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妹妹,你没事吧?”燕少斐嘴里慌张,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缓缓将倒地的公仪云玦扶起来,却不曾想公仪云玦突然吃痛地“嘶”了一声,燕少斐明显感觉到,贴在公仪云玦后背的手,被什么东西渐渐濡湿。
是血!公仪云玦受了伤!
“没,没事。”公仪云面色苍白,整个人却因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而不住颤抖着,愈发浓重的昏沉之意袭来,公仪云玦很快便倒了下去。
公仪云玦倒下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恐惧开始在燕少斐心头弥漫。现在全部人已经走散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通知阿爹他们,公仪云玦铁定是赶回来救自己的,如今也受伤倒下了,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对付一头四阶中品的黑狮兽,半柱香内若没有人赶来,她和公仪云玦今日就必死无疑!
虽然生死这种东西,燕少斐打小便看的很淡。六岁之前,她这条捡回来的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重新给阎王爷收了去,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她死了无所谓,权做命数罢了,但公仪云玦不行。她是公仪伯伯唯一的女儿,为人谦逊,修为过人,虽然有时候脾气古怪,但是也会不顾性命地跑回来救自己。更何况,公仪云玦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她燕少斐又怎么能只顾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弃朋友于不顾呢?
公仪云玦不能死,公仪云玦绝对不能死,她要救她!
打定主意,燕少斐脱下外衫,小心翼翼地垫在公仪云玦身下,避免尘土与伤口直接接触造成伤口恶化。同时,燕少斐取下了随身携带的玉坠,将其轻轻挂在公仪云玦脖子上。若是她回不来了,希望公仪云玦可以好好活下去,把这条玉坠带回给她的阿爹阿娘。
郑重其事地做完这一切,燕少斐缓缓回过身,眼前的黑狮兽龇牙咧嘴,兽眸流露出嗜血的凶光,似乎随时都能把她给撕成碎片。
“我不会,让你靠近玦妹妹的。”燕少斐咬着牙一字一句,身周玄气瞬间暴涨,登时激起丈高的红色光焰将她包围。看着残暴狰狞的黑狮兽,燕少斐半点犹豫也无,跃于空中劈出一条血色玄气,径直打瞎了黑狮兽的右眼。
不到一刻钟的时辰,黑狮兽不仅没有吃到新鲜的活人,还被一个小毛孩打坏了牙齿和眼睛,这对于作为雁山一霸的它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仰天的一声嘶鸣,黑狮兽大爪一挥,带起一股更强更猛的气浪,扫得半空中的燕少斐稳不住身形,倏地往下一落,这会儿功夫里黑狮兽已经一爪扑去,在燕少斐身上生生抠出一道血沟。
“啊!”
燕少斐落地翻滚了好几圈,肩膀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使她不禁惨叫出声,燕少斐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慢慢变得薄弱,可是身体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像是马上要冲出桎梏。
趴在地上的燕少斐,只觉得身下的大地颤抖不止,耳朵里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黑狮兽可怖的怒喝。
“公仪云玦?公仪云玦呢?”
这个声音在心底强烈呼喊着,不断冲击着燕少斐原本渐渐模糊的意识。眼睛半虚半阖间,燕少斐看见黑狮兽转身离开,似乎已经放弃了半死不活的自己。可它,它前进的方向,那边分明是……
不好!它的目标是公仪云玦!
一刹那,整片树林被刺目的红光掩盖,风雷叶动,满地枯枝败叶冲天而起,往返回旋成一堵见血封喉的墙。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杀气,黑狮兽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公仪云玦,转头注视着这股巨大力量的主人。燕少斐隐在叶墙之后,双目不似方才纯澈,而是迸发出两道血色的目光。周身杀气涌动着,玄气玄境双双高出方才数倍,这气势完全就是压倒性的!
“不许你伤害她!”
燕少斐暴喝,随即劈出一道刚猛玄气。
……
公仪云玦幽幽转醒的时候,她正裹着燕少斐的外衫,趴在燕少斐的背上。
燕少斐行走地有些吃力,肩上的伤被她自己扯了块布给扎得严严实实的,但每走一步,都痛若剜肉。
许是有些害羞,公仪云玦挣着要从燕少斐背上下来,却不料扯动了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吃痛地叫了出来:“啊嘶——”
听着背上的公仪云玦一声痛呼,燕少斐赶忙缓平了脚下的步子,慌忙道:“啊,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走慢点好不好,玦妹妹你千万别动,你背上伤口太大了,不马上赶回去治的话会出大事的!”
说着,连燕少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又快了几分。
“放我下来,我阿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公仪云玦皱着眉,脸色通红地憋出这一句。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下来,你背上有伤,不能让你自己走。”燕少斐立刻立正言辞地拒绝,顺便箍着公仪云玦的手,又紧了几分。
公仪云玦虽正是羞恼,但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燕凛,黑狮兽呢?为什么我们都没事?”
听了公仪云玦的话,燕少斐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歪了歪脑袋,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就只记得我被黑狮兽打得半死不活晕过去了,至于其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反正我醒来的时候,黑狮兽已经死我俩旁边了,我看着好一会儿没动静,就背着你离开了。”
听到这儿,公仪云玦虽点点头,眉头却皱得愈发深。公仪云玦其实不解,除了那几位大族的家主,这树林里究竟还有谁有这么大本事,竟能轻易斩了号称东冥第一凶兽的黑狮兽。
不过,是谁斩得都无所谓。
燕少斐是这样想的,肩膀上的刺痛加剧,额头因为竭力忍耐而浸出豆大的汗珠,更何况背上还背了一个比她轻不了多少的公仪云玦。
燕少斐此刻只想快点回家,去见阿爹阿娘,今天遇上这档子事,差点把她给吓死了。
“玦妹妹,你说,为什么你都不喜欢笑啊?”燕少斐一边背着走,一边问道。
“不要叫我玦妹妹。”公仪云玦冷淡道。
“你比我小一岁,本来就是妹妹,我叫几声又有何不可?”
“我不是你妹妹,以后不许叫。”
“玦妹妹,你说咱么以后还能在一起玩吗?”
“不知道。”
“玦妹妹,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以后多笑笑,比愁眉苦脸强。”
“嗯。”
“哈,你同意我叫你玦妹妹了?”
“……嗯”
“玦妹妹?”
“嗯”
“玦妹妹?”
“嗯?!”
“玦妹妹我跟你讲,这雁山啊……”
“……”
背景是天边残阳如血,只余下两个孩子的笑骂声,年幼的燕少斐背着同样是个孩子的公仪云玦渐渐远去,在霞光中织成一道别样风景。
那时的燕少斐和公仪云玦不会知道,她俩这往后要走的许多路,都远比今日艰难。
有些路一旦走过,便要付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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