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快步冲进老夫人的院子里,那院子空旷得很,门口望风的侍女被顾琢捉住了,连喊叫都来不及,就被捂住了嘴巴交给了后头的侍卫。
紧跟着进了正屋,打起帘子一看,锦衣华服的沁夫人正慌张地来回踱步,旁边没有侍女。
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合着双眼辨不出生死。
她察觉到外头的动静,定睛一看,看到顾恒,下意识用身子遮了一下老妇人,警惕地质问:“你是谁?”
顾恒压根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直接奔向床前,沁夫人连忙去拦,但她一个后宅妇人哪来的力气,抵得过一个大男人。
顾恒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开,她站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气性儿一下就上来。
“好你个登徒子,作什么敢闯我齐国公府后院?”
紧跟着顾琢也进了屋,沁夫人在京都多年,自然是识得顾家二公子的面目,立时叫道:“顾琢,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顾琢扫了一眼沁夫人,直接问向顾恒:“姑母如何了?”
顾恒正在查探老夫人的鼻息,心里也提着神,生怕得到不好的消息,所幸最终松了一口气,“还有气。”
顾琢也放下心,一时感到万幸,若不是三弟当机立断围了云家,姑母可能没有这等生还的机会。
如今还一息尚存,他便要倾尽全力,将人从鬼门关抢回来。
这时,沁夫人也反应过来了,“你们都是顾家的人!!!”
顾恒冷冷看了她一眼,“自作孽,不可活。念你是妇人,这会儿我不与你动手,来日自有惩治你的手段,杀人偿命,沁夫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不!”沁夫人意识到事情败露,整个人都快疯了。
原本那些许诺的美好未来,一下子全成了泡影,她只能想到阴暗肮脏的牢狱之灾,或是艰苦不堪的千里流放,一时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顾恒对顾琢道:“二哥,姑母不能留在云家,咱们得赶紧将人接回顾家看顾,否则性命堪忧。随行的可有擅医术之人?”
顾琢沉吟片刻,“长夜叔应当是会的,我去叫他。”
不一会儿,顾长夜就随着顾琢进门来,他身为长亭侯的亲随侍卫,原本就隐在暗处保护两位公子,顾琢一叫他便出来了。
“劳烦长夜叔看看姑母现下如何?”顾恒向顾长夜恳请道。
顾长夜点点头,走近前把了把脉,又掀了掀眼皮,道了一声得罪。
过了一会儿,他对顾恒道:“珩公子,姑老太太中了毒,好在服下不到两个时辰还有救,但时间不等人,若是迟了些怕是回天乏术。”
顾恒点点头,顾琢亦出门吩咐了两个长随,抬了一把躺椅进来,将老夫人扶在了躺椅上靠坐着。
顾长夜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褐色药碗,又取了桌上的茶水,将药丸送服到老夫人口中咽下。
顾恒紧张地问顾长夜:“长夜叔,你给姑母吃的是什么药?”
顾长夜回答道:“一种危急时用来保命的药,我随身带在身上,本来是给侯爷用的。”
顾恒心中一动,“侯爷又如何了?”
顾长夜尚未开口,云涵及云沁两兄弟带着几名侍卫已进了门。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云涵第一时间看到躺在躺椅上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心里多少惊了一着。
原本还不够相信云沁当真害了诰命夫人,那毕竟是他们的嫡母,是他们应该一辈子尊敬孝顺的人。
如今不信也得信了,云家这回是遭了大难,非得跟长亭侯府对着干不可。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断了顾恒原本要说的话,他冷冷瞥了一眼云涵:“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
顾琢看了一眼顾长夜,对顾恒说:“阿恒,你先护送姑母回去,这里我来照应,还不信这俩小子能翻了天不成?”
顾恒素来信任二哥,自然答应下来。
“长夜叔,你便留下协助二哥,待我安顿好姑母……”
顾琢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等小事,还不劳烦你出手,有京畿卫相助,我自然会查个一清二楚。”
顾恒心想也是,二哥对姑母的感情非同一般,此间案子他非要亲自插手不可,旁人恐怕也难以缓解他心头焦虑。
遂带着老夫人匆匆离开了齐国公府。
回到顾家,顾瑜已焦急等待了许久,听说老夫人被顾恒抬了回来,连忙吩咐驻府的林大夫前去看诊。
顾恒将顾瑜拉到一旁:“大哥,今晚之事少不得闹腾,故去的老齐国公在士族之中颇有威望,云涵若要掀起一番风浪,咱们须得提前应对才是。”
顾瑜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顾恒问:“父亲已然进宫了?”
顾瑜道:“你们走后便入了宫,瞧眼下情况,陛下应当是召见了父亲。”
“如此便好办许多,大哥你拿咱长亭侯府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这事不能藏着掖着,否则吃亏的是咱们。”
顾瑜心下明了,“我清楚,你且放心。”
说罢便去拿帖子入宫,可转身之间又定住了,“阿恒,你身子弱,不必过于操劳,这些事都有兄长顶着呢。”
顾恒沉默,唤了一声大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这人世间生存了二十八年,顾恒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顶天立地,为了家族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他从来不会在乎自己的感受,更不会顾及自身的安危。若非如此,六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也不会应下张立春的话,服毒自尽。
他难道活够了不成?
过去的那些年,他的父兄也不曾像这样温言软语,他们都是男人,自然不会轻易显露温情的一面。
然而六年的时间,却教素来内敛的大哥说出如此言语,顾恒心里着实惊了一刹,随即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轻声道:“顾家的事,都是我的事,大哥不必担忧,我心里有数。”
顾瑜叹了一口气,“你打小便是如此,喜欢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难道你不曾想过你还有两个哥哥?也许你应该为自己想想吧。”
“我为自己想什么?”顾恒不解。
顾瑜道:“阿恒,你这一辈子总不能只为了顾家而活,倘若有一天我们都离开了你,你一个人……岂不是太孤独?”
顾恒明白过来了,笑了笑,“大哥,我没那心思。再说,我都死过一回了,如今多活的日子都是上天恩赐,只想陪着父亲,还有大哥、二哥……”
顾瑜还想说什么,顾恒已推着他往外走。
“大哥,姑母还躺在病床上呢,你赶紧进宫办事去。”
顾瑜拗不过,只要任由顾恒撇开了话题,心想这件事以后自有机会,到那时三弟怎么也逃不过。
他念着府中大事,急急忙忙拿了顾家的帖子去太医院拜访,却不曾想此后再无机会探讨。
凌晨,老夫人的病情得到控制,林大夫一脸疲惫地交代了剩下事宜,眼皮都快掀不开了。
顾恒连忙道谢:“府中正值多事之秋,多谢林大夫操劳。”
林大夫摆摆手,“珩公子客气了,不过是属下应尽的职责罢了,姑老太太的病情我会详细写下,晚些时候叫人呈给你,以便后续事宜。”
顾恒再拱手,“实在感谢林大夫。”
林大夫便说不用,正这时候,顾长夜进来,顾恒见到他,连忙问道:“云家那边可料理妥当了?”
顾长夜点点头,“珩公子,琢公子那边请你过去。”
“什么情况?”
“琢公子将云家上下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找出了不少证据,便是那个侍女也招供了,只是云家那两兄弟闹得厉害,怕是不能善了。”
顾恒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咱们顾家此次能调动京畿卫,那自然是受上天眷顾的。”
顾长夜明白顾恒的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不会袖手旁观。”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正堂,顾琢正跟顾瑜说着话,见顾恒过来,忙问:“父亲还尚未回府?”
顾恒四周扫了两眼,“一直未曾看到,大哥去宫里可曾听闻?”
顾瑜摇了摇头,“我径直去了太医院,回来后也不曾多想,原来父亲尚未归府,莫不是出了事?”
“不至于。”顾恒道,“他去的是皇宫大内,卫明桓不会让他出事的。”
顾长夜见此,忍不住开口:“三位公子,不如属下前去接应。”
“这样也好。”顾恒知道这人的本事,立时应了,“长夜叔整夜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属下身强体壮,这等事不过是应尽的职责。”顾长夜抱拳行礼道,随后微一颔首,撤出了正堂。
顾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感慨地问道:“长夜叔跟着父亲多少年了?”
顾瑜道:“我尚未出生之时,长夜叔就随父亲左右,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说来比我们兄弟陪伴父亲的时间还长,父亲最信任他不过。”
“是啊。”顾恒自然点头,“长夜叔心思缜密,即便我如何小心隐藏,也不免被他察觉到蛛丝马迹。倘若父亲认为妥当,便是将我的身份告知长夜叔也无妨。”
顾瑜沉吟片刻,“此事后议,现下还得问问云家的情况,二弟,你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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