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屠戮

小说:世有长安 作者:容珏公子
    天地初开,世生万象,八荒四海,有一玄界,谓之东冥。

    ——《大泽·东冥志》

    大玄界创界悠悠万载,混沌渐开。东冥人的先祖乃是其中最早走出闭塞,追求玄灵之气,修仙问道的一批。

    正是千年前,画着尚不能完全抵御妖灵的符咒,靠着手中最朴素的铁器铜兵,东冥人的先祖以一条血泪交汇的滔滔大河,冲刷了东冥大陆历史新纪元,建立了初具雏形的仙门体系。

    历经千年变迁,各大仙门终于稳固根基,自成一派开枝散叶。这些仙门世家凭借精妙的玄学,显赫的威名,以及暗地里铁血的手腕,终于在东冥大陆上真正站稳了脚跟。

    在东冥这些个仙门世家里,除去一千年前那场撼世之战中,举四族之力大战降邪鬼尊,并与其同归于尽的澹台氏,涂山氏,北夜氏,墨氏四大古世家以外。如今的东冥大陆,俨然已按形势实力,形成了以剑宗,刀宗,鞭宗为主要门派,而其他派别依傍发展的格局。而这剑宗又以长安公仪氏虚寒剑法,砚山晋氏划云剑法为主,刀宗由西渠白氏破祟刀法,兰州罗氏腾蛟刀法坐大,鞭宗则以金河萧氏销魂鞭法,江左秦氏牧云鞭法主掌乾坤的格局。

    但若真是要仔细推敲一番这东冥各门各派的诸大仙家,那早年间被围剿灭门的剑宗燕氏一族,就不得不提。

    只不过,说起这燕家,还得掂起十二年前,东冥大陆的一桩旧事。

    ……

    东冥四百七十六年、东洲界

    乌云密布的天,虽是滴雨未落,但天雷已翻滚了三日有余。

    今日,以金河萧氏,砚山晋氏,西渠白氏,元淮阮氏为首的各派仙家,打着“除妖邪,行天道”的旗号,对燕氏一族正式下了战书。

    但见百家战袍猎猎翻飞,血色战旗随风狂舞,数万名修士身披戎甲,不过七日,便兵临燕氏仙府——穹涯境。

    据悉,这场战事的直接起因,是因为月前的那场西山围猎。

    围猎的本身意义,是各大家族为磨炼族中子弟,而轮流举办的一场年度盛会。诸生小辈里,运气好点的,斩杀一头高阶玄兽,修为便可更进一层。运气稍微背点的,若只捞到个低阶玩物,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但就在这一次围猎中,不少仙门世家的弟子却接连失踪,又在几日后陆续被人发现横死山中。

    据在场的人描述,这些弟子死状极为凄惨,一对眼珠被人硬生生扣出,留下两个黑乎乎的血洞。死者肚皮上皆留五指窟窿,肠子混着胃液乱七八糟流了一地。又恰逢炎夏,才死去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已经臭得令人作呕。

    就在各大家主震怒滔天,表示要抓出凶手严惩不贷时,不知是哪家人提了一嘴,说这样的杀人手法,颇似穹涯境燕氏的独门秘学——探魂爪。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

    燕氏祖辈世代驱魔,这一代家主燕行渊更是修为高深,嫉恶如仇,此前在东冥大陆一直颇有佳名。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事竟和他牵扯上了,难道这位燕家主,果真是如此阴狠毒辣之人?

    众人疑惑之际,金河萧氏家主,萧不权最先顿悟,当时便拔剑斩杀一位在场的燕氏弟子,随之怒骂燕行渊猪狗不如,竟为了一己私欲阴狠至此。

    于是乎,众人这才知晓,传说中那颗恶极两端的镇魔珠,竟然在燕行渊的手里!燕行渊为提升修为问鼎东冥,竟私藏了镇魔珠这么多年。

    镇魔珠名为镇魔,实为魔物也。

    《异物志》记:镇魔珠力不可估,吞活人生魂方能炼之,能助修为轻达化境,亦能迷人心智,唤起嗜血本性,甘堕魔道。

    正因为知道这一番厉害关系,四月之前,萧氏和晋氏曾同上穹涯境,晓以大义劝说燕行渊交出镇魔珠,万不可为一己私欲,而造无辜杀孽。

    谁知道,一提起镇魔珠,燕行渊竟一改往日模样,态度坚决恶劣,非但拒绝交出镇魔珠,反而还打伤了晋家家主。

    闻言,有人立刻唏嘘感叹:“怪不得这次晋家主办的西山围猎,燕氏主族并未过多参与,却只派了一位弟子前来通传,其中竟是如此缘故。”

    “看来这燕行渊平日里的人模狗样都是装的,什么侠义之士,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燕行渊执迷至此,如若不除,必成东冥大患!”

    “……”

    一片骂声中,萧不权面色如钟,当即举剑誓天,昭告各大家族,为保东冥安宁,必统百家义士替天行道,铲除燕氏妖邪。

    言至于此,何人不明?燕家昭昭狼子野心,若不除之,必成东冥大患!

    ……

    种种复杂前因暂此不叙,但那场大战何其惨烈,仙门百家齐齐围剿,燕氏一族自然寡不敌众。燕氏全族上下无论精兵强将,老弱妇孺,两千四百九十多口人无一存活,全部伏诛。

    这其中,不仅包括被乱剑穿心的燕行渊,也包括他的发妻青虞夫人,以及燕行渊此生唯一的孩子,年仅六岁的燕家大公子——燕凛。

    ……

    所以,堆尸如山也好,血流成河也罢,那场大战真正的模样,大多数知情人都选择缄口不提。

    但有迹可循的是那场大战结束之后,乌蒙了三天的东冥终于落雨。

    这场暴雨来势凶猛,连着七天七夜,将整片东冥大陆冲刷得变了颜色。决堤的河水奔涌而至,山石滚落,葬送无数生灵。泡胀的尸体漂浮在污浊的水面,混着泥土野草,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向来以鲜血滋养,尸骨为肥的往生花肆意地开放着,以疯狂的姿态蔓延东冥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远远望去,如同无数条鲜血汇成的河流,交错纵横,无尽无绵。

    有人说,这是燕行渊亡魂作祟,搅得东冥不作安宁。

    此后十二年,穹涯境内夜夜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鬼怪阴怨之气甚重,境内邪肆横行,穹涯境方圆五十里无人能近半步,为整片东冥大陆明令禁涉之地。

    而引起这场大战最根本原因的镇魔珠,却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世间。究竟这镇魔珠是否存在,又或者藏于谁手,从此再无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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