信里讲这些,即使现在也不会写。只要他把这封信交给教会,贵族审判庭根本没有召开的必要。

    他没有把这封信收回去,直接向后递送,管家立刻接住。

    “今晚。”弗朗西斯不需要谁回答他的吩咐,管家只管低着头摆出明白的姿势,然后带着这些信件走出房间。

    接下来该换另外一个管家过来辅助政务方面的事了。

    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即使是弗朗西斯大公爵,也有没办法预知与控制的时候。

    房门在一片嘈杂声中被“强行”打开,能够这样做的,只有乔安娜公主,她正气呼呼地拖着一个深栗色头发的女仆。

    “公主殿下,注意仪态。”弗朗西斯站起身,微微张开双手表示欢迎,这对于他来说是很热烈的表现。

    “少废话!”乔安娜不客气地踹了女仆一脚,女仆顺势倒在猩红色的地毯上,不过她并不敢去触碰大公爵的鞋子,只好蜷缩起来,做出可怜的样子。

    “她做了什么?”弗朗西斯微笑着安抚公主:“您可以和我说,不必生气。”

    “她做的不是你吩咐的吗?!去翻我的笔记,查看我的首饰盒,还敢去触碰抽屉上的锁!”乔安娜的语气很尖利,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是,我没有!”女仆委屈地嚷嚷:“我只是想把东西收拾到抽屉里!”

    弗朗西斯对女仆的辩解不感兴趣,对任何愚蠢又急躁的人都没有兴趣。他的语气很淡:“看来殿下您需要一位新的贴身女仆。”

    “算了吧您!有给我不断换女仆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想…!”乔安娜公主想说【好好想想怎么生个继承人出来】。但她说不出这样刻毒的话,只好用眼神杀他,跺着脚离开这间让她生厌的房间。

    “好用的人可真是不多…”刚刚的微笑,依然残留在青年的嘴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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