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甘幼子如此大闹一场, 无异于是将自己置于险地。

    胡尤启可能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发觉他的意图, 加上又生生气昏了,待事后无论是胡尤启还是须永寿都有很大可能回过味儿来。

    林福听到消息立刻就让人严密监视须宅惊动,然后传话让应凤岐晏陈去“关心”冉旭,她自己也动身去须宅, 打着关怀昏倒的红山先生的旗号。

    胡尤启昏倒,甘幼子立刻就让小厮去须宅报信,又让琴行的掌柜帮忙腾出一张榻来安置胡尤启,再麻烦琴行的伙计去请大夫。

    安排好后,他就守在胡尤启身旁,一边盯着他看,一边仔细回想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露了马脚, 会让胡尤启产生疑心。

    思来想去, 就是想不出哪里有问题,他决定归罪于胡尤启多疑。

    露了马脚尚可补救,纯粹是因为对方多疑而怀疑自己,那就很麻烦了。

    甘幼子盯着昏迷的胡尤启,都想,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 把杀了他,就一劳永逸了。

    可是不行。

    此人深得须永寿信任, 说不定掌握了须永寿的全部阴谋, 杀了他须永寿定会提高十二分的警觉, 后面的事情恐难办。

    甘幼子思来想去, 待大夫来看诊过,须宅的仆役赶着牛车把胡尤启搬回去,他犹豫再犹豫还是一起回了须宅继续守着胡尤启,都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就在他越来越焦虑之时,须永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林福。

    须刺史的爱恨情仇续集传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了林福耳中,但故事的主角得知胡尤启昏倒却是通过敌人知晓的。

    林福要去“关怀”红山先生,那肯定得先跟宅子的主人打招呼,须永寿这才知道胡尤启在外头昏倒,一问为什么昏,竟是被旁人说穿了心事羞恼万分承受不住,吧唧昏了。

    这是自然,谁八卦也不会八卦到当事人的面前去呀。

    “什么事竟能让胡先生受这般大的刺激”须永寿问。

    林福把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诧异“须刺史竟然不知道红山先生倾慕须刺史你,被甘三郎一语道破,羞愤欲死,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可不就昏了么。”

    须永寿也瞬间把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踩到狗屎的样子,愤慨道“无稽之谈”

    林福竖起一根食指摇摇“其实吧,下官早有此怀疑,要不然红山先生为什么一直针对冉参军呢,还不是因为你最宠冉参军了。听说冉参军已经被他成功挤走了,现在就改而针对甘三郎了。这都是因为他倾慕须刺史你又求而不得,嫉妒哇,嫉妒心作祟。”

    须永寿的白胖脸皱成了十八褶小笼包。

    林福再接再厉“须刺史你别不信,不然你想想,红山先生也算是有才华的,他要入幕,天下何处去不得,非要留在你身边。你那么小气,在你身边他吃不好、穿不好、连匹马都养不起,你说他图什么,还不就图你这个人。”

    “一派胡言”须永寿整个人都不好了,“本官一点儿也不小气,胡先生的月俸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他如此自苦只是因为”

    须永寿一个急刹车,不说了,林福追问“因为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须永寿哼。

    林福点头“但是我觉得吧,红山先生如此自苦,实际上是为了凸显他的与众不同。”

    须永寿横了林福一眼,让她闭嘴,他不想听。

    但林福是那种“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的乖宝宝吗

    显然不是。

    敌人越不爱听什么,她就越要说什么

    “须刺史,你想啊,你又不小气还很有钱,红山先生是你的入幕之宾,你这么大方,他问你要钱你不可能不给的。那么他为什么宁愿自苦都不愿意问你要钱呢,就是想与众不同哇”

    “你那些姬妾郎君,哪个不是问你要这要那,什么贵要什么。忽然,就有一个人偏不问你要什么,还一心为你着想,仰望着你,崇拜着你,为你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你会不会觉得他好清纯好不做作你会不会觉得就算全天下都抛弃了你也没关系,至少还有他陪你到天涯”

    “你想,你细想。”

    须永寿的脸都皱成抽象画了,有些东西就是不能细想,越想就越觉得可疑,本来没什么问题的,被自己脑补能补出一大堆问题来。

    胡尤启难不成真倾慕我

    须永寿脑海中忽然蹦出胡尤启那张红色胎记占了近一半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光这样想是想不出什么来的,不如咱们去瞧瞧红山先生吧,他都昏倒了,就算须刺史你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好歹你也是他的主家,探望昏倒的门客也是应该的。”林福严肃认真并且热心地提建议。

    她真是一个急上峰之所急、想上峰之所想的好下属。

    被林福这么一说,须永寿忽然就很不想见胡尤启了。可林福说得又没错,他作为主家,不管门客对自己抱着什么样儿的心思,人都昏倒了,他总该去探望一二的。

    须永寿与林福到了胡尤启住的客院,甘幼子守在此处,见到须永寿进来,他慌了一瞬,旋即看到后进来的林福,她朝他眨了一下眼,他瞬间就镇定下来了。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是孤身置于狼窝,有人帮自己。这么一想,甘幼子的心就更安定了。

    “红山先生还没醒吗”林福问。她到底是个女郎,不好随意进去男人的卧房。

    甘幼子说“还没有醒。大夫说是思虑过重,又衣食无着,加上急火攻心,就昏倒了。”

    林福对须永寿说“须刺史不进去看看红山先生吗”

    须永寿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胡尤启的卧室了。

    林福趁人不注意,对甘幼子做了一个“冉旭”的口型,甘幼子立刻就懂了,说去看看红山先生的药,然后出去找到他买通的两个仆役,让人去冉旭的院子如此这般的说。

    须永寿进去没一会儿,胡尤启就慢慢转醒,两人对视一眼,须永寿说“我听闻胡先生昏倒了,就来看看,胡先生好好养病。”

    说实话,须永寿西南大族出身,从年轻时就少不了美人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不胜枚举,但那些人无论男女都是美人啊

    他真是无法处理面目有瑕的中年汉子对他的倾慕之情,一方面觉得胡尤启不可能倾慕自己,一方面又总是脑补平日相处的景象,越脑补越觉得该早日让胡尤启死心。

    须永寿语气中的不自然胡尤启哪怕还头昏脑涨也听出来了,他惊道“刺史可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那都是甘幼子胡说八道诬蔑我的,我对刺史绝无旁的心思。”

    须永寿沉默,脑中响起的是林福来此路上说的话“红山先生本就是暗恋你,忽然被人戳破心思就受不了昏倒了,他醒来后看到你肯定是不会承认的,暗恋的人都这样,叶公好龙知道吧。而且你摆明了就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他就更加不会承认了,暗恋的人可怜的尊严,懂吧。”

    “你先休息,旁的事情以后再说。”须永寿道。

    胡尤启听他有逃避之意,努力撑起来,急急说“刺史,甘幼子形迹可疑,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情急之下他才故意诬蔑我,都是他胡说八道的。”

    林福又说“红山先生肯定会说甘三郎鬼鬼祟祟被他拆穿了,情急之下才故意诬蔑他。可是须刺史你想想,甘三郎就一个吹筚篥的,他鬼祟什么了,红山先生挤走了冉参军,这是朝甘三郎下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胡先生好好休息,我会好好查一查甘幼子的。”须永寿道。

    胡尤启躺回去,还有些虚弱,轻声说“刺史,这么多年过来了,我胡尤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刺史你不知道么,我敢发誓,我定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心思,这都是旁人想要离间我们。”

    林福再说“红山先生肯定会发誓,暗恋的人其实都有些自卑,否则怎么会不将爱慕说出来。暗恋一旦被别人戳穿了,他们就会像蜗牛一样躲进壳里的,说不定还会说这是别人要离间你们。须刺史,你细想,谁会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来离间你们,万一你们两情相悦,使这种蹩脚离间计的人不就成红娘了,岂不气吐血。”

    “我知道,我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胡先生就先休息,大夫说你是劳累过甚又吃得不好,我调个庖者专门给胡先生做吃食,好生补一补。”须永寿说完就走了。

    胡尤启皱着眉,眼底尽是阴鸷。

    须永寿从里头出来,林福在外头喝茶吃点心,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里,还要求甘幼子给她吹筚篥。

    “林长史倒是半点儿不客气。”须永寿道。

    林福把手里剩下的点心全塞进嘴里,吃完了才笑言“须刺史体恤下属,下官就不假客气了,难道还怕须刺史下毒不成。倒是须刺史艳福不浅,让下官好生羡慕呐。”

    须永寿脸一黑,怒道“无中生有罢了,林长史是个聪明人,难道要人云亦云”

    “须刺史要自欺欺人,下官也拦不住。”林福一脸无辜的表情,“可是全扬州都在说这件事,我要是不人云亦云,岂不是和别人聊不到一块儿”

    须永寿气结,理智告诉他不该相信林福的鬼话,可是

    甘幼子这时说话了,一脸备受屈辱的表情,愤慨道“刺史,当初是你几番真诚相邀,郡王才同意让在下来扬州,不想在扬州却被人多次折辱,在下就算身为贱籍,也是有尊严的,冉参军便罢了,红山先生身为读书人,想法竟如此龌蹉,便是在下也不屑与此等人为伍,在下这就收拾行囊回京,告辞。”说罢就要走。

    须永寿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外头一阵喧闹,片刻后,披衣散发的冉旭冲了进来,大喊“胡尤启,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难怪你一把年纪了也不娶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跟鬼一样的,谁看得上你”

    看都不看旁边须永寿几人,直扑胡尤启的卧室。

    噼里啪啦,嘁哩喀喳。

    里头一阵响动,耳测应该是在打架。

    甘幼子目瞪口呆。

    须永寿额头青筋直跳。

    林福差点儿就笑出来了。

    冉旭,神助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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