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

    林福受伤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然而长平县主外出了, 直到今日才归来, 第一时间就来别院探望她。

    外头传林福身受重伤的有之, 轻伤无事的有之, 还有说她受伤是假的, 更有甚者说她已经重伤濒死的。

    一个个都传得跟真的似的,让人摸不清头脑。

    林福虽然在第一时间就跟长平县主派来询问的人说过, 她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但秦韵不放心, 回来扬州城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

    一走进正堂, 入眼就是林福惨白着一张脸,秦韵心中打了个突,急急说道“你还说你无事, 你瞧瞧你这张脸。”

    她走到林福身旁, 上上下下地瞧,想碰碰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处, 只能束着手焦急说“你都受伤这么重了, 还撑着见须永寿干嘛, 你管他呢,他都派人来刺杀你了, 你还对他客气什么。”

    林福让秦韵坐下说话, 笑着道“都说了只是左肩受了些轻伤, 县主可别听外头人瞎说, 那些话都是我让人去传的。”

    “你脸都白成纸了,还说只是受了轻伤。”秦韵皱着秀眉瞪她。

    “你说脸呀”林福从袖笼里拿出一块绯色绢帕,在脸上擦了擦,然后给长平县主瞧“我抹了粉在脸上,故意的。”

    秦韵愣了一下,也拿出绢帕来在林福脸上擦了擦,湘妃色的绢帕白了一块。

    秦韵“”

    林福哈哈笑“都说了我是轻伤了,故意膈应须永寿的。”

    “亏你想得出来。”秦韵没好气儿地嗔了林福一眼,终于有心情喝朱槿端来的蜜茶了。

    “我遭了罪,不能让对手爽快。”林福右手端过蜜茶喝一口,虽然她一直说自己只是受了轻伤,但箭簇左肩带走了一块皮肉,伤几深可见骨,左手不太方便动。

    秦韵瞧着她垂下的左臂,脸色又可见的难看了,把银碗往小几上重重一磕,忿忿道“不能轻易放过须永寿,这次刺杀定然是他安排的。我跟你说,我这次顺着白池舟那几个铺子进货的道去了高邮县,查到了一些东西,与盐务有关。”

    林福点点头又摇摇头“刺杀的主谋是谁我虽然还没有头绪,但不会是须永寿。”

    秦韵道“为什么不会是他这扬州城里,最想你死的应该就是他了。”

    “他或许不想我在扬州,但要说想我死,倒也不至于。”林福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寒门出身的前全焦县县令,想杀就能杀。”

    “那会是谁想要你性命”秦韵皱着眉。

    林福单手把玩着银碗,轻笑着说“现在查不出幕后真凶比查出来要好。”她歪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我受了这么大罪,总要讨些利息吧。”

    秦韵哈一声笑,不住点头“的确是如此。”

    “而且”林福顿了一下,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过心中的猜测来。

    来刺杀她的那些蒙面人训练有素,手掌上的老茧是常年习武使刀才会磨出来的,抓到的蒙面人一个个都嘴硬得很,用了刑也没让他们吐出一言半语来。

    她交给须永寿的那些尸体的确是服毒自尽的,只是不像她说的那样都死完了,还有几个没死的被关押在别院的地窖里,不过刑罚过后,这些人其实和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训练有素,常年使刀,嘴硬得很,说死就死。这些看起来都像是谁养的死士,但又透着些怪异。

    谁家的死士常年累月训练出来,干的应该都是暗杀的活,光天化日的出来刺杀,还一次来这么多人,难不成死士现在还能批发的么。

    林福暗暗摇头,她不信是须永寿指使的这件事,但总归差不离就是扬州这些人了。

    像她这样勤勤恳恳与人为善的老黄牛,从来不得罪人,京城哪个不称赞一声屯田司员外郎林福,绝对不可能是有蠢货从京城派人来杀她。

    “不说这个,”林福转移话题“你刚刚说盐务,具体怎么回事儿”

    秦韵凑近她,低声如此这般地说了她在高邮县的发现。

    扬州城里关于刺杀林福一事还是甚嚣尘上,须永寿让人几次将舆论压下去,都毫无效果,人们纷纷猜测幕后凶手是谁,竟隐隐指向刺史府。

    须永寿得知后气得不行,只能交了一个凶手出来交差,是之前被林福轰出衙门的几名典狱。

    林福得知后,冷笑“须刺史以为下官伤的是脑子不成”

    “林长史何出此言”须永寿不语,于文吉帮他装傻。

    林福冷声道“去瞧瞧义庄里的那些尸体,那几个典狱能指使得动这些人须刺史难道是想包庇什么人,所以随便拉几个替死鬼出来顶罪”

    须永寿说“这些人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你要是不相信,本官也没有办法。”

    林福呵一声,直视须永寿对于文吉发难“于法曹要是不会断案,趁早收拾包袱滚回家种田,指不定还能有点儿用处。”

    于文吉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看向须永寿。

    须永寿盯着林福,说“林长史遭人刺杀,对抓住真凶心急如焚,本官能理解。如今真凶依旧授首,林长史何必不依不饶,于法曹精通刑律断案,是万不会断错的。”

    林福听了,缓缓点头“明白了,须刺史是想包庇什么人呢。既然须刺史和于法曹给不了下官一个公道,那下官就只能自己为自己寻求一个公道了。”

    “你欲何为”须永寿面色不善。

    “你不随我,总归我是不会触犯律法,也不会包庇罪犯的。”林福让朱槿把自己搀起来,“虚弱”地被人扶着走,路过于文吉身旁,斜睨着他,说“本官在吏部也认识些人,于法曹,明年的这时候就好生种田吧,本官会培育出早籼稻种,让你能一年两收,衣食无忧。”

    说罢,“虚弱”地走了。

    于文吉就惶然看向须永寿“须刺史,这”

    “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须永寿打断他的话,“扬州是本官说了算。”

    于文吉心一下就定了下来,须永寿就打发他走了。

    等人都走完,须永寿忽然狠狠将桌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粗喘着气,尤不解气,又去把桌案推倒,谁料乌木桌案太结实太重,一点儿也没有偷工减料,他一推桌案纹丝不动

    须永寿气得不行,猛拍桌子,朝门外大喊“把冉旭给本官叫来,快把冉旭叫来,让他给本官滚过来。”

    外头守着的小吏连滚带爬去叫人,没一会儿,冉旭来了。

    他一走进须永寿的公廨,被满地的狼藉惊了一下,呐呐唤“姐夫,你叫我”

    须永寿拍着桌案大吼“别叫我姐夫,我不是你姐夫,你是我祖宗”

    “姐夫,怎、怎么了吗”冉旭被须永寿暴怒的样子吓到,下意识退了两步,靠着关上的大门,一副随时夺门而出的样子。

    他这样子把须永寿看得更怒,低吼道“怎么了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去惹林福,不要去惹林福,你就是不听,还做下此等祸事,你这是想让我和你一道死是不是”

    “我我”冉旭抖得如筛糠,话都说不完整,“姐夫,我我只是想为你分、分忧”

    “为我分忧”须永寿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这叫为我分忧是你蠢还是我蠢”

    冉旭被须永寿狰狞的模样吓得哭了“姐夫,我是真的、真的想为你分忧那林福、那林福在扬州你担心得很不如、不如就把她杀、杀了啊”

    须永寿咆哮“那你倒是把她真杀了啊她死了没有没有反倒还来找我的麻烦”

    冉旭哭“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那些人那么那么没用嘛”

    须永寿一滞。

    所以得怪那些人武艺不精啰

    须永寿觉得好累,心好累,他颓坐在圈椅上,摆摆手,有气无力道“胡先生说得没错,你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听到“胡先生”这三个字,冉旭顿时不哭了,尖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定是胡尤启那厮说我的坏话姐夫,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他入你的幕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他、他对你图谋不轨啊”

    “你胡说些什么”须永寿脸色大变。

    冉旭囔道“我才没有胡说,他面上有瑕,长得丑,自知入不得你的眼,就千方百计来针对我,还不是因为我们”

    “你闭嘴”须永寿大喝“你自己下贱,自荐枕席,就以为别人都下贱,都自荐枕席”

    冉旭顿时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须永寿,喃喃“我下贱我自荐枕席呵呵姐夫你怕是忘了,我是怎么上了”

    他再说不下去了,打开门跑出去。

    须永寿也愣了,面上浮现懊恼之色,却没有追出去。

    冉旭跑出了州府衙门,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去哪儿,他在扬州没有置办私宅,一直都是住在须永寿的私宅里,如今他是不想去那儿的,就只能在街上游荡。

    他十二岁随姐姐到了扬州城,十多年过去了,姐姐死了,他也

    冉旭停下脚步,茫然站在街中央,周围有来来往往的人,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冉贤弟,你怎么在这里”

    忽而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了两个人,是他难得的友人。他救过他们帮过他们,他们也对他掏心掏肺。

    “嬴兄,言兄,一块儿喝酒去吧。”他说。

    应凤岐和晏陈对视一眼,一同说道“那敢情好啊走着,上愚兄家中去喝酒,正好新得了一坛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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