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事

小说:世有长安 作者:容珏公子
    燕少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十二年前,未遭仙门百家屠戮的穹涯境。

    天边坠着半轮落日,背景是漫天彩霞。一位俊美的黑衣男子自小路尽头走来,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着一袭水蓝长裙,娥眉淡扫,青丝高绾,在余晖的映照下,容貌丽得惊人。

    这时,有一小孩追赶在后,不住呼唤着:“阿爹为何走得这样快,孩儿腿有些短,就快跟不上阿爹了。”

    追上来的小孩伸手拽了拽男子的衣角,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愣愣瞧着他,可怜兮兮道:“阿爹为何只背娘亲?孩儿也很累,阿爹能不能也背一背孩儿?”

    软糯的童音听起来甚是可爱,伏在男子背上的女子轻笑出声:“好,让你阿爹背背你。”说着,女子刚要从男子背上下来,不料却被男子背得更紧。

    看着身边还不足腿高的小孩,黑衣男子眉目柔和,嘴角擎上一丝宠溺笑意:“你阿娘最近身子不爽,阿爹舍不得让你娘亲走路,想必你也一样舍不得让娘亲走路吧。吾儿尚小,正是锻炼身体的好年纪,即便多走几步,也是无妨的。”

    “哼,阿爹如此小气,孩儿可要醋了。”

    “哈哈,人小鬼大。”

    ……

    美好的画面在三人恍惚的笑声中渐渐模糊。这是燕少斐的梦境,梦中二人,是燕家家主燕行渊和他的妻子。

    燕少斐的爹娘。

    自打燕少斐启智以来,便知晓许多秘密。比如阿爹狩猎时不小心弄丢了阿娘绣给他的荷包,叫自己不许跟阿娘告状;又比如某日她没练功课而是偷跑到后山捕蛇,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但掩盖在这些鸡毛蒜皮之后,最大的一桩秘密,却是她并非是个男孩。

    这事来龙去脉着实复杂,大概缘由是因为燕行渊和青虞云游归来时,机缘巧合遇见了一只魔灵。

    这魔灵到底是什么,燕行渊和青虞从来不在燕少斐面前提起。她唯一所知,是这魔灵十分厉害,竟连燕行渊也擒他不住,于是只得依照先人旧阵,将其重新封印,日后再慢慢寻找机会将其除掉。而燕少斐身上的诅咒,便是在那时被魔灵设下的。

    燕行渊说,那怪物至阳至刚,与女子阴气相冲,而青虞那时已怀胎六月,腹中又恰好是个女胎。所以,那魔灵便咒了腹中女胎,六岁之前必将暴毙,不得好死。

    这着实是个阴毒的诅咒。

    青虞最后怀胎的几个月,燕行渊甚是忐忑,毕竟这魔灵非同一般,最是会以气息辨人,若将女儿生了下来,教那魔灵感应到了女儿的气息,应验了那诅咒,又该如何是好?

    她出生那日,东方天空红光大盛,百只苍鹰自千里外赶来穹涯境,在上空来回盘旋,整整三日不绝。

    而第三日,在那道红光的尽头,有一个疯和尚手舞足蹈而来,自称是来化解她的诡异命数。

    那一日,疯和尚解下他手腕佛串上的一粒舍利子,说是能敛去她的气息,不叫那魔灵探查。同时,疯和尚再三嘱咐燕行渊和青虞需将她以男儿身养大,诸事按男儿教养,到六岁以后方能恢复女儿身,届时诅咒也已逾期,不足为惧。

    之所以谨慎至此,全因那魔灵机敏异常,倘若日后有人如燕行渊一样误入那片封印之地,通过附灵之术,魔灵立刻便能知晓燕家所生之女尚存于世,那时诅咒生效,一切便回天乏术。

    从那时到她六岁,她都不晓得那疯和尚并非一般的和尚,而那颗舍利子亦不是一般的舍利子。

    但不论前因种种,自那以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她拖着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一条命,必须掩藏身份胆战心惊活过六岁。

    从此,她再不能做那燕家的娇女燕少斐,而是穹涯境燕家第十代孙,燕行渊和青虞的独子。

    燕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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