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睡觉, 鸭蛋才依依不舍回家。
妙然被奶奶留在那边了。
张春花看着他恨不得当金老太亲孙子的模样就不舒服, 酸道“哟,你也想姓金呢”
鸭蛋没听懂她的画外音,“奶说啥, 我姓向啊。”
“哟, 还记得自己姓向呢”
鸭蛋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不耐烦的皱眉,“奶到底要说啥别是老糊涂连我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张春花心头一堵,自从他妈回来, 跟他妈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不会体贴她不说,还专给她添堵
却忘了这事从头到尾就是她自讨没趣。
***
第二天是周六, 林凤音让鸭蛋帮她守店,自己带弟弟去找那包工头。
老客户姓杨, 是另一个镇嫁过来的,家里条件好,挺爱买衣服。逛遍了县城服装店,唯独凤音的店最得她心意。林凤音又常帮着挑选适合她的,有时候还精心搭配,穿出去大家都说好看,一来二去就跟林凤音混熟了。
杨姐一开始不怎么看好大龙, 嫌他瘦小。可她老公的工程队正好缺个能算会写的细致人,随意问他几个问题都能回答得全面周到,虽然胆子小, 但心细。
会计管着整个工程队的钱财,要胆大包天的干啥
“可可我不会做会计的活儿”
杨姐的男人,也就是老李,蒲扇似的大手拍他肩上“怕啥有师傅带呢,以后有钱了送你出去培训培训,像人家市里的工程队一样,念个夜校啥的。”
林凤音心头一喜,赶紧给弟弟使眼色,快答应下来。
她没想到,原本只是打算给他找个体力活混口饭吃,没想到老李还挺看得起他。大龙文科不行,数理化倒还勉强。反正做会计嘛,又不是要当数学家。
这一年来物价上涨得厉害,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杨姐两口子看在她的份上,开出一份还不错的工资每月六十,包吃住。
眼看着大龙就要满嘴应下,林凤音忙插嘴道“吃住就不麻烦杨姐你们了,我那边空的屋子还有,他下班没事也能帮我看着鸭蛋些,您看”
老李是男人,做事不磨叽,“行,那就把伙食费和住宿费折二十块在工资里,八十不低了,明天就来。”
姐弟俩喜出望外。
出了李家门,大龙忽然道“姐,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想把工资交给姐姐保管。
“爸妈要是知道我拿这么高工资,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但姐不一样,他们从你手里掏不走。”
林凤音转瞬一乐,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还算你机灵。”不然他就是挣一万也得被刘巧花掏空。反正给他存存折里,记下数额,等他谈对象要花钱的时候,她再一并还他。
下午她又亲自找到杨姐,把家庭情况和弟弟性格详细说了一下,没说是弟弟主动提出的,只说希望他们别把工资直接交到弟弟手里,要父母找到他们问,就说一个月三十块。
杨姐也知道,她的时装店日进斗金,压根看不上这几十块,费这么大周章只为大龙好,倒是愈发佩服。日渐信任她的为人并非街面上流传的“泼妇”,而是有理有据有担当的女人。
寡妇当家不泼辣些,那还不够豺狼虎豹瓜分呢
慢慢的,俩人居然成了朋友。
当然,这都是后话。且说金家这头,连着下了两天馆子,老两口死活不肯再去,就要在家做,就是煮点白粥也好过花那冤枉钱。
尤其是每天吃完饭回来,闻着隔壁香喷喷的家常菜味儿,刚那一顿大鱼大肉就跟没吃似的。
趁着老大老二和小陶都出门了,金母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敲响了邻居的门。
张春花正跟一堆老姐妹们吹大牛呢,不变的主题就是儿媳和儿媳那“在向家白吃白住的弟弟”,以及整个华光镇最有钱的暴发户。今儿正说到金老板给孙子买的游戏机,身旁那看热闹的忙捅捅她。
门口站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眉毛头发全白,唯独脸是黑的。
金母来了两天虽然没出过门,可耐不住街坊八卦,大家有的是由头从金家门口过,眼睛尖的总能瞄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知道暴发户的老娘长什么样了。
“哟,老姐姐来了,进来坐。”众人忙给她腾出一个小板凳。
金母不习惯她们的热情,局促的笑笑,“不用不用,我就来找妹子问问,咱们这儿吃盐巴上哪儿买还想熬点猪油,不知道板油什么价。”
众人一愣,这个说“不用买我家有”,那个说“盐巴我给老姐姐送过去”,还有直接让她别熬猪油了,她们给她就行。
张春花被人抢了先机,撇撇嘴,灵机一动,干脆挽住金母的手臂,“我带你去,不远。”借着这机会,她终于正大光明进了金家门,没一会儿俩人就“姐妹”相称。
林凤音做饭的时候,发现厨房多出一袋米和一桶油,心里纳闷大龙哪儿来的钱买这么高档的东西
谁知一问,不是他买的。
更不可能是鸭蛋和妙然,莫非公婆居然破天荒的给家里买油了公公还好,死要面子,当着人也会说两句人话,给过一次买油钱,张春花
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打死她也不会信。
林凤音蹲下身子,在包装袋最底部,找到了“金氏粮油”几个字,地址还是县里的门市部。再一问婆婆今儿去了哪儿,干了啥,她立马推断出是金母被张春花连吃带拿哄来的。
金老板那么精明,又长了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谁知他母亲却这么嗯,实心眼儿。
没一会儿,鸭蛋端着一碗金黄焦香的油渣回来,“金奶奶给的,可好吃了。”说着就给她嘴里塞了一块。
表皮酥脆,油份没有完全熬出去,一咬一包油,那口感真是爽翻了
林凤音眯了眯眼,“真好吃有没有谢过奶奶”
“早谢过了,奶奶还说拿白糖拌了好吃,我说你不爱吃糖。”
林凤音心头比吃了糖还高兴。她确实不爱甜口,连养她十六年的父母也不知道,熊孩子虽然熊,但心里是有她的。
于是,做好晚饭,她端上满满一个大汤碗的红烧肉,来到金家。
金母只听小陶说过她是寡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漂亮开朗的“姑娘”,那小酒窝跟妙然一样可爱,就连那身板也是小巧玲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漂亮极了
金母当即拉着她进屋,把她按沙发上,“哎哟我的乖乖,以后可得常来啊,我都听小陶说了,他们三个在你家不知吃了多少顿,哎哟,这心灵手巧真贤惠。”
林凤音的外貌和声线历来是被中老年妇女看不起的,从未得到同性这样的夸赞,一时居然受宠若惊,红了脸。
金母更爱她这模样,左一句“好闺女”,右一句“我的乖乖”,林凤音觉着鸡皮疙瘩都快起了,只能转移话题。
“多谢婶子的油渣,我们都很喜欢。”
“客气啥,本来还想给你拌糖呢,你看,老二就喜欢这甜齁的。”老太太指指茶几上的碗,里头是半碗吃剩的油渣,裹上厚厚一层白砂糖,要不是她说,林凤音压根认不出来。
“老二啊,从小就喜欢吃甜食,一颗水果糖他能掰成四五块,每天晚上睡觉时候含一小块。后来条件好了,他更爱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喏,这些都是我出去给他买的。”
林凤音婉言谢过她递来的冬瓜蜜饯,那甜得她犯恶心。难怪上次吃韭菜盒子的时候,小陶问能不能给他老板做两个甜口的,芝麻花生红糖随便什么馅儿都行。
遂好奇问道“他是不是不吃韭菜呀”
“对”老太太在自个儿大腿上拍了一把,“这娃也是奇怪,小时候明明吃的啊,后来做了生意回家,就忽然说不吃了。”
她眯着眼看向门口,似乎是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哦对了,一定是因为吃素的缘故,妙然走丢”老太太好容易找到个自己喜欢的小辈,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了。
林凤音却知道,应该跟吃素没关,他不忌葱姜蒜的。
“那几年我身体不好,公分只能挣最低的,我们开了一块自留地,得有快一亩了,全种成韭菜。冬天盖上稻草,开春后把老那茬割下自个儿吃,新长的特别嫩,悄悄拿供销社去,或者担去工人宿舍区,才能把他俩供到初中毕业。”
“当然,有时候工人也没钱,就拿肥皂、白糖、毛巾来换,我们更高兴。”
林家虽然也穷,但比金家稍微好一点,没“卖”过韭菜,不知道经了一个冬天霜冻的老韭菜什么味儿,林凤音心里不胜唏嘘。
金老板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条件好了谁他妈还吃韭菜啊
换她她也不吃。
“老二良心好,上小学就会帮我送韭菜,有时怕我被欺负,还得帮着我卖完韭菜才去学校。”
“所以啊,别看他随时板着脸,其实心地可好了。”老太太笑眯眯看着林凤音,颇有种把儿子“推销”出去的松快。
林凤音笑着点头“对,金老板心地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她佩服的。
以前不知道一个人在面对成千上万的巨大利益诱惑时是什么心情,但她现在做了生意,真的愈发打心底里佩服他。因为金氏粮油门市部的货品质量有口皆碑,基本没人不夸的。不仅秤头足,从不缺斤短两,而且陈米就是陈米,新米就是新米,从不会掺杂,也不干挂羊头卖狗肉的事。
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实惠。普通粮油比集市上直接找农民买还便宜。
公道自在人心。没多久,名声打出去,顾客自然越来越多,提金氏粮油门市部,没人不知道。
生意见人品。
这样的男人,品性差不了。
金母又塞给她一碗油渣,回到家她实在没忍住好奇,蘸点白砂糖,闭着眼睛咽下去呃,太腻了。
他那厚厚裹了一层是怎么吃下去的
林凤音想不通,更想不通的是金母对她的态度,亲切得有点过头了。
自从一碗红烧肉结缘后,老太太几乎每天都在给她送吃送喝,有时是杀好的半只鸡,有时是洗好的一条鱼,都是处理干净能直接下锅的。另外还给鸭蛋买了不少衣服鞋子,待他真跟亲孙子无异。
张春花受之无愧,自认为是她老姐妹投桃报李。
可林凤音却觉着怪异,再这么送下去,她每天想破脑袋还礼都快还不清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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