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音来不及阻拦, 鸭蛋又把被抢钱挨打的事儿说了一遍,金珠的眉头越皱越紧。
“没还手”
“还了,不过他们牛高马大,等我再过两年有他们大, 非打回来不可”
金珠看着他倔强的模样, 眉头渐渐松开, “大人也打你”
“嗯”
“不过姑父也没讨到好, 我踢了他好几脚呢, 我妈还帮我报仇了。”
金珠仔细看他眉宇之间,没有那种小孩被大人揍过之后的委屈, 反倒是坦荡荡,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禁问“痛吗”
“早不痛了。”他掀起毛衣, 正要往下扯裤子, 想起妈妈说的男子汉不能斤斤计较,屁大点事儿嚷嚷,忙又紧紧拽住裤腰带。
金珠疑惑,凑近道“怎么”
不知怎么回事,面对金叔叔略带严肃的目光和问候,他觉着身上暖融融的,仿佛置身灿烂的阳光下。鸭蛋咧嘴一笑, “他们打了我,我妈说仇报了就行,别跟娘们似的斤斤计较。”
金珠眯了眯眼。他知道没爹的孩子大多数都亲女人,甚至性格小气, 软弱又爱斤斤计较。可这些缺点,在鸭蛋身上都没有,至少,他没看出来。
林凤音感受到身上一股灼热的视线,轻咳一声,“行了行了,别添油加醋。”
金珠看着鸭蛋上蹿下跳,伸手抬脚幅度都没受限,眉宇之间也无委屈,也就不出声,继续走楼梯。
鸭蛋是人来疯,整个跟多动症儿童似的,一会儿跑上,等着他们半晌不到,又往下跑几梯,后来干脆挽住金珠的胳膊,让人吊着他走,楼梯间全是他“呼哧呼哧”的声音。
好容易来到七楼特护病房,他又“咚咚咚”跑出去,“七娃我来看你啦”
站在门口的是两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双腿分开同肩宽,双手交握放胸前,“不能进去。”
鸭蛋不止不害怕,还围着人打量“叔叔是警察吗”
对方摇头。
“那叔叔一定是保镖”他双眼发亮,“叔叔你们有枪吗能不能借我看一眼,就一眼,我保证不摸。”
林凤音“”
对方忍俊不禁,站得笔直“老板。”
金珠点点头,带他们进去,里头是两个套间。靠左这间里坐了不少人,男男女女,将廖萍萍的爸爸众星拱月。林凤音虽没见过啥大世面,但隐约知道他应该是位人物,连红星县公安局长都得扶着他。
老人一眼看到她,立马起身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多谢小林同志仗义相助,老三老四过来,这就是你们妹妹的救命恩人。”
立马有两个中年男人朝她鞠躬,把腰弯成了九十度,停留十几秒。
林凤音一面说“当不得当不得”,一面忙躲开去。看二人穿着和气质就不是普通人,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顶多就是在其中传个话而已,哪有什么“恩”。
“小林同志别谦虚,要不是得了你的消息,我们还攻不上村子呢。”
“就是,也多亏你事先把孩子带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们藏哪儿呢。去年有一起,就是没找着孩子把大人抓了,老人一怒之下放火,等火灭了才知道孩子被绑凳子上活活烧死”众人唏嘘不已。
林凤音叹口气,这么说来,鸭蛋还真办了件大事儿。
这例子举得太极端,廖家人沉默不语。鸭蛋是个没眼色的,忽然插嘴道“那七娃呢”
廖老指指隔壁房间,他立马跑过去,没一会儿就从那边传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天真无邪的笑声驱散了成年人的阴霾,廖老方才做起自我介绍“我叫廖国忠,一辈子没本事,在河西省洛河市政府办公厅干点儿杂事,以后要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小林别客气。”
又指着两个儿子道“这是萍萍三哥和四哥,一个在公安局,一个在法院,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管开口。”
林凤音赶紧点点头,说了两声“你好”,算打招呼。心里不以为然,除了缺钱她能有啥麻烦和困难就算真遇上了,也不可能不知轻重去求人。况且从头到尾云里雾里,没说到底是啥职位,啥名字,她就算求人也找不到地儿求去,老爷子不过说客气话罢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老爷子意思,也跟着说人情话,“小林我们记住了,以后在红星有困难直接上公安局找我,报李保平的名字就行。”
“就是,有我们李局长这句话,小林同志不用担心对方会报复你。”
这才算人话,林凤音笑起来,玩笑道“好呀,那李局长到时候可别把我们赶出来。”她本就生得好,玩笑间不经意露出风情,眼里秋波荡漾,是成熟女人独有的味道。
她穿着得体而保守,语气轻松又正经,并不会让人觉着轻浮。可金珠就是觉着不舒服,皱着眉头,看了看隔壁房间,打断道“孩子脱离危险了,你们看了早些去办事。”
林凤音这才反应过来,去隔壁看小女孩。
廖萍萍靠坐在床头,眼睛肿成核桃,里头的光却耀眼得可怕,“凤音来了”
“七娃快叫姨姨,要没有凤音阿姨的帮助,咱们也不会有今天。”
七娃懵懵懂懂,仰着小脑袋,“姨姨好人,鸭蛋哥哥好人。”声音跟他的外貌一样秀气可爱。
林凤音摸摸他头顶,“没事儿,你妈妈也是好人,好人就会有好报,你妹妹呢”
七娃勾着她的小拇指,来到靠窗一个保温箱旁,“嘘小猫在睡觉,睡得可香了。”
原来是叫小猫,倒挺形象。小小的五官,小小的脸蛋,细细的手指,全身通红,仿佛土里刚刨出来的红薯。林凤音“噗嗤”一声乐了,她哥哥才刚刨了别人家红薯。
七娃不知道她笑什么,也龇着牙,“小猫”“小猫”的叫,哪还有在向家的沉默和阴郁廖萍萍抹抹眼泪,“我以前就觉着,只要让我母子二人活着离开羊头村,就是让我干啥都愿意。”
“过去的事别想了,好好养好身体。”
“呵,不想我不止想,还要日日夜夜提醒自己,有的人他就不是人,是畜生”
林凤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没有经历过她的苦难与折磨,劝她看开,那就是放屁。
“向东良,他爸,他妈,他两个哥哥呵,我知道我爸肯定答应了他们什么,可我不会认的。”廖萍萍咬牙切齿,“这么多年无论我怎么哀求,他们都没动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报仇。
林凤音想说为了这些人渣毁了自己来之不易的自由,不值得,可转眼想到廖家的能耐,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杀敌一千自毁八百要弄得他们生不如死,有的是办法。
索性也不劝,待看过孩子,又聊了几句,提出告辞。
“等等,我爸还有话跟你说。”保姆搀她躺下,廖老进来,自有人帮忙关上门,外面的人绝对听不到。
“对不住小林同志,人多没来得及说,因为我们回去后山长水远,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见面,万一你们遇到困难我们也恐鞭长莫及萍萍的事儿,就是最好的例子。”纵然权势滔天又如何强龙终究压不过地头蛇。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长方形小本子,“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别拒绝。”
林凤音没接,待看见“邮政”“活期储蓄存折”字样,更不好接。“老人家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
“可却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你的立场我们都理解,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愿意帮萍萍,这份恩情无法用金钱衡量,这只是我们小小的心意。”褪去外人面前的笑面虎形象,佝偻着背,满头白发,双眼浮肿,真就跟普通老父亲无异。
林凤音也真诚道“谢谢老人家,您的心意我收下了,东西您带回去,以后萍萍和孩子重新开始,也需要”
话未说完,七娃一把将存折塞她手里,“姨姨好人,妈妈说你一定要收下,搬家,买大房子,鸭蛋哥哥上学。”
林凤音双眼微酸,一面是感动廖家人的体贴和周到,一面也是被她猜中心事。她现在日思夜想的不就是搬出羊头村吗她可以一辈子浑浑噩噩,跟村妇吵吵架,跟婆婆打打嘴仗,可孩子不行。
他们需要一个好的学校,好的老师,好的生活环境,见识更多新鲜事物,更广阔的世界她可以等,但孩子一年一个样,学习的黄金年龄一晃而过,唉
有资本叫骨气,没钱叫假清高。
见她挣扎和叹气,廖老拍拍她的肩膀,“收下吧,就当是给孩子的。”
林凤音真心诚意道谢,让鸭蛋跟他们道别,出去又跟众人打声招呼,方才带他下楼。
***
抽了血没一会儿,过来两个穿警服的工作人员,说是“李局长”让他们来的,问她报案要登记啥,被打的孩子在哪儿,验伤证明让他们带回派出所复印一份。
林凤音纳闷,她压根没提鸭蛋被打的事儿啊。但吴家四口被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又留下伤情报告,这份意外之喜已经冲得她来不及多想。
更何况回到家,又悄悄在房间里看了一眼存折,余额居然是五位数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看错了小数点,又仔仔细细数了两遍,是真真的一万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传句话,让鸭蛋跑个腿,母子俩莫名其妙成万元户了林凤音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晚上的三千字补上,今晚十二点还有一更,,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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