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在丐帮留了几日,吴裙自他来后便再也没出去过,每日呆在房间里和段誉试练。
斗转星移的功法她已练了不少,可越到后面越有些参不透。那一掌借力打力落在花瓶上,青瓷山纹的瓶子应声而碎,吴裙却有些烦躁的收回手:“总是这般,也不知何时才能神功大成。”她眉眼厌倦,说话时颇有些任性,却似猫儿般漂亮的紧。
段誉心中感慨,她已是他平生所见天资最高者,可却仍要为这武功发愁,难怪江湖中那么多人在险峰下止路。
他这样想着,又安慰:“这练功又岂是一日可成的,你如此已经很不错了。”他得王姑娘与众人指导,这一路以来历尽险境最终才得意贯通六脉神剑,吴裙比之他不知快了多少。
段誉温声劝导,吴裙也听进去了些,可却始终无法真正放下心结。她忽然目光幽幽看着他,许久问:“你说……你说要是师父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慕容家家规森严,我一定会被打断腿的。”她眸光微动,不知为何此时竟有些泄了气。
段誉只见那长睫半阖住,在雪白的皮肤上落下一层阴影,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他认识吴裙以来她向来胆大妄为,他本以为她是不怕的。可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临到头见了那慕容复,终究是心中忐忑。
她几日不得安眠,今日又如此小心姿态,段誉心中一热,骤然道:“要不,你与我回大理吧。”
“那儿天高地远,任慕容公子如何也是找不到你的。”他这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愣住了,随即又掩饰般咳嗽了声,偏过头去。
房间里再无人说话,那紫衣美人静静地看着他,似是要看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直到段誉脖子发红才垂下眼眸:“我不去,他还未亲口告诉我他后悔了呢。”她语气任性,却是少有的坚持。
段誉叹了口气:“你这样总归是不快活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有趣的事物多的是,又何苦如此?”他说这话时吴裙正支手看着窗外,她抿了抿唇,忽然转过头来:“若要你就此放弃王姑娘你也愿意吗?”她皱眉问。
段誉怔了怔,撇过眼去:“若是她自寻幸福,我……”
青年这般圣人姿态倒叫吴裙笑出声来,她眸光半弯着,似是嘲弄又似其他,段誉尚未看清其中神色,便听她道:“我同你不一样。”
“纵使这一生不快活,我也不怕,不过舍了这身/皮/肉/下地狱罢了。”她回过头去,又看向窗外:“段小公子若是怕的话,便离开好了。”
那紫衣少女语气淡淡,眉眼映着白纱窗,有种一意孤行的寒丽。
她这般执拗的人段誉倒是第一次见,心中感慨之时,一时又想起那时初出大理的自己来,也是直言不惧。可这人情纷杂却总不会如意。
段誉眸中唏嘘,却并未依她所言就那样离开。而是低头捡起地上的碎花瓶,起身时才道:“你明知我不会走,罢了,我算是知道了。”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有些无可奈何。
待到窗前鸟鸣渐悄之后,那紫衣美人问:“你知道什么了?”
“你就是叫我不得安宁。”段誉心口浊气,最终却都化作了这一句。
他这般说着,却未见吴裙本是清淡的面容之上不知何时勾了一抹笑意,却正是应了那一句故意的。
房间里段誉恨自己优柔寡断,这却是不知那头金九龄亦是辗转难眠。朝廷与丐帮一月期限,他便在无锡呆着这一月。可自那日红楼听曲之后,却再未见过马夫人,询问才知这几日是染了风寒,怕传染他人于是便闭门不出。
蓝衣青年站在院外徘徊,在看见丫鬟推门出去后又不自觉闪身立在树后。
时间不早了,段誉也该回去休息了。
吴裙坐在桌前点了烛火,刚准备把那册子拿出来,却听外面多了丝响动。那动静细微,一听便知是高手。若是不通武艺的马夫人自然察觉不出,可如今这人换成了吴裙,虽不能说完全胜过门外人,但三十招内却还是抵得住的。
她眸光微转,借着袖中遮掩,将册子放于桌下暗阁中。那斗转星移之法便被换作了诗经。
窗口微微被风吹开,金九龄坐在房梁之上便见那美人只着素衣,持书倚在桌边。灯火昏黄,剪影映在那半边侧容只上,恍若芙蓉拂波,说不出风流柔妩。
只要她多看他一眼,金九龄便觉得自己或许什么都可以给她。
他心跳快了些,知道自己如今确是栽了,栽在了这往日从未多看一眼的女人身上。
梁上瓦片微动,吴裙自是知道。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书掩面咳嗽了声。金九龄想到她感染风寒便多关注了些,却见那拿下的绣帕上沾了抹血迹,落在绣好的兰花上,显得触目惊心。
金九龄心中一紧,那瓦片便发出了声响。
“谁?”吴裙连忙收了帕子,抬起头来。
蓝衣青年见已至此,便也现了身。
“阿敏,是我。”他抚了抚袖口尘土,未敢上前。
那一声“阿敏”叫的很是温柔,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情绪在。吴裙捏着帕子,想要藏起来,却终究又颓然松开:“你都知道了。”
她长睫轻颤着撇过头去,似是有些难堪。
金九龄点了点头:“你这是……”他看向绣帕上的血。
房间里静静地,吴裙指尖顿了顿,转头望向他,许久才轻叹了口气:“我若说是中毒了,金捕头可信?”
她目光柔软,似幽似雾,缓缓生出秋水来。金九龄被那目光看着,心顿了顿,皱眉问:“是谁?”他脑中列着丐帮的仇家,又想到与马大元结怨的人,俊目微动,紧紧盯着她。
吴裙却摇了摇头:“你别问了,还是快些离开吧。”
她垂下眸子,兀自要转身,却被一把拉住。金九龄此时已冷静了下来,可抓着她的手却未松开。
“阿敏。”他只这般叫着她,好似有无限情意。吴裙听他道:“我以为你是知道我心思的。”
不远处另一个院子里:包不同翻身跳入墙内,见慕容复于庭前抚琴,不由笑道:“公子,你猜我方才去起厕,倒是看见了什么?”他语气吊着胃口,很是神秘。
慕容复倒也不介意,一曲抚完才淡淡问:“什么?”
那黄衫公子眼中笑意清淡,声音也不紧不慢,包不同略有些失望,却也还是道:“那马夫人不是染了风寒搬进了小院嘛,可我今夜在马夫人的院中却发现了别人。”
“公子猜竟是谁?”
慕容复指尖微顿:“莫不是白世镜?”武林世家中慕容家消息最为灵通,康敏之前那些事自然也瞒不过慕容复。可谁知包不同却摇了摇头:“非也非也,看来公子爷有猜错的时候。”
“哦?”
“那男人便连我也未曾想到,竟是六扇门的金九龄!”包不同叹道。
夜色黯淡,柳叶被风吹落院墙,这话一出,便连慕容复神色也微微有些奇怪了。
“康敏与金九龄。”他念了念这两人名字,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垂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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