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让景怀帝给柳萱更大的权利。这对于几个挣扎求生的人而言, 自然是好事,但是对三个已经令景怀帝见疑的人而言, 要推动那样的局面哪有那么容易。听贾赦如此说, 贾敬和许岩都睁大了眼睛, 瞧向贾赦。

    贾赦接着道:“皇上是个多疑的人, 多疑的人不会永远信任一个人。以前皇上多信任我父亲, 后来多信任我和许兄, 现下如何了?那么, 皇上对永昌公主的信任便永远不变吗?我看未必, 只要挑起皇上对永昌公主的忌惮和怀疑, 皇上便不会动柳萱。”

    柳萱, 是景怀帝自己派去北疆的, 是对北疆候照余部的制衡。现在,景怀帝对北疆的判断是失准的,景怀帝眼中的北疆局势, 不是真实的北疆局势, 而是永昌公主告诉他的局势。永昌公主当初为了治贾赦于死地,必是将北疆形容得极为凶险, 后来为了夺柳萱的兵权又引入了一场战争。那么,在北疆战功赫赫的柳萱,便是景怀帝的新依仗, 只要景怀帝对永昌公主的信任下降,便不会动柳萱。

    “侯爷这样说,是已经有了主意?”许岩问。

    贾赦冷笑:“我和许兄需要死一个, 咱们凭什么白白死了?不如上永昌公主府打一架。”

    许岩听到这里,眼神一亮。旋即又是一叹:“只是之前侯爷为了将祸水引向永昌公主府,曾经夜闯公主府,又将永昌公主的爪牙引入皇宫,皇上依旧对永昌公主十分信重。如今故技重施,不知道成效几何?”

    贾赦笑道:“皇上还安坐龙椅,身边还不至于一个可信之人都无,永昌公主府大肆购粮的手笔,可比我大多了。咱们在永昌公主府打一架,再给皇上提个醒,再有人将永昌公主府的行事走露个风声给皇上,即便他不会立即处置永昌公主府,也会留个心眼,不会将兵权全都交给永昌公主推荐的人。柳萱当初去北疆,原是司徒境自己点的,皇上原本也有意柳萱,那么柳萱的兵权,必得暂保。”

    许岩和贾敬听了,齐齐点头。许岩又道:“只是如此一来,便坐实了侯爷囤积粮草的事,侯爷便彻底暴露了,贾大人在朝中地位也不保。”

    贾敬道:“我在朝中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先太子一案之后,不过是躲到道观苟且偷生。如今能够重回朝堂,也是全靠赦兄弟破了当年旧案。如今皇上连赦兄弟都信不过,我即便暂且回了朝堂,也不过是苟安一日算一日。我只恨不及赦兄弟十之一二的魄力本事,每每遭遇困境,只能一味逃避。如今有赦兄弟带着我挣脱这束缚,我自以赦兄弟马首是瞻。”

    贾赦笑道:“若成大事,哪有瞻前顾后,一点风声不漏,就顺顺当当万事俱备的。要我说,永昌公主便是太过谨慎,这么多年迟迟不敢动手,才至今日这样越发被动。太过谨慎之人,能够安享富贵已是福分,还肖想什么九五之尊。要我说,永昌公主,智计有余,魄力不足。这样的人,能乱天下,却不能得天下。”

    贾敬和许岩都是熟读诗书之辈,对古往今来的历史更是了如指掌。自古以来,确然没有只凭诡计得登大位的,贾赦的话,两人深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琏二公子还在上书房呢。”许岩道。

    贾赦道:“方才许大人也说了,我若暴露,敬大哥前程不保。敬大哥家小不也一样置身于危险之中么,难道我的琏儿金贵,敬大哥的家小就不金贵?就是许大人自己,决定和我们一道搏前程,谁又不是拿着身家性命拼呢?覆巢之下无玩卵,既然决定了富贵险中求,便不能为了一个小子,乱了大谋。再说,在寻着我的尸体之前,皇上未必敢动琏儿。”

    这道理自然在场三人谁都懂得,但是父子血亲,真要取舍的时候,谁又能如贾赦这般,将心比心呢?世人恐怕没有几个不偏心自己的子女的。

    贾赦此言,将贾琏与贾珍贾蓉、许岩家人等放在同等地位,令贾敬和许岩都十分感动,越发能收服人心。

    大方向议定,剩下的便是商量细节。

    当日,贾赦就命人将左良请来,介绍了左良给贾敬、许岩认识,又将自己之前在宫里取来的各王孙公子的随身物件交给左良。道:“这些东西,是上书房进学的各王孙公子贴身之物,若是琏儿无事便好,若是琏儿性命受到威胁,你便将这些东西挂在大门外。”

    许岩和贾敬都没想到贾赦居然还留了这一手,许岩先是一愣,接着道:“侯爷,琏公子还小,若是侯爷不放心,我也可设法先将琏公子带出来。”

    贾赦摇头道:“不是我狠心,只是现在将琏儿捞出来,许大人便立刻暴露了,咱们总不能还没开始谋事,便损失了破军部的力量。”

    贾赦能以大局为重,许岩和贾敬心中佩服,也没再劝。人就是那样的,若是贾赦为人瞻前顾后,定然成不了事,如贾敬、许岩这样的人,自然也不肯追随。但贾赦当真为了大局,两人又是敬佩又是感动。

    四人议定之后,便采取了行动。如今局势暗流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是谁采取了行动,都伴随着局势的风云突变。

    许岩对贾赦动手,景怀帝派了禄存部的人盯着的,当然,就算有人盯着,也只不过看了一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

    上一回许岩来善永侯府,是让自己心腹替了自己,许岩乔装来的,禄存的人并不知道许岩已经和贾赦对好了线。这一回许岩来善永侯府找贾赦喝酒,却有存禄的人盯着。

    因此,当存禄的人回禀景怀帝的时候,得到的只是贾赦等想让景怀帝知道的真相。

    禄存部的副指挥使叫冉广,贾赦的事,是冉广告知景怀帝的。据冉广说,许岩到善永侯府找贾赦喝酒,那酒原本有毒,但是贾赦是个警惕的人,只略沾了一口,便发现不对,两人大打出手。

    贾赦原是中了毒的,那毒也见血封喉,但是贾赦武功高强,用内功压制住了毒性,虽然呕血,但依旧悍勇无比。只逃入了永昌公主府。

    听到永昌公主,景怀帝愣了一下道:“好端端的,贾赦去永昌公主府做什么?”

    冉广道:“那贾赦去了永昌公主府,大喊大叫,说了些冒犯皇上的话。又污蔑说真正的逆贼在永昌公主府,皇上识人不明,残害忠良。”冉广这话自然是美化过的,贾赦那日骂得极是难听,无非是景怀帝为人昏聩,忠奸不分。

    景怀帝自然也能想到,怒道:“哼,这许岩也是无用,带的什么药去,那贾赦都喝了,竟然没药死了他!”又问:“后来如何?”

    冉广接着道:“后来,贾赦等人自然是惊动了永昌公主府的侍卫,永昌公主府的侍卫和许岩合力击杀贾赦,贾赦大骂许岩卖友求荣,重伤许岩,负伤逃走了。”

    景怀帝皱眉问:“许岩和公主府的侍卫合力,都没杀死贾赦么?”

    冉广摇头道:“没有,贾赦是喷血逃走的,想来受伤极重,是逃不远的,属下已经派人搜查了。”

    景怀帝点了点头,又命人传许岩。许岩早有准备,心中倒是不慌,算好走得不快的时间,也来了。

    景怀帝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许岩,细问他杀贾赦的全过程。许岩并未隐瞒,说的和冉广所述并无冲突。

    景怀帝听完,肃色问道:“你明知贾赦武艺高强,狡诈多端,为何独自前去,你是否有意放走贾赦!”

    许岩咳嗽了一声,道:“启禀皇上,微臣并非独自前往善永侯府,微臣在侯府外几个方向都安排了人手,只是那贾赦胆大包天,直奔永昌公主府,确然出乎属下意料,请皇上恕罪。”

    景怀帝这才神色缓和下来,道:“听说你受了伤?请太医看过了吗?”

    许岩道:“回皇上,微臣受了些许小伤,已经请太医瞧过了。”

    景怀帝点了点头,又问了些别的,才命许岩去休息。

    许岩是真伤了,伤得还不轻。景怀帝以关心的名义派了好几个太医去瞧,都是一样的结果。贾赦也是真重伤吐血,禄存部的人和永昌公主府的侍卫皆可作证。

    景怀帝还命人取了贾赦逃走沿途上的血迹让御医和仵作分别验过,那些血迹是人血,含有毒素,且毒素和善永侯府取回的酒壶一致。不但如此,沿路好几处血迹取回,经太医和仵作判断,皆是同一个人的血,断无事先准备血包作假的可能。

    当然,因贾赦有随身空间,且空间内时间静止,鲜血放入空间之后不但不会变质,还会保持温度,所以所谓的贾赦重伤吐血,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那些血确实是人血,却是贾赦事先准备的死囚血。

    而许岩倒是真的受了内伤,也确实是贾赦打的。永昌公主府的侍卫中混有九重楼的人,也有禄存部的人,若是两人放水太过,定然叫人瞧出破绽。幸而贾赦在末世就格斗技巧丰富,出手虽然重,却暗中收了劲,也避开了要害。否则许岩未必撑得住贾赦那一击。饶是如此,在其他人眼里,贾赦和许岩也是性命相博。要取信于多疑的景怀帝,诈伤并不能糊弄过去,许岩此次,是真的吃了苦头。

    除了贾赦太过悍勇居然逃走,尚未寻到尸体而外,整个事件毫无可疑之处,许岩虽然暂时失了景怀帝的信任,但是保住了副指挥使的职务。

    至于永昌公主府,曾经在后宫闹刺客的同一夜走水;许岩密奏过永昌公主府大肆购粮的事;这回贾赦临死还要到永昌公主府寻证据脱罪,三件事情联系起来,终于将景怀帝的疑心引了出来。如贾赦所料,因为之前永昌公主谏言让景怀帝授北疆副总兵聂开城总兵衔,景怀帝这次偏偏反其道而行,搜了柳萱北疆总兵衔,圣旨已经快马加鞭的发出去了。

    不但如此,景怀帝还点了人马彻查永昌公主府、善永侯府大规模购粮的事。

    当然,现在景怀帝依赖禄存部,而禄存部有永昌公主的人,永昌公主的消息都是第一手的。得知景怀帝一举做出升任柳萱为北疆总兵,又要彻查屯粮之事两个重大决定,永昌公主气得倒仰。

    永昌公主准没谋反是筹谋了多年的,不像贾赦近两年才开始囤积物资。查到满鼎粮行的粮草还没什么,永昌公主还暗中准备了兵器,这种东西一查便是铁证,如今局势于永昌公主府而言,已经是箭在弦上。

    永昌公主和谢宏远提到此事,谢宏远沉吟半晌,道:“主公,属下以为事到如今,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主公那边和三殿下尽量拖住皇上,但也要联络各部,准备起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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