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秦鸿还在益州苟延残喘、垂死挣扎, 淮南的叛乱已经彻底平息,无论他想不想得明白, 他都没有派遣领兵的将领过去扬州就急慌慌跟在他后一步起事, 让他更早一步一败涂地,他现在就犹如丧家之犬般, 被荆州大都督带兵围困在山中。
中军大纛里除了荆州大都督邹郭和副将谋士外,还有一个青年郎君, 赫然是吴王秦峻。
他被他的大舅哥假凌周在山林中找到,拒绝假凌周派兵护送他回京。
“本王要亲自擒拿逆臣秦鸿。”秦峻愤慨道。
假凌周提醒他“圣人还未定燕王的罪, 且燕王是你的长辈, 你这样说不合适。”
秦峻任性道“本王就要这样说。”
假凌周“”不是说吴王稳重有才华宗正寺还能骗人
燕王秦鸿的覆灭是迟早的事,朝中就已经在争论如何给秦鸿定罪,以及, 叛乱官吏如何定罪判罚、乱军该如何处置。
有不少声音说要将叛乱官吏提到京城推鞠定罪, 这里面的名堂可就大了。
淮南这边暂时由扬州大都督府坐镇,各州县日常事务由没有参与叛乱的小官小吏处理, 等候朝廷新派下官员来。
扬州, 林福伤势稍微好转一些, 就去州府衙门主持大局, 叛乱过后, 还有大量的人事要处理, 该抓的抓, 该抄家的抄家。
仅须永寿的私宅抄出各类财物就计银有百万之巨, 可见他之贪婪、敛财之厉害, 以及扬州之富。
参与叛乱的大小官吏全部抄家,与燕王、须永寿有过各种勾当的豪商亦然,没有参与叛乱但贪赃枉法了的扬州官吏也都被收监,待处理完谋逆大罪之后再来处理他们。
各类证据、账目、供词送来,林福案上的卷宗都堆了有半人高,一群还能活动的伤残人士被林长史残忍的抓了壮丁,仅有受伤最重还不能起身的应凤岐逃过一劫。
但应凤岐也有应凤岐的郁闷
“说好冉旭的人头是我的,魏王干嘛要和我抢。”
来探望他的庞子友安慰他道“本来说好胡尤启要死于我的刀下,最后的致命一击还不是被林长史抢了去。”
应凤岐“都爱抢别人的人头,这两人真是天生的一对。”
“你这话我爱听。”林福站在门外,秦崧在她左侧,两人身后跟着有两名小吏,各抱着一大叠卷宗。
应凤岐有不好的预感。
林福笑眯眯“应评事,看你这么会说话,这些卷宗就归你整理了。”
“我还受重伤起不得床啊。”应凤岐呼喊,把心里话喊出来了“林长史,你是魔鬼吗”
林福哼“说得好像谁没有受伤一样。你是伤了腿,起不得床,手又没有什么大碍。”
应凤岐一脸生无可恋“我看魏王很闲,你干嘛不让魏王帮你”说完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林福冷脸哼“你不是腿受伤,是脑子受伤了吧。军政分管,你让魏王来管扬州政务,是想让他留下把柄被朝中那些吃干饭的人弹劾吗”
“这不是看你们天生一对么。”应凤岐不认错,但会曲线救国。
果不其然,林福的脸一刹那冰消雪融,但应凤岐该看的卷宗还是得看。
秦崧也很受用,对应凤岐道“应评事很会说话。”
应评事头皮一麻,脑中莫名回放起冉旭人头落地那一瞬间的画面。
庞子友到底是察事监出身,敏锐非凡,仅从林福那句“朝中吃干饭的人”就听出不对劲儿了。
“朝中是有什么变故吗”他问。
林福嘲讽地呵呵一声。
秦崧帮她说“朝中有人提出要将须永寿等人提到京城去问罪。”
庞子友眉头皱了起来。
应凤岐则直接炸了,把床板拍得啪啪响“什么意思啊摘桃是吧我们在扬州命都差点儿没了,他们在京城安安稳稳,现在想要摘桃分功,美死他们”
林福说“所以你赶紧把卷宗整理完,我们赶快把须永寿咔擦掉。”
应凤岐顿时充满了干劲儿,让仆役在床上给自己支个小桌子,拿来笔墨,就开始整理卷宗。
林福三人看他如此敬业,便离开了。
回去衙门的路上,庞子友不无忧心地同林福说“我们这是先斩后奏吧,朝中之人怕是会有话说。”
“说呗。”林福无所谓道“应评事说得没错,我们在扬州命都差点儿没了,他们一句话就想从中分一杯羹,做梦呢。”
“朝中这种分功的习气早该改了。前方将士流血用命,还不如后方耍嘴皮子的,没有这样的道理。”秦崧道“而且,父皇有密旨,准阿福便宜行事。”
林福点头“没错,现在扬州文官我最大,又有陛下密旨,有什么事我顶着。”
这话说得当真是气势十足,秦崧看着,目不转睛。
庞子友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辆马车上。
十月入冬,燕王秦鸿终于被堵在一处隘口,活捉了。
就在燕王被捉的同一天,扬州城教场前坪搭了高台,台下贴了一张超大的邸报,上面写了一长串名字,有识字之人在念“须永寿、万龄、范世文、马参、谭骅谋逆者,十恶不赦,判斩立决。”
“嚯”围观百姓哗然,“真斩啊,真的吗”
有人说“邸报都贴出来了,高台都搭起来了,你说真假”
顿时就有不少百姓满面是泪,一迭声说“真的啊,真的啊,太好了。”
须永寿一帮人祸害扬州多年,扬州的百姓也不都是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还有不少朴实的隐忍的百姓,因为故土难离,只能忍受着苛捐杂税,只盼望有一廷能派下青天来收拾这帮祸害。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巳时正,以林福为首的剩余的扬州官吏统统着武弁,等上高台。
“带人犯。”林福大声道。
十几辆囚车驶来,临时借来的广陵军把以须永寿为首的犯人拖出来,五个一排,跪在扬州百姓面前。
扬州的百姓们看这是真要斩须永寿,不少人都哭喊了起来,那是被压迫多年释放出来的哭喊。
不知是谁先开始,一下子,各种石块沙土通通朝须永寿等人招呼过来,没一会儿他们就被砸得头破血流。
林福等人站在高台上看着百姓们发泄,并不阻止。
时间渐渐往午时推移,法曹小吏看了一下天色,向林福道“长史,时辰到了。”
午时三刻,林福摔下斩立决令,喝道“行刑。”
刽子手含了一口烈酒喷在刀上,手起刀落,须永寿的人头就骨碌碌滚地上。
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个人头全部落地,扬州司马庞子友大声宣读对叛军的判决凡加入叛军之人,皆徒五年,或修水渠或修城墙,总之就是什么累做什么,叛军之中的小头领流放边塞徒五年。
就没有法不责众这一说法,以免总有人侥幸。
随后,庞司马又宣布了扬州五年内免力役的决定因为有那么多叛军壮劳力,老实安分的扬州百姓五年内不用服力役了。
百姓们顿时欢呼声响起一片。
最后,林福站在高台上,对扬州百姓大声说“朝中有害群之马,让扬州百姓受苦了,圣人察觉扬州有巨蠹,忧心如焚,连年派出监察官前往扬州,终于揪出了须永寿等十恶不赦之罪人。得知须永寿欲叛乱,特意派出魏王前来平乱,才让一场生灵涂炭提早平息。圣人以仁孝忠义治天下,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只为百姓安居乐业,国朝海晏河清”
扬州百姓纷纷朝着京城的方向叉手行礼,口称“万岁”。
林福在“万岁”声中偏头看向守在台下的秦崧,笑了一下。
秦崧回以一个漂亮的笑容。
须永寿等人被就地斩首之事传回京城,朝中哗然一片。
“先斩后奏,这林长史是想做须永寿第二吗”有人说出此等诛心之论。
林尊立刻反击“须永寿谋逆,不杀了难道还要留着诸位究竟知不知道扬州百姓被须永寿等人祸害得有多苦,林长史当着扬州百姓的面就地斩杀须永寿,也是为了朝廷安抚民心。你如此反对,还是说你跟须永寿有勾结,想救他你也想造反吗”
嘁,诛心之论谁不会说。
林执宰已经掌握了朝会吵架的精髓,谁要敢对他闺女行事叨叨叨,他就说对方和须永寿有勾结,就看此人敢不敢认,不敢就闭嘴,哼哼。
朝中吵了几日,基本上是林尊大杀四方,毕竟是谋逆大罪,没有谁敢牵扯上一星半点的。
就连皇帝私下都对常云生说“没想到林卿挺会吵架的,朕一直以为他是个像武官的文官。”
常云生说“毕竟生了林郎中和林长史,父子相传,想林公应该不会差的。”
皇帝觉得此言甚是有理。
几日后,燕王秦鸿被押送至京城,朝臣们的注意力纷纷从扬州转向了燕王。
因为有先帝遗诏在,如何给燕王定罪又是一个难题,朝中分成三种意见吵了起来。
一是以谋逆叛国定罪,杀头;二是仅以谋逆定罪,给先帝守皇陵;三是要遵照先帝遗诏,网开一面,圈禁在京中。
在朝臣们为如何处置燕王之事吵得不可开交时,皇帝又扔出一个惊天雷,把朝野上下整个炸翻。
皇帝要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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