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裙与包不同相熟已久,姿态自然也学的像。瘦高汉子进门咳了声,旁边门童问:“包三先生不是和公子一起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这些门童武功亦是不低,吴裙心中定了定,装模作样学着包不同的样子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这门童,不好好扫地,话也忒多。”他清了清嗓子道:“公子爷有东西落下了,叫我回来瞧瞧。”
他说话惯常如此,门童不疑有他,便叫他进去。
包不同关上房门后面色便冷了下来。吴裙目光扫过书房,发现这里的装扮摆设竟与参合庄极为相似。桌上的书还翻开着,上面的夹页是她走时留得那句话。
这还是自那次误闯进密室后她第一次进慕容复书房。吴裙想到那时门推开时列座诸人按在腰间的长剑,微微眯了眯眼,当日她差点就死在这里,自然难忘。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开始在书架上寻找起来。在参合庄多年,与慕容复最亲近的人便是她,吴裙自信十分了解他,可她找遍了书架却始终一无所获。
“瘦高汉子”目光顿了顿,忽然看向了桌面上的那本书。
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诗经》,吴裙拿在手中一一翻过,在合页之时瞳孔微缩,掌下稍一用力那夹层便化为粉末,露出一张质地相同的纸来。那张被藏在书中的纸上并没有什么大秘密,只有一个字:引。
令吴裙惊讶的不是这字的意思,而是这字体太过熟悉。在杀死康敏之后,她从康敏妆台上发现了不少他与白世镜往来的书信,自然能确定这信上字迹与白世镜无二。
可慕容复为何要模仿白世镜的字迹?
她想到这儿心中微寒,小心将那纸张藏进袖口中。又将书恢复了原样。那门童几人始终不知进去的已不是包不同,直到门被合上。
吴裙脚步不乱,走出院子后便立刻换了一身行头,一路直往无锡城门外走。
她联想到上次偷听之事,只觉得自己或许窥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秘密直让她手脚冰凉。她现在只想去见一个人,好确定自己所想是否正确。
吴裙勉强稳下心神,在城口买了匹马一路出城。
这时节偏偏天又下起了雨,戴着斗笠的女子驾着红马疾驰而去,只一柱香的时间,无人发觉那马夫人已不在丐帮。
另一边:
段誉好不容易逃出来,第一时间便是联系段氏在中原的几位叔公。可信号发出后却无一人响应。他想着这时若是回大理,恐怕人还未到,那密谋反叛的罪名便已经下来了。青年思来想去,便也准备从陈孤雁临死前所说的那封信下手。
这天底下没有用钱买不到的消息。
段誉几方打听,终于知道那封信原是白世镜临死前亲手所书,原被马大元保管,现在却要被丐帮几位长老连夜送与金九龄查看。
那信本就是烫手山芋,马大元当日不想拿出来不过是怕坐实了丐帮通敌的罪名,可如今陈长老已死,乔帮主还未归来,这信如何保管都不妥当。
有人提议:“要不就交与六扇门吧,这罪名推与白世镜那叛徒及其门人弟子即可,与我丐帮有甚牵连?”他这是想独善其身,不少人竟也附和同意:“白世镜早就被逐出了丐帮,这通敌之事自然与我们无关,至于马副帮主,他知情不报,也是应该。”
这时丐帮已宛若一盘散沙,人人各有谋划,最终众人决定将那封信交与六扇门。段誉探听的明白,便准备在晚上时动手。
夜里,一封信悄然自丐帮送出,几人快马加鞭往金九龄在无锡的别院而去。戴着斗笠的青年藏身在巷子里,指尖不停的颤抖着。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湖人,“杀人”二字于他而言到底有些艰难,上一次能击杀陈孤雁不过是死到临头奋力一搏罢了,这次……
段誉深吸了口气,脑中纷杂。
又想着吴裙倒下时那不可置信的目光,向来都是她对他动手,这还是第一次他先发制人。段誉苦笑了声,竟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在这紧要关头,他居然想的是:她那般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他的用意罢。
马蹄声渐进,飞起溅落在砖瓦之上。那靠在墙上的青年半闭着眼微微笑了笑,汇气于指尖,在听到第四声马蹄时手腕微翻,那道气劲便直直打中马腿。
“何人?”雨下得越来越大,那弟子被扫落马背后肃目看向四周。其余的人也都紧戒了起来。
段誉白色衣衫上沾了泥土,看起来丝毫不像往日里的富家公子哥儿模样。他并未理会几人声音,藏身于暗处又发了道剑气,最后一个坐在马背上的青年应声倒地。
全冠清眯了眯眼,忽然看向了一个方向。他手中长棍横扫,一招狠劈猛然向西北方向打去。这一棍来势极汹,看起来却还要比陈孤雁厉害些。
段誉正是虚弱,躲闪不及一时便被打了个正着。
穿着白衣的年轻公子狼狈的趴在地上,全冠清冷笑:“瞧瞧,我当是谁,原来是段世子啊。”
“正好我们要去找金捕头,那便一起吧。”他话音刚落,身边几人便同时暴起。
长棍交错着,残风落影迅疾,段誉口中吐着血,凝神再发出一剑。可他那六脉神剑向来时灵时不灵,关键时刻却再救不了他。
那夜雨确实下了很大,吴裙一夜疾驰出城不过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百晓生精通天下兵器,而大智大通却是什么都知道。她找了龟孙子大爷,又上了山,等到到了山上时天已经快亮了。
她往山洞里放了五十两银子,犹豫了很久才问:“慕容复是什么人?”
这问题很奇怪,整个江湖中都知道慕容复是什么人,他是青年俊杰,是参合山庄的主人。可大智大通知道,门外那姑娘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咳嗽了一声慢慢道:“慕容复乃前燕鲜卑贵族慕容氏余脉。”他只说了这一句便不说了,吴裙听见洞口被合上的声音,呆呆地坐在山头。
她努力忆起那次在密室内撞破慕容复时的场景。
来的几人都未曾见过,但看起来武功都不低,她知道慕容家素来都在其他门派中安插了探子,便也未曾注意。现在想来当时他们隐约好似都提到“复国”什么的。
“复国”,复哪门子的国?前燕?
吴裙心中乱成一团,只觉自己好似牵扯进了一个很大的秘密里。她手中有慕容复仿写白世镜的字迹,若是交给金九龄,说不定段誉之事还有转机,可……
天已大亮。
吴裙牵着马,慢悠悠地下山。她心头烦乱,正不知该往何处去时,却见青山江水尽头一个穿着黄衫的年轻公子正坐在船上望着她。
那公子眉眼俊秀到了极致,再往上便多了一份孤隽。他坐在船上泡了杯茶,缓缓放在对面空余的位置上――正是慕容复。
“阿裙。”
他只唤了这一声,吴裙便乖乖地过去。慕容复已到此地,她明白自己这无论如何也是走不了了。
茶前摆放着一盘棋局。
吴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这一切都是师父设计好的?”
“是。”
“劫走军饷的人是你,嫁祸给段誉和丐帮的人也是你?”她又问,语气有些急切。
慕容复淡淡看着她:“是。”
青年手中摩挲着棋子,不知在想什么。吴裙心陡然沉了下来,是啊,这么多军饷用来复国也是够用的,更何况可以嫁祸给大理,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她这时终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
吴裙定定看着面前风雅青年,嗓子干涩,却一字一句问:“那师父也是一早就知道我会偷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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