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闹钟的声音响了好几声，沈漾才醒来。他半眯着惺忪的睡眼，伸手把床头的电子闹钟关掉。磨磨蹭蹭好几分钟缓缓起身，掀开被子想起已经是第二天了。
熊棋在他床头留了张便利贴，说是昨晚喝醉了，这几天就好在家好休息，公司的事情让他不要管。
沈漾深深吸口气，依旧能闻到自己嗓子眼里余留的酒味，昨天喝了多少酒他也不记得。下楼查看客厅，易拉罐全都被熊棋清理干净。
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打开浴室的花洒，冰凉的水从他的头上冲到脚底，流进排水口发出‘哗啦’的声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开始习惯了用凉水冲浴，即便是冒着冷气的冬天，他都不喜欢用热水。有人说过，冷水可以让人清醒。
十几分钟后，沈漾关了花洒，头发丝被卷成一簇一簇的，像是刚被浇了水的草坪，滴着小滴的水珠子。
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扯了条纯白的毛巾擦拭头发。谁能想到偌大的别墅，连个吹风机都没有。
沈漾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塞了个洗衣球，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动开关。这么些年，他手洗衣服的次数屈指可数。
冰箱里还有果汁，随意拿了一瓶拧开，靠在沙发上‘咕咚’两三口就喝完了。鲜少去健身的沈漾，近几年戒掉碳酸饮料没想到还真瘦了不少。虽然没有跟他一样的八块腹肌和马甲线，总归比以前好多了。
想到这儿，沈漾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睑，却遮不住他脸上的神伤。已经过了想起他就流泪的日子，喉咙中的哽咽半分没有消退不说，更加难受。
沈漾一如既往地点开微博，本想点进经常访问主页，没想到沈氏集团上了热搜。他皱着眉头，眼珠子都要挤到一团了。
今天凌晨热搜排名才四十几，短短几个小时就直冲热搜榜一，居高不下。无非是因为沈氏集团赵明辉带头撤股，朱瑾年请律师下公文要沈氏赔偿损失。那些个作死的营销号炒作说沈氏六大股东全部撤股，还附上了不知从哪里剪辑过来的模糊图片，指控沈漾吃喝玩乐全然不顾公司安危。
沈漾深吸一口气，另一个拿着果汁瓶子的手，骨节用力一弯，塑料瓶子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点开实时的新闻视频直播，各大记者已经围满在沈氏集团楼下。那些旧事也被提及，熊棋被记者围满，正跟他们周璇。
沈漾想给熊棋打过去，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吓到了他。回过神的沈漾定眼一看，面色凝重，犹豫许久，这边自动挂了，紧接着对方又打了进来。
沈漾无奈只好接了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声音。还没等沈漾开口，急急忙忙地问了一连串问题，说：“你在哪里？看微博热搜没？沈氏出了事，我叫爷爷找公关出面……”
“这事你不用管，跟你无关。”沈漾说完就挂断电话，不想听她多说一句话。果然，她还不死心，接着又打来电话，沈漾干脆拉黑，想了想并把手机设置成飞行模式。
事情变得十分棘手，沈漾无心当什么董事长，但毕竟是沈氏集团，沈漾不能坐视不管。三两步上了二楼衣帽间，打开最外面的原木色柜门，拿了套西服换上并系好领带匆忙地下楼开车去公司。
大约半个小时后，围在沈氏集团楼下的那些媒体中有个眼尖的记者突然喊了句，沈董来了。那些人便又一窝蜂地堵在沈漾的车周围。沈漾咬紧牙关，都围在车前，这车是没法儿开进车库。
沈漾一下车，就被这密密麻麻的话筒和疯狂的按快门声音退后半步。更令人烦的是那和电焊火星一样刺眼的补光灯，沈漾还得面对微笑地看着这些记者。熊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远远透过缝隙看到沈漾这一身西服，别说还真有点公司董事长的味道。
“沈董怎么看沈氏集团大股东赵董的撤股一事呢？”
怎么看？能怎么看！当然用眼睛看。
沈漾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标准微笑，轻咳了两声说：“公司股份能投资，当然也能撤资。”
“沈氏内部是否起了矛盾，一时之间六位股东走了四个，接下来沈氏项目还进行吗？”
走了四个……来的路上才看见走三个。
“沈氏是我父亲的心血，项目照常进行。”沈漾的腿都快软得打颤了。
“沈董对于网传酒吧照片作何解释？”
解释？这么高糊的照片也不知哪个旮旯里找来拼凑的，你们都是近视吗？
“照片一事，是人有意为之，不是本人。”沈漾向熊棋投去了目光，这场面他真的撑不住了。
“听说有人要投资入股沈氏集团，此事是否是真呢？”
熊棋用手臂隔开记者挤进来，让他们都让道，并把沈漾护住，走进了电梯。
沈漾失了魂一样，抚平脑后上一簇飘逸的毛，看着电梯数字一点一点变化。直到进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才缓过神。
“没想到那些记者那么可怕，也不知道老头子当年怎么熬过来的。”想到这里，沈漾对沈一南有些丝丝缕缕的愧疚。
熊棋的手机响了，他递给沈漾看了一眼，沈漾看到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手机关机。
“漾，这事没有资金周转，沈氏……”熊棋明白沈漾不想麻烦她，也不愿欠她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哪怕把那些项目停工，资金也依然周转不过来。
沈漾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西服扣子，“就算再无法周转，也不能让她插手。”西服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这阵仗压得他喘不过气。
起初，沈漾每到周末就请宿舍同学喝水、吃饭、聚会。其他同学都很羡慕他，包括熊棋在内，不说整个学校，就算整个系里，论家庭条件，沈漾说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那时候的沈漾脸上还是会时不时挂着笑容的，哪怕并没有太多发自内心的大笑，但至少比现在高兴。
沈漾起身轻轻拨开百叶窗的侧边，透过玻璃看见楼下比放才只多不少的记者，估计中午又要饿一天了。
“对了，你说的那个投资入股的邮件，你查到是谁了吗？”沈漾知道，哪怕是最后一根稻草，只要能救命，他都要一试。用不了多久，朱瑾年的律师函就要下达，沈氏亏空不说，更没钱去赔了。
熊棋边说边打开电脑，登录邮箱，他摇摇头。这事已隔了三个星期，八成熊棋的猜想没错，不然怎么也没动静。
“要不，我回个邮件……”熊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算了，现在媒体都盯着。”沈漾整个上半身都斜靠在软椅上，腿交叉翘在办公桌旁边的小木柜上。
如果……如果他在就好了，他跟沈一南一样，经商奇才。沈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QQ。那个灰色的头像已经快七年没有亮过，QQ也换了新版本，可以看见头像，然而他的头像仍然是一个企鹅。沈漾点开对话框，里面的聊天记录的最后三句是他发的，‘对不起，你在哪，你回来好吗？’之后沈漾不敢再发消息了，比起那个红色的感叹号，他更害怕看见对方回一句，你认错人了。
这QQ号是沈漾给他申请的，那时候QQ算是很流行的聊天软件。因为他考试全年级第一，沈一南买了滑盖手机给他，要知道滑盖手机是沈漾日日求着沈一南买，沈一南都不买的。他却对这滑盖手机不敢兴趣，沈漾软软地说了一句把那滑盖手机借他看看，他立马递给他，说他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沈漾当然不敢拿去，接着跟他多套近乎，还主动给他申请了QQ号，说什么以后有事方便找他。
哪知他倒好，看着七位数的QQ，这个商业奇才却冷不丁说，要是以后把这QQ拿去卖了，肯定能买个好价位。还把这QQ号比作成沈氏的房地产，说有增值空间。
在沈漾的记忆里，只要谈论到商业方面的事情，他跟他说的话都是两个星期的量了。沈漾没有反驳，点头附和，生怕一反驳，就成了冷场王。
自从与他断了联系，就连他的手机号，沈漾也没敢打过去或是发短信。五年前微信聊天软件出来不久，沈漾偷偷用这个手机号搜索过，头像是沈漾熟悉的黑白格子。沈漾也曾暗自高兴，然而高兴过后是更加小心翼翼，他应该恨透了他吧。
电影情节里总有那么多不期而遇，沈漾也时常感叹，如果……可是有时候明明在一个市里却连这不期而遇的机会都没有，电影情节终究是电影情节，又怎么会有好运降落在他这个身上。
沈漾的思绪被‘嘟嘟嘟’的声音拉回，他扭过头看了熊棋一眼，“怎么了？”
熊棋打开电脑，脸上惊喜，回头看了沈漾一眼，“有邮件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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