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到底是大猫玩鱼,还是大鱼玩猫,谁也搞不清楚了,只剩传说。
大家也没怎么追究,因为威灵公发了一则毫无诚意的道歉文告,宣称自己年纪大了,有老年痴呆。
对于有老年痴呆的老干部爷爷,你还能拿他怎办呢?
......不能怎办,也就算了。
就算差点闹出跨界命案,之后威灵公还是死性不改,还越养越恐怖,彷佛极力掩饰底下有个偷工减料的建物。
反倒是从那之后,仙界掌教司要带人类信徒搞神轿绕境,再也不从这儿路过了。
长江大坝都会位移了,小事啦。
一种不同党派不分国界,只要是官员能心领神会的默契。
但......威灵公家的一只小花鱼?
这句话,大概有很深的误会。
那不折不扣的是一群大鱼,
一大群可怕的大鱼。
来自冥界的鱼又粗又长,如一堆长了鱼鳍的蟒蛇倾巢涌出,还飞上天际,又倾盆落下,满地扭动。
绝对不是东东描述的“小鱼儿”。
整个中沙大桥简直像下了一场滂沱蛇雨。
众鱼甫落地后,就用似蛇的鱼身不住拍击地面,到处乱蹦乱跃,画面极度惊悚。
不仅夏羽寒张嘴看呆了,
东东眨眨眼睛,也是楞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他召唤了一大坨......什么鬼东西?
他所认识的花鱼,应该是平时在日式料理店餐桌上出现的形状啊!
“那是鱼吗?花鱼一夜干不是长这样。”东东决定求助学霸的冷知识,
“小冷,你吃过长这样的一夜干吗?”
“我完全不想吃它!“夏羽寒惊恐的摇头,“你确定威灵公养的是花鱼?它有点像是鲶......”
吧吧叭叭吧叭叭叭叭吧叭叭叭叭────────!
由远而近,奇吵无比的改装喇叭声再度响起,
那台扬言要决斗的黑色宝马,直直开出了大老远,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回转的路口,
他们气急败坏的掉头,沿路又猛按喇叭,千辛万苦急驰回来,坚持要拦路堵人。
黑车上的三名恶煞下了车,正面一瞧,
果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为首的刺青壮汉,身材魁梧满脸横肉,
他口嚼槟榔,在两名小弟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嘴里还不住骂骂咧咧:
“干!拎北生目珠没看过这么找死的!”
刺青壮汉的左右,紧跟著两个狐假虎威的小弟,
一个就是刚刚探头污言秽语的紫绿沙马特头,斜叼著烟;
另外一个身量瘦小的金毛,抱著一把汽车驾驶盘大锁,对著自家老大露出谄媚又崇拜的笑。
一下车,三名恶煞就感觉身体不适,好像怪怪的。
光是站在桥上,给风迎面一吹,胸口就开始闷痛,想要呕吐的感觉油然升起。
难道是刚刚超速开太快,晕车吗?
刺青壮汉的理智迅速帮自己不舒服找到解释,
刻意忽略那潜意识明显察觉到的危机。
其实,当黑色宝马折返重回中沙大桥时,四周已经灰蒙蒙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举目只见一片灰霾,大量的谜样长条物全都跃出了水面,在桥面上来回穿梭,发出咻咻的响声,又增添了毛骨悚然的气氛。
原本往来的车流,也全都莫名其妙自动改道了,彷佛有什么东西遮蔽了其他人的视线,直接封闭了路桥。
凄风狂啸,雾中还夹带阴寒渗人的潮湿感,
黑色宝马一停车,两侧迅速被一群长著鱼鳍的蛇样生物包围。
它们款摆游过,越聚越多,还发出风切似的高音频尖叫,
又在一旁兴奋的弹跳,弹过来又弹过去,好像在呼朋引伴,表示发现了美味的食物。
夏羽寒趴在玻璃窗上偷窥,不禁摇头:
“呃,他们不觉得越开越冷吗?整条路都没人类了啊,超级不正常的场。”
由此可见,
勇气要嘛来自无知,不然就是来自中二。
唯独东东站的一小方区域是安全的。
他半趴在栏杆边,微眯起眼睛,远眺著倒映在溪面上的日光,好像等待三人许久。
紫绿头混混拎著球棒,往四下张望,却没看到夏羽寒的身影。
刚刚两车竞逐的时候,紫绿头惊鸿一瞥,就对车上的美人儿念念不忘,忍不住多问几句:
“怎么只有你?你七仔怎么不一起下车?”
“我自己就能處理。”东东冷言。
“金呛秋腻?叫她下来给我们看看。”
紫绿头也不客气了,直接大步往法拉利走过去。
夏羽寒吓了一跳,赶紧把脸蛋藏到椅背后面。
紫绿头一边挥舞著球棒,出言轻薄:
“水姑娘,下车陪我们玩啊。”
话声未完,东东动作却更快,他抬手握住迎面而来的球棒,同时狠狠往外一扭。
紫绿头只觉得一阵剧痛,手臂已然脱臼,
框啷一声,球棒应声而落。
东东已经一闪身,绕到紫绿头的后背,
连踢带绊,把对方踹得跪倒在地,
又对紫绿头撅起的屁股补上第二脚,直接把人形垃圾踹滚回刺青壮汉的跟前。
“小冷,你想要的球棒来了。”
他足尖往后一晃,球棒便往趴在车窗边窥屏的夏羽寒滚去,
“神说,要有球棒,便有了球棒。*”
没想到东东出手这么凌厉,剩下两名恶煞也楞住了。
金毛忍不住后退了点,
但碍于自家老大的面子,只好更加嘴硬,出言数落紫绿头。
“你今天是怎样啦?起来啦!金瞴路用咧!”
刺青壮汉呸了一声,把嚼剩的槟榔渣随口乱吐,地上立刻出现一摊暗红色的污渍。
他怒瞪了出身未捷身先死的紫绿毛,又打量不远处的东东。
但东东看起来很不上心,
他刚刚教训紫绿头混混时,连左手夹著的烟都还没熄。
光芒细碎洒在他的侧脸,如神像上的金箔,透著一丝肃穆的清辉。
他的指尖白雾袅袅,是君临天下的从容。
东东抬手扬了扬指间的卷烟,
“来一根吗?我请。”
刺青壮汉一愣,底气頓時弱了些。
毕竟像这种校霸或地痞混混,向来只是仗势人多,摆出凶狠的姿态就能吓唬良民,
并不怎么需要动真格的,做作样子,就能轻松收割弱小者的恐惧。
可眼前的状况却出乎意料,跟以往的经验不同,
东东不慌不忙,就这么怡然的抽著烟等他们,一点都不害怕。
不仅如此,他们刚刚都还没看清楚东东怎么出招的,紫绿头就跪地了,而且毫无反击之力?
刺青壮汉又偷瞄东东手上的菸盒质感,忽然疑疑惑惑起来,该不会惹错人了吧?
难道是道上更高阶的角色?或是哪个黑道大佬家的二世祖?
这么一想,刺青壮汉倒不敢贸然开打了。
还好金毛小弟已经伸手把紫绿头搀扶起来,场面稍微好看一点。
先探探底好了!
“喂!开车不长眼啊!?我□□帮的!小子,你混哪里的?”
“□□帮?我倒不识你哪个堂口的。”东东抖去手上的灰烬,似笑非笑。
刺青壮汉更犹豫了,
但两名小弟在旁,作老大的要是失了威风,以后还怎么压人呢?
他乾笑数声,想随便敷衍一下就好:
“哦,原来也是兄弟啊。我刚加入而已!咱们不打不相识,我比你长了几岁,就论年纪,你也该......”
刺青壮汉的场面话还没说完,
身后的金毛小弟就顺畅的抢著接口:
“你先给我大仔磕头陪个罪,再赔个几万块,不然你就死定了......”
“阿猴,我讲话你惦惦啦!!!”壮汉用土话怒斥。
金毛抓抓头,笑嘻嘻的回,“大仔!抱歉啊!哈哈哈啊呃呃────”
奇怪的事发生了,金毛的笑声忽然中断,脸色也僵住了,
未完的话,全都化成卡在喉咙间的奇怪乾嚎。
金毛开始咳了起来,咳得面红耳赤,呼吸也越发急促,
就像有人拿一双隐形的袜子,直接塞住他的嘴一样。
的确,好像有什么钻进嘴里了?
而且还一直想往更里面钻?
金毛混混张大了嘴,搞不清楚怎麼了,
只是剧烈的咳嗽吐舌,完全停不下来。
在夏羽寒的净眼里,那画面实在惨不忍睹,相当猎奇。
就是东东的香药丝。
他祭咒点起来,简直像无形界的猫草一样,把溪底下里世界的怪奇生物全都引出来了。
几百只冥界鲈鳗在桥面狂欢乱窜,
雙方中间,就隔著遍地弹跳、看起来黑黝黝滑溜溜的谜样生物。
东东假装没看到,三名恶煞看不到,
但就在金毛张嘴大笑的那一刻,一尾又肥又灵活的鲈鳗,就逮到机会,往他的嘴里猛钻。
第一只鲈鳗的尾巴还在外头狂甩,第二只鲈鳗就争先恐后的跟进了,
接下来是第三只......
害夏羽寒看得一阵恶心。
金毛大声的吞咽口水,喉咙间却感觉越来越紧,
那奇怪的的异物感不仅没有消失,还越挤越多,越挤越多────
金毛伸手痛苦的按著自己的喉咙,哐啷一声,手中的武器也应声而落,
沉重的汽车防盗锁,就正中紫绿头的脚。
“干~~~~~~~!!”
紫绿头刚爬起来,没想到再度受到更沉重的打击,
他抱著脚,一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也倒地打滚了。
“干拎娘咧!!!哩系北七喔!!!”
紫绿头连声咒骂猪队友,但一瞬间,迎面而来的阴风也灌入他的口中。
紫绿头只觉得喉间又肿又痛,好像有人拿著隐形物,往他嘴里一阵狂抽猛送,害他想继续骂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全场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呕吐的声音。
两名小弟抱著肚子趴跪在地上,不约而同大吐特吐起来。
他们先呕出黄黄白白的食物残渣,再来是灼热的胃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胸腹之间那股异气,始终上下不得、吐也吐不尽,
最后只能乾呕出一些口水,但还是越来越痛苦。
东东拉一拉皮手套,笑吟吟的问:
“还打吗?”
紫绿杀马特头勉强站起来,虚弱的靠在车头上,率先宣告投降:
“大仔,我不行了......”
刺青壮汉看了看自家的废材小弟,又看了手无寸铁的东东,简直无地自容。
他们居然连东东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就秒速出局了!
这要怎么继续打?!
而且,刚刚东东把紫绿头踹回来时,伴随著药草香的冷风,同时窜入鼻尖,
刺青壮汉只觉得周身忽然冰冷起来。
之后,即使仗著体魄强健,但刺青壮汉也感觉头晕目眩,还有些站立不稳,
眼前的景物好像泛著水波纹一样,荡漾著,既真实又虚幻。
一切都很奇怪。
稍微一想,忽然变得空旷的孤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奇风怪雾......全都很不正常!
简直像开著开著,就驶进异次元空间一样莫名其妙。
最诡异的,就是眼前那个让人感觉很危险的黑道二世祖(?),
唔,看著东东,刺青壮汉忽然想打电话报警了......哦,不,是逃回车上、尽快驶离这奇怪的区域。
更糟糕的是,金毛和紫绿头已经连滚带爬的靠在车门边,毫不掩饰准备落荒而逃的样子。
军心溃败,看样子是打不成了!
刺青壮汉只好退回黑色宝马旁边,和东东保持一段距离,悻悻然道:
“不然这样啦,你害我的车撞成这样,看要怎么赔?你随便说个数字啦。”
黑色宝马的左侧车头凹陷了一块,左车灯也裂开了,
看上去就像左眼被人狠揍了一拳一样凄惨,
不过没人揍它,是它自撞。
东东随意瞄了一眼:
“你这个还好,大概二万就够修了吧,不过......是我撞的吗?”
“就是你害的!”
刺青壮汉攀住半开的车门,握紧拳头,憋住想蹲下来狂吐的冲动,坚持跟东东讨价还价,
但东东偏著头,认真的想了想他的保险理赔:
“你真的要算帐吗?我的车价是你的五倍,你刚刚还撞我。”
“兄弟,你做人要有良心!你有车损吗你!”
“有啊,我车上的乘客有精神损失,她很胆小......”
东东幽幽回头一指,没想到夏羽寒已经跑出来了。
“东东───────!”
啊?
夏羽寒忽然跳下车,穿过那些满天乱飞的鲈鳗大军,花容失色的朝东东飞奔而来。
她的理智,和超越理智的什么,终于彻底压过恐惧。
“东东,危险──────────!”夏羽寒尖叫。
先是忽然弥漫开来的湿冷土腥味,紧接著,周围的灵压陡然暴增,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溪底一飞冲天,激起了成片水花,又猛地朝他头顶急速坠落。
黑压压的,几乎遮蔽了半边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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