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手段!贾赦不禁暗暗为欧阳化喝了一声彩。死到临头了, 还不忘挑拨一把。而且这挑拨还正中靶心,又准又狠的扎入景怀帝心底去, 从此以后, 即便景怀帝继续用自己, 也必然会心存芥蒂。
贾赦玩味的瞧着欧阳化, 欧阳化也抬眼瞧贾赦, 眼神不忿中又带着一丝得意。其实是否是端亲王后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离成功那么近, 但是这一切全都被贾赦毁了, 自己怎么会让贾赦好过。
听了这样的话, 景怀帝也将目光投向了贾赦。景怀帝也在看, 这个自己亲自赐字恩侯的人, 这个自己最信任的老臣贾代善之子,面对欧阳化的质问,会如何回答?贾赦虽未抬头, 却感受到了景怀帝在看自己。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堂中人并不少,但是却连呼吸都没一个大声的, 大理寺审案堂,此刻落针可闻。
略静了片刻,贾赦适时的开了口:“欧阳化, 你知道你为何会输给我,而且一败涂地吗?”
这一回轮到欧阳化惊讶了,他眼神中的得意渐渐退散, 进而被困惑所取代。欧阳化了解景怀帝,景怀帝虽然算不上昏聩,却也不贤明。因为自身能力有所欠缺,景怀帝对真正的能臣既依赖,又忌惮。当年,贾代善便是因此急流勇退,回京荣养的。贾赦这样的才能,贾代善和张家满门的死,景怀帝必然不会对贾赦真正放心。这么短的时间,贾赦可以仅凭嘴皮子破局吗?
“为什么?”欧阳咬牙问,他化纵横一生,这是第一次挫败,但也是最后一次了。他输得这样惨烈,自然也是想知道答案的。
“因为我永远比你清醒,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牵着鼻子走。而且,我从不会认错始作俑者。”贾赦道。其实,后面半句他本不用说,但是此时此刻,贾赦还是想将态度表现得更明显一些。
始作俑者,该死的是始作俑者!景怀帝也好,自己也好,都是受害者的亲人,不该对立。
听到这里,连许岩头替贾赦松了一口气。景怀帝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欧阳化先是冷笑,进而凄厉的大喊:“贾赦,你表忠心也没用!司徒碧连亲儿子都容不下,如何容得下你!”
景怀帝却怒道:“塞住他的嘴,将他押下去,不让他尝遍拱卫司所有酷刑,朕不许他死!”
“是!”忙有侍卫应是,上来将捂住欧阳化的嘴,将其拖了下去。欧阳化被架出审案堂的时候,兀自固执的扭着脖子狠狠的瞪着贾赦,将脖子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也不肯回头。
亲子死于己手,此刻没有人比景怀帝受到的打击更大。景怀帝略安排了一下田祺和许岩为此案善后,便起身道:“恩侯,你随朕来。”
“是。”贾赦起身,躬身让景怀帝先行,然后才落后景怀帝三步的样子跟在其身后。
审案堂外,依旧有太医、宫人、仪仗等人候着,景怀帝上了龙辇,贾赦便随在戴权身侧,跟在龙辇后头步行入宫。
刚入了西华门,景怀帝便下了龙辇,道:“恩侯,你陪朕走一走。”贾赦应是,依旧是随在景怀帝身后约三步的位置。其他侍卫、宫人等,则落后得更加远一些。
走了一段,景怀帝道:“恩侯,你怨朕么?”
贾赦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约三步的景怀帝,此刻,贾赦觉得自己面前那个背影就是一个老人,一个失去儿子的老人。
“皇上,微臣和皇上同仇敌忾。”贾赦道。
景怀帝听了这话,挺了挺脊背,这是贾赦对于此事的第二次表态。贾赦的话说得很明白:我痛失父亲和妻族,您痛失爱子,我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我也理解您的痛楚。那么,皇上,您呢?您相信我说的话吗?
景怀帝叹息了一声,道:“不知道皇儿会不会恨我。”
这话颇不好接,贾赦略一沉吟,道:“当日,殿下决定前去山东之前,便已想到诸般结局。”
景怀帝听了这话,也愣住了。半日才道:“是我害了皇儿。”
贾赦又陪景怀帝散了会子步,景怀帝还提了几句贾代善,才称乏了。贾赦告辞出来,回了善勇伯府。
接下来的日子,贾赦倒难得闲暇下来。欧阳化挑拨那些话,景怀帝虽然表面上没有计较,但是贾赦也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早日退步抽身,对彼此都是好事。
当然,让贾赦如此放得下的真正原因是:他毕竟不是原身,贾代善、张氏、贾瑚和张太傅一家,贾赦都只是通过原身的记忆有所了解罢了。除了已经十分依赖自己的贾琏,贾赦并未将原身的其他亲人当做自己人,现在那个还未取名字的丫头,以后缘分深浅,还要看父女两个相处得如何。所以知道张太傅之冤、贾代善之屈,贾赦只是觉得心中憋屈,替他们不值,倒并不悲痛欲绝,非要报仇不可。
欧阳化已经招供,刑部便介入了先太子的旧案,要给许多无辜被连累的东宫属官平冤。
大理寺和破军部这边,则忙着处理德州仓案子的后续。贪狼部众并非个个都是欧阳化的亲信,除了部分逃亡在外的,许岩和另外北斗五部正忙着追杀捉拿外;还有一些倒也回了京城。
这些人都在见习营受过训,喜怒不形于色,善于伪装,究竟是忠是奸,也不易分辩。这些人回来,有些固然是忠于朝廷,愿意继续回来效力;有些则是装作忠诚的欧阳化旧部,这些人若是不回来,一辈子被北斗六部追杀,回来冒险一赌,若是赢了,以后才有安生日子过;更有甚者,或许便是欧阳化府上逃了那个谋士冯子衡的人,继续回来卧底刺探情报的。
若是换做四年前,景怀帝对于这些人,只怕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了。但是如今得知太子谋逆一案,多少东宫属官冤死菜市口,景怀帝到底心软了。将归来的贪狼部众交给许岩处置。
许岩拿到此事也只觉相当棘手,贪狼部回来的人,出了个别人是许岩的手下,许岩可以作保外,其他人等是人是鬼,谁又说得清。
又说善勇伯府内,这日贾赦刚看贾琏练了一套拳法,父子两个用过晚膳,奶娘还将大姐儿抱过来贾赦见了一回,贾赦便让贾琏先就寝了,自己要去院子里头走走。还未出东院门,便有婆子回话说林之孝求见。
贾赦走出房门,林之孝已经站在廊下了,见贾赦出来,上前道:“老爷,门房收到一封信,说是老爷故人送来的,送信人还嘱咐了定要亲手交到老爷手上。”
贾赦点了一下头,取过信来,展信看了,信上只言‘故人在书房求见。’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去院子里走走,不用人跟着。”贾赦看完信,借着袖子掩护,直接将信收入了空间。林之孝应是退了下去,而贾赦直往大书房去了。
自从穿越之后,贾赦不像原著里被贾母压得死死的,东大院和正院之间便没有砌围墙。从东大院的后花园出去,往前走不远一段路,便是大书房。大书房往北是东小院,东小院再往北走,便是贾代善年老荣养的梨香院。其实闲暇下来这几日,贾赦偶尔会抽空去梨香院看看,倒是时常走这条路。
片刻之后,贾赦便到了大书房外。现在荣国府人丁不多,下人也没留用几个,大书房除了偶尔巡夜的在外面看一眼,倒极少有人进去,现在也没掌灯。但是贾赦已经感觉到了书房内有人气儿。
贾赦倒没多大担心,既然对方来访之前先留了书信,大约是没有恶意的。就算有恶意,对方能进来而不让左良的人察觉,也可见本事。若是对方来者不善,大不了就是祭出风刃了事。
于是贾赦上前几步,一手提灯,单手推开了门。
书房内之人不是别人,却是乔装后的许岩。
许岩见贾赦来了,一抱拳,小声道:“许谋不请自来,还请伯爷勿怪。”
贾赦笑道:“我记得许大人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该为这些小事见外的。许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一面说,一面指了一张凳子道:“请坐,朋友。”
许岩听到朋友二字,突然就将脸上的一股阴郁笑开了:“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为了回京那些贪狼旧部的事。我左思右想,识得的许多人中,没有一个能赶上伯爷的智慧的。只是如今伯爷退步抽身,我在御前办事,不好正大光明的来访,省得替伯爷惹事端,只得以这样的方式求见了。伯爷放心,我来的路上十分小心,不会被人知晓。”
那日欧阳化当着景怀帝的面儿挑拨贾赦和景怀帝,许岩便在场。许岩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贾赦这些时日有心远离朝堂;而自己作为如今最得景怀帝器重的破军部首领,自然不好和贾赦来往过密。即便自己心中坦荡,但是帝王心、海底针,谁知道景怀帝得知之后会怎么想?
贾赦也知道许岩的用意,笑道:“许大人用心良苦。一面站起身来,取了一壶酒来。大书房十分朗阔,书案背后几大排的大书架,书架后便有多宝架,上面放着现成的酒。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说朝上的局势。贾赦听完许岩的来意,笑道:“我姑且一说,许大人姑且一听,至于用不用这样的法子,全凭许大人自己定夺。若我是许大人,便将那些拿不准忠的还是奸的之人放去京营。”
许岩听了,眼睛一亮,立刻就明白了贾赦的意思:贪狼部众身份特殊,若是全放出去,这些人再聚集起来,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陶令修虽然死了,冯子衡却逃了,若是这些人被冯子衡搜罗起来,只怕又要生事。若要保险,将这些人全都杀了是最好的,但是这许多人里毕竟有不少人是忠于朝廷的,只因欧阳化图谋不轨,这些人便要陪葬的话,只怕会动摇北斗剩余六部乃至于京营、边塞多少官兵的军心。而将这些人放在京营,又不委以重任,便是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反而不容易生事。
“多谢伯爷指教。那日伯爷说请我喝酒,这顿酒我今日就喝道了。改日我也请伯爷喝酒。”许岩笑道。
贾赦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其实这法子也是现成的。有爵之人无旨不得离境,不就与将贪狼部众放到京营一样么?“酒我自然是要喝,不过咱们私下论交,许兄倒不必言必称伯爷。”
许岩听了,也爽朗一笑道:“恩侯兄这话说得极是。”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许岩因有公务要忙,起身告辞。因许岩来得隐秘,贾赦也没起身相送,而是沿着善勇伯府东甬路继续朝北走,到了梨香院。
自从得知了贾代善之死的真相,贾赦倒偶尔会来梨香院转转。通过原身的记忆,贾赦有时甚至会想起贾代善在梨香院教导原身和贾敏的画面。一代战神,也是慈父,那样的落幕法,委实憋屈。贾赦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但是时常想来看看,有是有是自己,有时候带着贾琏。
清闲下来的日子贾赦过得十分惬意,因着欧阳化一句话,贾赦倒有时间替闺女做满月酒。趁着闲暇,贾赦已经给闺女,也就是原著中的贾迎春取名贾珂,也随兄长从了玉字。
贾母倒是打发人来问过贾珂的满月酒水来打点。现下贾赦没有成亲,贾母是国公夫人的诰命,她来给贾珂主持满月礼,自然是给足了贾珂体面。贾母以为贾赦无论如何不会拒绝的,谁知贾赦转身就请了贾敬夫人文氏前来帮忙。
贾赦愿意帮衬贾珍,如今贾蓉又是跟贾琏一起上学,文氏哪有不愿意的。当年贾敬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勋贵子弟,文氏也是大家出身,将贾珂的满月礼料理得十分妥当。
贾赦还银的事得罪了不少人,贾赦本就不爱热闹,贾珂的满月礼,只摆了几桌的酒,谈不上多热闹。
自贾珂出生时候,贾家四女陪着贾母去了一回庄子,闹得不欢而散后,贾赦的三个庶妹便没来;倒是贾敏得了贾赦的劝,回去细查了自己的几个陪房,果然发现诸多不妥,贾敏感激贾赦,带着重礼来了。另外户部尚书曾阔之妻,京营校尉柳萱的太太,贾珍之妻等几家也来了。
原本其乐融融的办了满月也就是了,但尚未开席,戴权便来了,还特地带了景怀帝的赏赐和口谕来,文氏代为接了,又替贾珂谢了恩。这一下,贾珂的满月礼便体面了,贵妇们也都笑言这闺女将来是个有福气的。
贾珂有福没福贾赦不知道,但是景怀帝对贾赦退步抽身,不问朝堂事的表现很满意,贾赦却是咂摸出味儿来了。否则贾珂一个庶女,有多大的脸面满月的时候还叫景怀帝命人送东西?
好在贾赦对权势本就不太在意,他现在有的是钱财,空闲下来,正好采购物资、粮食,最好将空间装满,万一哪日穿回去了,这些都能派上用场;退一万步,真有哪日景怀帝容不下他了,自己带着数不尽的钱财和满空间的粮食,带着贾琏和贾珂去哪里不能好好活着。
贾珂的满月礼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日子越发清闲。这倒也极好,贾赦除了带儿子,养闺女之外,时常也去京郊巡视自己那几个大庄子。刚穿越的时候,贾赦错过了秋收,所以他空间里头堆了满满的金银、古董,甚至军刀都有好几箱,就是还没多少粮食。今年秋收的时候,自己说什么也要将庄子上的产出收入空间,最好还能在市场上采购一些。
而朝堂上,三桩关系江山社稷的大案又牵扯出数年前的太子谋逆案,千头万绪,当真将三司众人都忙了个脚不点地。
司马川招认了勾结倭寇,只这一样,便又牵扯到沿海的水师防务问题,八百里加急的军令下去,各处皆要加强防范,此是一件。
欧阳化招认了陷害太子,但是怎么却不肯交出他手上握着的污点官员的名单了。欧阳化的心思倒也好理解,他本就是个狠辣之人,不但对他人狠辣,对自己也狠辣得很。他之所以招供自己害死贾代善和太子,不过是为了离间景怀帝和贾赦罢了,其他的,却是一件都没有招的。
听说自己府上的谋士冯子衡逃了,欧阳化明知这冯子衡有问题,自己只怕替他做了嫁衣裳,欧阳化却不怒反笑。左右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有了冯子衡手握名单,景怀帝自然寝食难安,想到此处,欧阳化只觉快慰。
许岩按景怀帝之命,让欧阳化尝遍了拱卫司的酷刑,欧阳化到底是血肉之躯,终究还是熬不住死了。
而那些污点官员之余景怀帝,如芒刺在背。自然,欧阳化既然通过拿文武官员的把柄和短处控制人,反之,那些真正清廉的官员便不会被欧阳化控制。如此一来,又要整顿吏治,巡视地方。
另有太子谋逆的冤案,多少东宫属官得到昭雪。许多流放在外的,赦免起复;有些已经问斩的,则平冤昭雪,赐爵位谥号。
张太傅便因此得了侯爵,赐谥号文正,但是人终究回不来了。好在张家还有两个小孩子,是张太傅之孙,贾赦的侄子,当初被流放边关,如今平冤昭雪,自然是要接回来的。
倒是宁国府有一桩喜事,贾敬起复了,任兵部侍郎。贾敬接旨之后,贾珍前去道贺,结果当场就被贾敬打了一顿,说他这几年不思进取,有辱门风。这一顿打得极结实,贾珍百般哭求认错都是无用,打得贾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地。
贾赦带着贾琏前去道贺之后,又去瞧了一眼贾珍。要说原身和贾珍可算是一丘之貉,贾敬不理事这几年,原身和贾珍可是一起胡闹的。贾珍见了贾赦,跟见着救星似的,道:“赦大叔,你也不早些来劝父亲一劝,见侄儿吃了这样大的苦头,你倒来瞧笑话。”
贾赦瞧着趴在床上的贾珍,只说了一个字:“该!”
跟贾敬道完贺回来,贾赦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便听门房回话说戴公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伊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6 13:55:33
饭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6 16:35:16
额,本文无cp哟,专注搞事情,男主没有感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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