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由燕家举办的今年的围猎大赛,因天气过于恶劣而延后半个月后,终于在九月初七这一天正式拉开帷幕。仙门百家各自挑选了族中最有资质的弟子,千里迢迢汇集穹涯境,开启一年一度的修炼盛会。
记忆中,年仅五岁的燕少斐就是在这一次雁山围猎中正式出道,名扬天下。
烈阳当空,雁山小径上,几位世家子弟先后纵马而来,饶是每个人所骑都只是匹小马驹,也能扬得风沙阵阵。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各家战旗在风中猎猎翻飞,有一人率先策马,穿过营地两旁排列整齐的队伍。
“吁。”
一声清亮的童音响起,眼前一匹红鬃烈马产的小马驹高高扬起乌黑的蹄子,稳稳停了下来。马上的小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眉目间已初具温润,着一袭雪蚕丝钩织的月白锦袍,其腰间佩剑,正是公仪家有名的藏剑之一——冼华剑。
公仪垣自马背上翻身而下,朝着身前的席位拱手一揖,口中恭敬:“云策见过各位叔伯,夫人。”
侧席之上白家家主白远长笑一声,冲着公仪云策摆摆手,心直口快道:“不愧是公仪家的嫡长子,云策真是越来越有公仪家主的的风范了。唉,哪像我家那两个臭小子,整天就知道不学无术,吃喝玩乐,真该叫他俩好好同你学学礼数。”
公仪垣微微颔首,温润回道:“两位公子天性可爱,贪玩些也属正常,白叔伯不必责怪他们。”
“父亲,您说坏话的声音实在太大,我跟兄长可全都听见了!”
另一处清脆笑声响起,一身锦蓝衣袍的白浔快马加鞭追上前方的兄长白战,兄弟二人一齐下马走来。
西渠白氏,东冥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不仅玄气十分霸道,白家人的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洒脱不羁。这一点,从白家老二白浔四岁就有能耐上青楼叫花魁就可以看出。当然,前提是不揭开白浔当天被捉回家后,让白远打得三天下不了床这一老底。于白家老二的天生浪荡相比之下,白家老大白战,就显得沉稳得多。
当然,看起来沉稳……姑且也算一种沉稳。
经过公仪垣身边时,白战顶着那张写满了“老子就是桀骜不驯,老子就是看不惯你”的脸,斜着扫了一眼比他高一截的公仪垣,暗暗狠掐了一把正冲着公仪垣笑得一脸灿烂的他的亲弟弟白浔,朝着各位家主的方向作揖问候。
“白氏梧寒 / 英游,见过各位叔伯,夫人。”
“哈哈,梧寒和英游来得正好,你们父亲正提起你们呢。”
首席上,燕行渊抚掌而笑,身边的青虞夫人亦是眉目温和,花容月貌,看得小小年纪的白浔心花怒放。
“哼,父亲若提起我们兄弟俩,必定非责即骂,我和兄长才不讨这个苦头吃呢!你说是吧,兄长?”
白浔一脸谄媚地凑近白战,却不想只迎上对方一张臭脸。不过他也不恼,心里清楚得很,兄长这是听见父亲拿云策兄与他做比较,自己又暂时比不过云策兄,所以心里不服正暗暗气愤着呢。
唉,他这个兄长就这死样子,惯了的争强好胜,心里明明介怀不忿得要死,偏偏又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想到这,白浔不禁望了望已然落座的公仪垣,对方正跪坐在公仪家的席位里,舒展开的月白锦袍纤尘不染,连一丝褶皱也没有。端端正正,活像一尊巍然不动的小山,反而搞得他有些自惭形秽,忍不住将自己散垮垮的坐姿也稍稍改变了些。
白浔不禁腹诽,这座小山,真是座极俊俏的小山。
不一会儿,金河萧氏的嫡长子,姓萧名誉,字君意的那位,以及他一母同胞,金河萧氏嫡出的小姐萧月凝。砚山晋氏,晋冠丘的三位女儿,嫡女晋知洛,次女晋晚烟,三女晋玉柔也纷纷归来落座。
席间氛围一时无比良好,似乎狩猎场上即将开始的你争我夺都不存在了似的。席上一番推杯换盏后,晋家家主突然道:“咦?怎么不见公仪家的玦小姐和燕凛少爷?”
众人这才发觉,公仪云玦和燕少斐还迟迟未归。
“方才公仪小姐和燕大少爷不是和你们一同出去的吗,怎么现在还不见回来?”萧氏家主萧不权看着身边的儿子萧誉疑惑道。
萧誉张口,正要回答,却被自己的妹妹萧月凝截住了话头,萧月凝顶着一张有点气呼呼的愤愤的脸,嘴里哼哼道:“哼,是他们自己要单独比试赛马的,从另一条路跑了,没跟我们一起。”
说完,小小的萧月凝撇了撇嘴,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
首席上,青虞夫人脸色刷白,显得十分忧心忡忡。她自是知晓女儿命格诡异,而这六岁之前又正是诅咒的危险年龄,若阿斐真是出了什么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案上酒盏被青虞夫人起身的动作带得一倒,玉露酒洒了一桌,顿时酒香四溢。青虞夫人正欲拔了佩剑出门查看,却被燕行渊轻轻拉住。
“你莫要急,阿凛和云玦丫头修为都很不错,遇上些小鬼小怪也能应付。而且这雁山阿凛再是熟悉不过,你且宽心,不会有什么事的。”燕行渊面上一派温柔神色,语气虽是宽慰,眉头却不自觉蹙起。
“不,我得出去看看,阿凛和云玦小姐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放心不下。”
青虞夫人执意要去,却被燕行渊身形一闪挡住了前路,她正要恼,却听燕行渊喜道:“夫人,你听。”
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长路的尽头出现一黑一白两匹马驹,由远而近,你追我赶,速度上一度僵持不下。
“驾!”
突然响起一声清厉的高喝,燕少斐手中马鞭一扬,狠狠抽在黑鬃宝马的屁股上,那匹马吃痛得紧,撒开蹄子便向着前方飞奔而去,沿途溅起一地尘灰。而另一匹雪鬃烈马,见自己落于其他马之后,也开始奋力追赶。马上的公仪云玦双唇紧抿,一双极美的眸子映出前方几步处黑衣小童飞扬的袍子,愈发快起来。
看着马上两个小孩货真价实要赛上一场的模样,大人们也不觉来了兴致,纷纷滞杯凝神,想看看这一场马背上的追逐战,到底是谁能够更胜一筹。是素有天赋过人之称的公仪云玦呢,还是燕家那位打出生起,就一直深居简出的大少爷燕凛。
对此,案边的白战兀自抱臂,在十分不屑了一句无聊后,偷偷瞄了一眼。
方才至大陆转到小径上,公仪云玦的马就紧紧咬在身后,这搞得小小年纪的燕少斐很是惆怅,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招惹着传说中公仪家这位身份极金贵的嫡小姐。但后来看着公仪云玦快马追赶的样子,燕少斐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偏头就问了句。
“你可是要跟我赛马?”
公仪云玦没有转头看她,仿佛她对燕少斐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想赢过燕少斐跨下这匹马一样。燕少斐注视了公仪云玦好一会儿,她才从嘴缝里哼出一个字。
“嗯。”
如此一来,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燕少斐是从小被她阿爹打马背上训练起来的,从小她被充作男儿教养,不仅身量颇高,力气也比寻常女孩大上好些,以至于她自打开始骑马以来,还没有遇见过像公仪云玦这样难缠的对手。
当然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往后数十年,公仪云玦都将会是她要纠缠一生的对手。
“驾!”
两人同时一声高喝,跨下马驹几乎已经到了奔蹄如雷的地步。眼看着距离营帐只有不到百步的距离,两人速度更快,也追得更紧。
终究燕少斐马背上经验更加丰富,短短几息间,已快出公仪云玦十步。燕少斐头一次感到身心舒畅,不自觉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前方有一个更小的孩子正哒哒地向着她的方向跑来。
那是公仪家的小少爷公仪瑾,甚得公仪家宠爱,是才学会走路的年纪。
一旁的奶娘紧紧捂住了双眼,已经不敢再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心里千恨万恨,只恨自己方才上个茅房的功夫,竟让小少爷给丢了去。
“小心!”
燕少斐听见身后的公仪云玦大喊,匆匆转头时,那公仪瑾已离自己的黑鬃宝马仅几步之遥。若按照她现在这个风驰电掣的速度,如若不停,这公仪瑾定会被当场踩死!
“吁!”
燕少斐突然高喝,手臂发力死死拽住缰绳,躁动不安的黑鬃宝马骤然间人立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一切,只在千钧一发!!!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