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确保持了惊人的冷静。
她手里没有任何易碎物品掉落，她本人也没有踉跄。甚至面颊都没有突然之间爆红——
苏确眨了眨眼，安静地看着喻文州的双眼。那双眼睛是既好看又温柔的形状，瞳孔倒映着房间里不太亮的灯光还有一个不一定有多么好的苏确。
她相信自己现在的心跳也是很正常的，血压也是。
身体的每一项指标都在说——你很冷静，你不慌。
事实上，从打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喻文州的那一刻起，苏确好像知道接下来几分钟里她会经历什么事情什么对话了一样。
喻文州也不说话，他近乎叹息地喊一声“确确”，而后又一言不发。只是含笑看着她，不催、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等一个回答。
这样的感觉，好像梦回高考成绩出分的前一秒。
苏确慢慢吐出一口气。
“坐吧队长。”她大方地让出自己的电竞椅给喻文州坐下，自己坐去了床沿。床上放着她的柴犬抱枕，又肥又软的一只。苏确悄悄把手背到腰后，去捏那只柴犬抱枕的爪爪。
她意识到什么不对，改口：“……坐吧，男朋友。”
男朋友。
不是队长。
是男朋友。
是苏确从小刚到大单身至今第一个说“你不能因为没有触碰到我的心跳就说我不紧张”的、很认真问她“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站在你身边吗”的。
然后喻文州笑起来。笑得微微低下头，复又抬起。额前的碎发轻轻晃着。
他肤白，且貌美。
“确确。”喻文州又喊了她一声。
苏确开始窘迫。
“恩……”她眨眼。
“谢谢。”喻文州说。
苏确平静了一下，说：“你预料到我会答应。”
“没有。”他摇头。
苏确不信。
“你可能知道我不会拒绝你。”她如是说。
喻文州就又笑，像千年的狐狸精，专门修炼那种轻轻一笑就能勾人魂魄的功法的那种。
队长平时也笑，很礼貌很温和的那种。联盟队长里他属于亲和力高镜头里经常带笑的那一挂。
但现在笑得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
苏确说不上来，她觉得好看，让她心悸地好看。
同时她拒绝将这种好看的悸动描摹出来，她拒绝分享。
“确确，你这话听起来很像告白。我可以这样误会吗？”喻文州笑完了，问她。声音放得很低，很像撒娇。
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苏确沉默，而后道：“也可以不是误会。”
“你……”
喻文州想说什么，但没有说。他思考了一会儿，剩下的话在唇齿间游走了一圈儿，被咽回去了。
他站起来。
“我先走了。”
喻文州指了指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
十一点二十。
真正的夜半敲门，共处一室。
虽然这个时间对于网瘾少年们来说才正是一天的刚刚开始——
苏确有点惊奇。
不算上之前一大段暧昧期的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好像满打满算十分钟。
喻文州低头看她。
“晚上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待很久。”
苏确：“。”
然而喻文州的神色和语气有些认真。
“刚刚两三个月的队长不可以，刚刚十分钟的男朋友也最好不要。……确确，担心多余。但我确实希望……“
苏确问：“那两三个月的男朋友呢？”
喻文州的声音忽然消失。
他说：“这看你的。”
苏确想了想。
意思是，听她的。一切都听她的。
她明白了。
“那等一等。”
苏确也站起来，喻文州顺从地停住脚步，暂停在门边。
这个场景很熟悉。
昨天晚上在酒店里，喻文州的那个房间，聊天交心的最后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场景。
当时这样的场景之后，是两个人谁也没进一步，黄少天的窜进来，然后复盘，然后……第二天一地啼笑皆非的鸡毛。
苏确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才发现自己可能是因为今天事情一件接一件而水喝的实在少而有些发干。
一个宿舍的房间本来就不大，她和喻文州的距离并不远，一步两步三步就可以走到他的面前。
苏确仰起头，幅度不大。
她的瘦并不是那种明显的、紧贴的瘦，苏确算是瘦的，平时似乎不会对此有很深的认识。但她微微仰起头时，下颌的曲线忽然就让人想起她其实清瘦，有全世界姑娘们羡慕的身高体重比。
“晚安。”她想了想，这么说。
然后苏确踮脚，很快地在喻文州的下巴上碰了一下。
这不是吻，只是很仓促的触碰。
期间苏确担心自己会因为太仓促而忙收忙脚地摔倒，甚至伸手抓了一下喻文州的小臂以作支撑。
喻文州的眸色深了深。
他又近乎叹息：“确确……”
苏确卡壳。
苏确心虚。
苏确悄悄后退半步。
苏确其实也觉得自己这么干有点耍流氓。
但苏确还是为自己试图辩解：“…………已经是十几分钟的男朋友了。”
十几分钟的男朋友了，多不一般呐。
————
后来因为苏确弧了闵声将近半个小时，闵声险些顺着网线过来找人。
苏确躺回床上，举着手机，莹莹幽光照在她的脸上。
苏确叹了口气。
苏确在闵声给她拉起来的那个群里发言了。
【浮雁沉鱼】：唉。
【浮雁沉鱼】：我还是感觉自己道行不够。
很快，有人立马接她的话，可见大半夜，理应好好休息的职业选手们一个两个的都并没有好好休息，只知道玩游戏玩手机。
孙翔是接话最快的那个，不知为何，我们以凑热闹速度、手速和废话著称的黄少错失了该项荣誉。
【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一叶之秋】：你去蓝雨抑郁了？？
苏确：“……”
呸。
你才抑郁。
输的人才抑郁。
【沐雨橙风】：怎么了呀确确，遇到什么千年道行的妖怪了呀
【风城烟雨】：挺够的，哪不够说来听听，帮你凑上
【浮雁沉鱼】：唉………………
【浮雁沉鱼】：难以言表。
难以言表。
然后孙翔这个傻逼就断言苏确一定一定一定是在蓝雨不快乐了，抑郁了。他坚持自己的这个论断，并且自封为苏确的娘家人代表，在群里艾特了他们娘家的其他成员，闵声和陆藏。又叫战黄少天，此类。
孙翔收获了闵声的嘲笑和骂声，收获了陆藏的省略号。没等到黄少天的反应，看起来好像他不在线。
苏沐橙下论断，傻的。
她没说是谁，也许是为了保持表面的友谊。
苏确是这么认为的。
她光顾着叹气了，想着想着，又翻一个身。
黄少天在十几分钟之后出现。
这时候小群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闵声在和孙翔吵嘴，这已经是惯例。苏沐橙和楚云秀胡乱聊着天南海北的东西，从小零食到口红色号，偶尔劝慰一番叹气的苏确。至于陆藏，他令人惊奇地左右逢源，哪边的话题都能插上嘴。
口红色号也是可以的。
令人肃然起敬。
黄少天选择了用一长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宣告他的出场，这么一长串“啊”，他发了大约七八个。凭借着一己之力就把其他人聊的话题刷上去了，顺带意外造成“全员短暂静默”的效果。
黄少天怎么了？
被附身了你就眨眨眼。
可是黄少天并没有眨眼。
他发完“啊”就撤，再次死活不出现。好像出来就是为了“啊”一嗓子罢了。
可以这么理解，但不符合黄少天的人设。
怎么可能！！！
过了会儿，苏沐橙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
苏确不知道，她心想，这不合理。
她自己推断了一下，综合时间、空间、前因后果、人物关系、故事背景等等等等，全方位地探究。
让黄少天变成这种别扭的尖叫者。
就好像蒙克的那幅著名而扭曲的《呐喊》一样。
好像只有一个原因可以造成这样的后果。
……黄少天应该、很可能，是刚知道她和喻文州正式确定了关系。
所以……
苏沐橙不再探究黄少天之反常现象这种东西了。她话锋一转，说道：“下下次比赛确确你们就和我们打了吧？”
嗯？
比赛。
啊，比赛。
苏确从乱七八糟的心绪里抽身出来。
【浮雁沉鱼】：对。
苏沐橙发了一个笑眯眯的动态表情。
沉寂的黄少天骤然出现在苏确的小窗中。
原来他不是不在。
【夜雨声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确妹！！！！
【夜雨声烦】：队长不让我说我真的好急啊好想说啊，你说队长不让我往外说又干嘛告诉我呢，确妹你就给个准话让我说吧我真的要憋死了呀，我堂堂剑圣这么多年就没有遭受过这种憋屈大晚上的靓女你嗦
“……”
喻文州不让黄少天往外说，大约也是因为……想要尊重自己的想法？
问得好，那他怎么又告诉黄少天了呢……？
这个问题苏确想不出来。
她回复。
【浮雁沉鱼】：可能就是想看你这种憋着的样子，治治话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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