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尽,只听“噗”的一声,燕少斐刚入口的茶尽数喷了出来。身旁的公仪云玦皱眉,从袖中扯出一方丝帕,嫌弃地扔给了她。
燕少斐抓着帕子胡乱在脸上揩了揩,正道是哪位公子如此风骚,一个抬头望去,一个人影随即映入眼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那位风骚公子身形颀长,满身阳光熠熠下,纤长的睫羽于眼睑处轻轻扑上一层阴影。那张精雕细琢的脸虽生得俊雅,却因那双狭长的凤眸而平添许多阴柔之美。未束的墨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撩动在微微风里。一身大红衣袍艳炽张扬,手中那柄十二铁骨墨玉扇正摇得很是风流。
如此放浪形骸……燕少斐眉头一抽,心中感慨这真是好一个妖孽,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家老二,白浔?
“我早就知道,白英游这家伙如若成人,必定是这个形容,你看现在,果不其然。而且我早就听说白浔与你兄长一向交好,看来他是要厚着脸皮认你这个妹妹了,哈哈哈。”
燕少斐靠近公仪云玦,说得极小声,眼珠子一刻也不曾从白浔身上移开。
隐隐能看见公仪云玦额头青筋一跳,公仪云玦咬了咬牙,冲燕少斐恶狠狠道。
“闭嘴! ”
白浔摇着铁扇,大步踏进晋氏的正厅,一屁股就坐在了公仪云玦身旁,韵味十足地呵呵一笑,问道。
“公仪妹妹好久不见,可是云游归来了?”
公仪云玦涵养极好,很快便恢复如常,只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平静道。
“归来不久。”
见着公仪云玦挪了挪位置,白浔也很知趣地不再靠近,而是兀自倒了杯茶,也不管公仪云玦是否喝过,仰头咕咚咕咚就下了肚,一举一动,丝毫没有一个贵族公子应有的礼仪规范。白浔这毛病向来被他大哥白战诟病,不过这会儿,倒是甚得燕少斐的青睐。
“云策兄最近可好?我大哥这几日罚我抄写刀谱百遍,实在抽不了身,也就今日遇上晋家主儿子的满月宴,才肯暂时放我出来。若不是这次你突然要来,我同云策兄或许还能见上一面。但如今公仪妹妹来了,云策兄没来,那我便只好另寻日子,去你们府上拜访了。”
白浔感慨道,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着遗憾万分,嘴上挂着的笑却说明了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
公仪云玦不置可否,十分顺手地截过燕少斐刚递到嘴边的茶杯,兀自抿了口,完全不顾燕少斐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老实说,白浔已经偷偷观察了燕少斐有一会儿,只觉得此女子相貌绝佳,气质与普通女子大相径庭,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最令白浔生疑的是,他在燕少斐身上,没有感觉到一丝玄气,在这个修炼玄气的大陆里,一个玄者没有玄气,绝对是极其诡异的事情。
这究竟是她深藏不露,还是她根本就没有玄气?但若是如此,公仪云玦这般天之骄女,又为何会带一个不通玄气的平凡人在身边?
有意思。
“呵。” 白浔不自觉轻笑出声。
“这位姑娘长得可是极美,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啊?”白浔扇面一掩,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燕少斐。
燕少斐受公仪云玦的眼神示意,正捧着一杯热茶呼呼地吹着,心不在焉地答道。
“我哪有那劳什子小姐命,不过一介江湖散侠,从山沟沟里出来的罢了,白二公子抬举了。”
“哦?是吗?”
白浔挑眉,似乎意有所指道:“我看姑娘气质不俗,容貌惊艳,该不似寻常人家才是。英游在此斗胆,敢问姑娘芳名。”
燕少斐将吹冷的茶递给公仪云玦,心里正是郁闷。说是假装公仪云玦的家仆,实际上自己还真得伺候她,燕少斐甚至怀疑这公仪云玦根本就是故意安排这样一个身份来整自己。此刻,听见白浔嘴里姑娘来姑娘去的,燕少斐不免冒火,没好气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燕少斐是也。怎么,白二公子也有兴趣了解一下我西歧大漠的风土人情?”
听见燕少斐的姓氏,白浔眸底隐隐划过一抹惊疑之色,但很快就被燕少斐脸上那副‘老子现在不想说话,你再多问一句我就揍死你’的表情给打消干净。白浔讪讪一笑,正想按照老套路迎个笑脸赔个不是,就把此事揭过的时候,一个磁性低沉的男声却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白英游,过来!”
闻言,白英游摇扇子的动作一滞,面上笑意顺带着渐渐消失。众人抬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背着阳光站在厅口。这男子剑眉星目,薄唇微抿,长相是极出挑的俊美。和白浔的阴柔妖孽不同,这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男人的阳刚之气。修长五指压着腰间长刀,男子正以一种傲然的俯视之姿,睥睨着面前的白浔。
“大……大哥。”
见到来人,白浔宛如斗败的公鸡,乖乖地合上扇子,慢吞吞地从站起身,垂头丧气地往白战身边走去。
意料之中,白战一巴掌呼上白浔的脑袋,厉声呵斥道:“你看你,还有没有个白二家主的样子!”
燕少斐心中腾起疑惑,她方才若没听错的话,白战这家伙可是唤白浔为二家主?她可记得,白家的家主是白战和白浔的老子,人称东冥第一霸刀的白远。西渠白氏一向长幼有序,继任家主必定以嫡长子为先,怎么也不会越过白战,先落到嫡二子白浔的头上。
燕少斐凑拢,低声道:“诶,什么意思?”
公仪云玦侧目一扫,心领神会道:“白远家主一年前在一场狩猎中不慎被高阶玄兽围攻,已仙去了,如今西渠白氏的正家主乃长子白战,至于白浔这位二家主,不过白战授意,想让其收收心罢了。”
白远死了?
这个消息像一记烟火在燕少斐内心炸开,当然,并非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那种。燕少斐愣神,想当年,阿爹素来敬赞白远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虽然穹涯境一战西渠白氏也参与其中,但却并非队伍主力。她还想着这次回来,能想办法从白远那里套得一些当年细节,却不曾想,白远竟然死了!
不知为何,燕少斐心里总有一股隐隐的忧虑,莫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公仪云玦偏头看着燕少斐。
“没什么,只是想到白远家主正当壮年,死得这样早,太可惜了。”燕少斐摇摇头,扼腕叹息。
望着杯中褐色的茶水,枯萎的干花在水中再次舒展鲜活,碎叶浮沉起落间,公仪云玦眸色深深,缓缓开口。
“白家主,并非死于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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