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林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我是你舅舅!你爹娘不在了, 我就是你最亲的人!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就是年轻, 看她长得漂亮就上心了, 这肚皮没用的女人,只会让你断子绝孙!这分地不就看出来了?跟你一起结婚的人, 人家多分两个人的地, 你们呢?孩子的影儿都没有, 啥都摸不着!你说你图啥?等你老了病了,谁伺候你?你真以为没孩子就自由了轻松了?”
徐成林知道,自己舅舅确实帮过自己不少,但这件事上, 他不想退步。
“她是我自己选择的媳妇, 不生孩子也是我的意思。”
郭建林一挥手:“你可拉倒!真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无论她多好,生不出孩子那就是个错!”
宋青青站在大门口,想到自己这两年多来的事情, 他们俩那方面特别契合, 她月经也是很规律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确实没有怀孕。
其实宋青青很喜欢小孩儿的, 前几天冯大脑袋跟桂花带着虎妞来玩,虎妞会扶着东西走了,她扶着个小椅子小心翼翼地走来走去,瞧着憨态可掬, 真是能把人的心给融化了。
尤其是这小孩儿,你说她像她爹吧,她眉眼之中跟她娘有点像,你说她像她娘呢,她嘴巴鼻子又像她爹,这种爹娘的结合,就让人觉得非常神奇,仿佛是把一个家更紧地联系到了一起。
可是,她没有孩子,她跟徐成林的孩子会长成啥样呢?
宋青青有些委屈,她不是不想要,她是真的没有怀,她也不知道为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能生。
没有继续听他们吵架,宋青青跑了,她不想让马兰知道自己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便跑到了生产队西北角那儿一个枯井那里,坐在井边上忍不住抹泪。
她喜欢徐成林,也知道徐成林是真的对她好,可是这样的事情,让宋青青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假如自己不能生育,要是继续跟徐成林在一起,那就是耽误徐成林。
徐成林那么好,她也真的不想耽误他。
独自坐了一会,宋青青也冷静下来了,她本身就身份特殊,也没什么好难过的,等回头她约着刘美娟一起去趟县城查查身体,要是真的不能生育,她就跟徐成林离婚,自己去外头闯荡去!
这样想着,宋青青赶紧回去了,恰好遇到了郭建林跟徐成林吵的脸色很难看,郭建林摔门而出,徐成林也坐在那直叹气。
“怎么了?”宋青青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问了一句。
徐成林淡淡说道:“没啥,舅舅太迂腐了,总想着用老思想来控制我的生活,还拿我爹娘压我,可就算我爹娘还在,也不可能影响我现在的决定。”
宋青青心里头有些发酸,但想到自己的打算,还是打起精神做了晚餐。
生产队分地统计好了每一家分多少地,接下来即使要每一户抽签了,宋青青心里装着事儿,也等不了了,想着反正家里有徐成林,她先去县城好了。
她把这事儿跟刘美娟一说,刘美娟心疼的很,当时也有些恼火:“他舅舅算个啥东西!他舅妈倒是肚皮厉害,还生了个别人的种呢!我呸!青青你别听他们胡呛,我觉得徐成林不管咋说都喜欢你。”
宋青青笑笑:“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我,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连累他,今天去县城查一下,如果是真的,那我就跟他离婚。”
离婚?刘美娟心里一咯噔,她知道宋青青的脾气,这话肯定是真的。
刘美娟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是真的,两人跟徐成林说了要去县城玩玩,徐成林也答应了,她俩便背着包去了县城。
说起来这是刘美娟第一次去县城呢,因为是宋青青拜托她陪着,车费啥的都是宋青青出的,两人一路上还挺高兴。
等到了医院,排队老半天,终于到了宋青青。
约摸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看了看宋青青:“啥情况,说说。”
“医生您好,是这样的,我跟我丈夫结婚两年多了,一直都没有怀孕,我想查查自己是不是不能生。”
宋青青给忘记了,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还没有那么先进,比如做B超什么的在小地方还实现不了的,那医生只能给她简单地用手来检查一下子宫之类的东西。
最后,医生简单判断了下:“你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多囊之类的原因,两年都没有怀上,以后怀上的几率确实也不大,但先吃药看看吧。”
宋青青那一瞬间有些想哭,刘美娟赶紧扶住她,宋青青脸色苍白:“那……吃药能怀上的几率多大?有那种吃了药还是怀不上的吗?”
医生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半晌说了实话:“像你这种情况,心放宽一点,抱养一个孩子其实也是一样的。”
宋青青咬咬唇,嗓子发硬:“医生,那谢谢您了。”
等到两人出了医院,宋青青没忍不住哭了,刘美娟看着她,眼圈也红了:“青青,医生不都说了吗?抱养一个又有啥?现在啥年代?改革开放了!谁还抱着老思想过活哪?何况,你家徐成林是个好人,他不是那些无知的男人能比的。”
宋青青擦擦泪:“正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才不能利用他的善良和心软,来耽搁他。”
这话让刘美娟哑口无言。
因为心情不好,宋青青也不想回去,她跟刘美娟在县城里逛了好久,回去之后却也觉得不想回家面对徐成林,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成林,便让刘美娟回家去了,她自己沿着山脚下慢慢地走,心里乱七八糟的。
月光洒在地上,山脚下空气冷飕飕的,竹子的影子映在地上,宋青青忽然觉得又冷又孤单。
她从一个孤单的世界来到这里,原本以为遇到了徐成林是老天爷的奖赏,便好好地珍惜,当成日子来认真地过,可现在一看,却发现都是开玩笑。
宋青青不由得想起来白梦,女主就是女主啊,白梦先后流产两次,可现在还是怀了,哪里像自己,一次都没有怀。
往后还会有什么艰难的剧情安排到自己的身上?难道作为配角,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吗?
宋青青抱着膝盖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地流泪。
她不知道怎么跟徐成林分开,更加不知道怎么不分开。
独自一个人流泪的时候,宋青青不知道徐成林找她都快找疯了。
今天恰好是轮到抽签分地,徐成林想让宋青青抽,却得知刘美娟回来了,宋青青不见了。
刘美娟说:“她下了车就往家的方向走了呀,我跟她从十字路口那棵大榕树下分开的,后面我就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想到今天在医院的事情,刘美娟心里一咯噔,宋青青不会想不开吧!
她不敢把这事儿告诉徐成林,但还是赶紧四处找了起来,徐成林自然是找的更加焦急。
就连抽签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徐成林满头大汗,他不敢想象宋青青出事儿了。
就这样在附近找了好几圈,徐成林心里乱七八糟,担心的简直要崩溃,最后强行镇定下来,打算去山那边找找。
还好,他在山脚下看到了自己的姑娘。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脑袋窝在腿上,瞧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月光真亮,冰冰凉凉的,徐成林上去又怕吓着她,努力让声音温柔一点:“青青,你咋在这?”
宋青青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抬起红红的眼睛一看,忍不住就哭了:“徐成林。”
他心里痛得要死,赶紧把她抱到怀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这样揉在怀里疼。
“你,你为啥在这?你遇到啥事儿了?怎么不回家?”
宋青青闭着眼,眼泪不住地流:“我走迷路了,可能是鬼打墙,半天走不出去。”
她只能用这样拙劣的谎言来掩饰自己的伤心。
徐成林这才放心了,拍拍她的背:“乡下这种邪乎事儿多,但是你别怕,我阳气重,我罩着你。”
靠在他熟悉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宋青青这才心情好多了。
徐成林是把她抱回家的,刘美娟知道宋青青回来了,安慰了几句才走。
想到自己心里的事儿,宋青青觉得也不该让徐成林跟着烦恼,便还是作出来一副心情好起来的样子。
他俩正在说话,忽然吴队长来了。
吴队长一进门就说:“徐成林,你今天跑啥?轮到你们抽签了,结果你跑了!现在只能给你们家打架抽剩下的地,是西山那块地。”
他把一张地契,还有要跟生产队签的文书拿来,也有些愧疚:“本身这个地,就是大家谁抽到哪一块就要哪一块,你们要是在,说不准抽到的不是这一块,现在只剩了这一块,咋办?”
西山那块地,背阴,一天晒不了多少太阳,还容易被淹,粮食产量非常低,是个人都不想要。
徐成林倒是不在乎:“没事,吴队长,您辛苦了,西山就西山吧。”
宋青青也跟着说:“对,我们俩分哪儿的地方都可以。”
见他俩不介意,吴队长才松了口气:“那行,你们把字给签了。”
没几天,郭建林听说徐成林竟然抽到最差的那块地,气的不行,差点上门又来吵一架,最终还是算了。
但村里关于宋青青的事情却越说越过分了。
从一开始的也许不能生,到后来的指定不能生,再到现在人人都在说,宋青青就是生不了孩子,死活赖着徐成林。
马兰一听到这些话就想跟人吵架,恨不得赶紧让宋青青怀上。
她特地去买了些偏方,熬药给宋青青喝。
“闺女,这药喝上半年,你就能怀上了。”
那药黑乎乎的,闻着就一股子苦味,宋青青根本喝不下去,加上她更相信县城那医生,心里头也认定自己不孕了。
“娘,算了吧。”
马兰可不想算了,她低声加重语气说道:“咋能算了?我告诉你,现在徐成林是好,但是你要是没个孩子,等到了中年,他迟早想要孩子!这是每个男人都逃不掉的,你没孩子你指望啥让人家跟你过?啊?”
宋青青心里发苦:“过不了就不过,这世界上离了谁地球都照转。”
马兰真是要气死了,鲜少对宋青青发脾气的她也怒了,指着宋青青的额头,恨恨地说道:“你这丫头!你咋想你的!你离开了徐成林,那过的日子可不一样!你数数你都多大了,娘也是为了你好,再说这药是大把的钱买了,你喝了……”
宋青青心情烦躁,不想再听这些,扭头就走了。
可惜,马兰竟然孜孜不倦地追着她说起话来。
宋青青跑到河边去洗被单,她也跟过去,一个劲儿地低声说道:“真的,我听说好几个怀不上孩子的,喝了这个就怀上了,你记得你表姑家的媳妇不?她就是怀不上,喝了三个月就怀上了,还有我小时候一个婶子,也是……”
马兰一个劲地说,宋青青就当听不见。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明显不怀好意。
马兰回头一看,竟然是白梦,脸色立即拉了下来:“笑你娘了个x!”
白梦这阵子过的可真是舒坦,她挖到的那古钱卖了足足三百块钱,自己留了一百,给李辉两百做生意,这在李家简直就是个惊天炸弹,李辉他娘瞬间变脸,对她比对祖宗还好呢。
肚子里有孩子,口袋里有钱,肉吃上了,新衣裳穿上了,白梦终于享受到了上辈子的那种幸福。
她觉得好日子一定开始了,但刚刚听到马兰跟宋青青说的话,忍不住想笑。
“婶子,您少骂人,否则宋青青呀,更怀不上了。”
马兰冷笑:“你怀上了又咋了?有那个命怀,也得有那个命生!再说了,生下来还指不定是个啥,脑子不好的人,能生出来脑子好的?就算是脑子好,能长到几岁也要看命呢,白梦,你可多给自己肚子里那东西祈祷祈祷,摊上你这么个娘,真是倒霉咯!”
这段话真是勾起人,宋青青都忍不住想笑,白梦想还嘴,马兰又说:“啧啧,要还嘴?你再恶心人一句,你孩子就少一根手指头!”
白梦啥也说不出了,转身就走了。
马兰的话戳中了她的心事,上辈子她的孩子一开始还真的有点问题,养到三岁了还不肯开口说话,还好,到最后是个非常聪明的天才。
她想,这辈子也要生个天才才行,但一定不能到三岁还不肯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啦!!!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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