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话的人傅楷大多都不认识, 但有江清松和江阳他们在旁边提醒, 倒也记下不少人。
这年头十里八乡都连着亲, 更何况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了。傅楷也不排斥, 脸上笑意温和的跟每一个人都点点头说上几句。至于和江家连着亲的,他干脆顺着云哥儿的称呼一起叫, 反正他和云哥儿成亲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跟着云哥儿一起叫还显得亲近不是?!
一路“三叔”、“四婶”、“婶娘”的叫下来, 被叫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满脸乐呵的美滋滋的应声。
能被小秀才公叫叔婶, 那股子展扬劲儿别提了!
倒是江云在一边儿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耳根却红了个透彻。
毕竟一路被人询问啥时候成亲、日子定没定,饶是比其他哥儿姑娘更闯荡的江云,也架不住到底还是个没成亲的哥儿,说到亲事, 特别还是当着傅楷的面儿, 怎么也没办法若无其事。
倒不是说这些人有多关心傅楷和江云的亲事, 指不定一路上问得热情的人里有多少之前心里还巴不得两人的亲事黄了, 换成自家的姑娘哥儿嫁给小秀才公。但这一路“叔婶”的叫下来,眼下他们却是恨不得傅楷和云哥儿已经成了亲。
毕竟跟他们沾亲带故的可是云哥儿,这要是成了亲,他们四舍五入可就是跟秀才公沾亲带故了!
越往村北,路上遇到的村民便逐渐稀少。
眼下时间还早, 即便想趁着入冬前多收些柴火的人家也会等到上午天气暖和一点儿的时候再上山。
穿过村北原本最边缘的几户人家,抬眼一看,稍远便是一座与整个村子略显得格格不入的青砖乌瓦的崭新宅子。
傅楷临走之前只圈了地, 确定了图纸,没有等到开工他就上了路。如今猛然见图纸落到实处,傅楷心里难免有所波动。
倒不是这宅子与他所想的有所出入,只是到了这会儿,亲眼看见这座属于他的宅院后,心里才突然涌动出一股切实的落地生根的感觉。
落地生根啊……
傅楷的心情有点复杂,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怅然一闪而逝,随后又渐渐升起一股期待。
新的开始,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江阳将新宅的钥匙递给傅楷。
傅楷用钥匙打开厚实院门前落的锁,推门而入,一眼看去——
满院的柴火……
江阳越过傅楷就近捡起根儿三指粗的树枝,随手一折看了看折断的地方。
“你这院子空着,正好晾柴。等柴禾晾干了,烧的时候直接就能用。”江阳边对傅楷说着,边开始归拢院子里已经晾晒得差不多的细枝干柴。
傅楷看了看院子角落已经堆了不少的干柴垛,“这些都是……”
一旁的江清松笑了笑,“都是阳子和他爹上山给你砍的。”
傅楷抿了抿嘴,想要道谢却又觉得生分,最终还是未将谢字说出口,却已记在心里。
似是看出傅楷的心思,江阳笑道,“家里那边过冬的柴禾准备的早,差不多已经够用了。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就帮你砍了些柴存着。”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就傅楷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总不能指望着他去砍柴。
这么大个宅子,要是不备足了柴禾,之前一直在江南生活的傅楷怕不是得冻成冰坨子!
傅楷挽了挽袖子,弯腰一起收拾院子里的干柴,“咱这边冬天怎么过?”
虽然这边的地理环境和气候和他上辈子的老家类似,但他自有印象开始家里差不多都是烧煤取暖的,换成不经烧的干柴,傅楷心里有些没底。
他当初规划的时候可是把厨房和卧房客厅等分开建的,就算照一日三餐的做饭烧火,和灶台连通的火炕也只是厨房旁边那间厢房的火炕。
若只是他自己在这过冬,搬到那间厢房住着不是不行,但有阿济叔和秀阿么在,就算他自己愿意凑合,他们也不能让。
要是烧两间房的火炕……
傅楷又看了眼墙角的柴垛,这些柴别说烧一冬,怕是一个月都够呛!
要知道这边光是大雪封山的日子就有三个多月!
江清松和江阳听懂了傅楷的话,江阳倒是想说不用太担心,他跟他爹再紧着多砍些柴,就算不够烧整个冬天,中间天气好不下雪的时候也能到半坡上继续砍柴。
虽然不见得能支撑傅楷全天不断火的烧,但怎么也能把冬天给度过去。
但到底傅楷不像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猛然间从暖和的南方来到这儿,光靠柴火怕是适应不了这边的严寒。
江清松犹豫了下,直起腰,“村里人都习惯了烧柴过冬,家家户户的火炕都是连着灶台的。平日烧饭之余也就夜里再添几把柴保证火炕暖和就成。不过你今年头回在这边过冬,光是像村里人这么烧,怕是还会觉得冷……要是你手里银钱富裕的话,倒是能像县城条件不错的人家那样煤和柴间着烧。要是还觉得冷,屋子里还可以添个煤炉。煤炉的烟气不大,只要注意通风,烧好了煤炉再加上火炕,就足够暖和了。”
傅楷拾柴的动作一顿,“煤?这边有煤?”
别说这里是跟他上辈子完全不同的历史时空,就算是在他上辈子的历史中,他也顶多知道些朝代帝王名臣或者重大的历史事件。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普及烧煤取暖的,他可不知道。
“这边当然有煤了,煤比柴火经烧的很,就是价钱太贵,除了县城的富户,周边村子里能烧得起煤得人家也没几家。就是县城的一般人家也是宁愿跟村里人买柴禾也烧不起煤。”江阳解释道。
傅楷沉吟片刻,询问了煤价,又问了若是过上一冬,大体需要多少煤才够烧。
对于煤价,不管是江清松还是江阳江云他们都知道。毕竟每到冬前,官盐铺子都会挂出官煤的价格。
煤和盐一样,都是不允许私人售卖的,一旦有私自售卖煤和盐的,被抓到轻则流放重则绞刑,甚至还会连坐亲族同乡。
不过这些年,先不说煤,就是官盐的限制也少了不少,不再按照人头、税收等各方面规定每家每户能够采买的盐的数量后,贩卖私盐的就少了很多。至少朝阳县这个地界,已经多少年没有听闻有贩盐的了。
如今盐价也不算太高,家家户户也都吃得起官盐。特别是入冬前,这边习惯准备些腌货,富裕的人家腌鱼腌肉留着过冬,就算穷苦人家也会腌上一两缸的腌菜。
所以就算买不起煤,冬前去官盐铺子买盐的时候也少不得看见煤价的牌子。
不过过冬需要多少煤,江阳他们就说不准了。毕竟自家从来没烧过,道听途说的话也是一家有一家的用量,可借鉴的地方不多。
见江阳他们不太了解,傅楷就没再多问。
按照江阳的话,如今正是卖煤的时候,去了县城就能找到。等看到这边的煤石,傅楷自己其实也能估摸出个大概用量。
毕竟上辈子从小到大,他家烧了快二十年的煤,根据煤石的质量,他自己心里就有数了。
不过这话不好说,解释不清,大不了多买一些,今年烧不完明年继续烧,又不是过了今年,明年就不用了!
心里有了底之后,傅楷跟着一起收拾好院子里的柴禾,把柴垛堆放整齐,就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看。
也算是验房吧。
这年头匠人的手艺没的说,而且格外讲求口碑,所以整个宅子看下来,房屋的质量没得说,格局等几乎完全是复制了当初傅楷最终确定的图纸。
所以傅楷对于整座宅子十分满意。
得了傅楷的准话,江清松和江阳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宅子是被傅楷托给他们照看着盖起来的,若是哪里有问题,他们心里可就过意不去了。
看完了宅子,大伯江清松就先走了,江阳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他爹这会儿差不多要准备上山了,便跟傅楷又说了几句就回家准备跟他爹一起上山囤柴去了。
就算傅楷准备烧煤取暖,做饭也还得需要柴禾。趁着下雪前路还好走,多备上一些,也省的入了冬踏雪上山。
等江大伯和江阳前后脚离开,偌大个宅子就剩傅楷和江云两人了。
本就话不多的江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干脆问了傅楷要住的屋子后,就抱了些柴进屋烧炕。
虽然说宅子建成后,每间厢房的火炕都烧了两天,一是去火炕的潮气,二也是去去新屋的潮气。
不过多烧几次总归没坏处。
傅楷也跟着江云一起抱着柴禾进屋。虽然刚才一进院子,晾晒的干柴看着散乱,但各个屋子都已经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这会儿傅楷半倚着墙壁,看着江云半蹲着往火炕里添柴。
虽然整个屋子都空荡荡的除了一个火炕什么都没有,但傅楷就觉得光是有个云哥儿在这儿,就有了烟火气,就有了家的感觉。
吾心安处是吾乡。
不知从何时起,云哥儿已经成了他心安的归处。
傅楷敛着眉眼,摘掉面具似的温润浅笑,眉目间逐渐侵润了一丝上辈子的刚毅,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格外舒朗。
“云哥儿。”
“嗯?”江云微微偏头抬眼。
傅楷笑,“我这宅子已经盖好了。”
江云“嗯。”了一声,眼中略微有些疑惑。
他当然知道宅子盖好了,而且他比出门在外的傅楷还早知道。
傅楷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宅子盖好了,就差个媳妇儿了!”
江云:……
瞬间脸色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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