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了工资的林昕工作起来更得劲儿了, 简直就要以少府监为家了, 特别工作狂。
正好林福带着晏陈等屯田司的几人及几位道长来占领了少府监一块地盘, 在捣鼓他们的秋水仙碱, 林昕有一点儿问题就来问她, 几步路就找到了,超方便的。
这天, 林昕又来找林福,刚走到被屯田司占领了一间屋棚的外, 就见里头众人惊慌往外跑。
林福看到他,大喊“快跑快跑, 玄青道长又要炸炉了, 快准备好灭火啊啊啊”
林昕一听,拔腿就跑。
没一会儿, 就听身后“嘭”一声巨响,感觉地面都摇晃了几下。
反身一瞧,好家伙, 那间屋棚的顶塌了半边儿, 方脸的玄青道长差点儿就被埋了。
张少府听到声音匆匆跑来,定睛一看,要给这群人跪了。
第三次了, 第三次了啊
都毁了他三间屋子了,还有完没完, 有完没完
少府监的工匠们也是欲哭无泪又要给屯田司的打新炉子了。
面对少府监一群人或谴责或无奈地眼神, 林福和屯田司书令史们选择望天, 几位道长选择看地,只有晏陈摔了粗布手套,囔囔“这太危险了,我不干了”
晏陈生气,但还有比晏陈更生气的。
“林员外”怒气冲冲的张少府开口,心在滴血,“你们还打算毁掉我少府监几间屋子”
对“屋子”这个说法林福并认可,就是在偏远角落里搭一个棚子,连亭子都算不上也好意思叫屋子
“你这不算屋子,严格算起来,塌掉的屋子只有第一次而已。”她振振有词。
张少府快气晕了。
他就不该贪什么协助之功,现在好了吧,大坑在这儿等着他呢,还是他自个儿挖的。
好想哭
果然么,圣人的赏赐哪有那么好拿的
“林员外你”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林福以手当扇给张少府扇风,“科学研究总是会有损耗的嘛,很正常,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你毁了我三间屋子三间爆炸爆得全京城都听到了全京城”张少府身化暴龙对着林福一顿狂喷“你去祸害别人好吧,将作监地方也很大”
林福拿出绢帕抹了喷到脸上的唾沫,“害,张少府这话说得,这不是跟你比较熟,跟将作大匠不熟么。”
张少府继续喷“那你就逮着熟人祸害吗”
“好啦好啦,不气不气,”林福哄小宝宝一样哄张少府,还给他拍背,又示意来个书令史给他捶个肩啥的,“这样,今日提前下值我请客,咱们去北里郑都知家呀”
张少府脸上怒容一瞬间定格。
林福挑挑眉“请阮涛娘子给咱们弹一曲如何呀”
张少府“咳咳。”
林福再挑挑眉“若你当心嫂夫人发飙放心,有我在呢。”
张少府“”
闭嘴,郁闷。
张少府别提多后悔了
为什么他得了皇帝赏赐要请少府监的同僚们去北里宴饮
为什么里面会莫名其妙夹杂着一个林福,那里是北里啊
为什么林福不在她兄长进宫面圣时就离开要留在少府监
为什么他家的悍妇要杀进郑都知家,他只是听个曲而已,又没有要干嘛
为什么林福那么巧舌如簧,把他家的悍妇哄得眉开眼笑,还一起坐下来听曲行酒令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林福嘻嘻一笑别问,问就是你自己的锅。
被邀请一起去吃酒,林员外必须得同意呀,毕竟搞好同僚关系很重要,今后还得借用少府监的地盘哩。
于是,天真的林员外还以为就是一般的吃酒,谁知一走走到了平康坊,坐在了郑都知家的厅堂里,她也被惊到了好么
周朝官员、文人狎妓成风,去平康坊吃个酒听个曲是常事,但一群风流取乐的大老爷们儿当中坐着一个妹子,这就
尴尬了。
这群大老爷们儿还是经由郑都知家的花魁娘子提醒,才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不和谐的。
目光全部投向林福
吓傻了好么
林员外诶,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小娘子,你居然跟着我们来北里,是你不要活了,还是不让我们活了
林福一开始也是惊诧万分,自己居然就莫名一起来了平康坊,难道是道长们对自己拜托魏王绑了他们一事怀恨在心,对自己用了什么智障符
旋即看到所有人都是惊诧万分的模样,她就淡定了。
周朝官员狎妓成风,她也是朝廷一份子嘛,别人来得,她也来得。
这种时候,就要比谁脸皮更厚了。
很显然,林福脸皮够厚,非常镇定自若的喝着甜汤听小曲看跳舞。
一众大老爷们儿“”
能科举入仕的女子果然非同一般,这份淡定自若就让他们佩服不已。
既然林员外都不介意了,他们又有什么好介意的,随即放开了耍,但到底还是收敛了许多,喝个酒行酒令都有那么些健康积极向上的意味儿。
然后,张少府家中的悍妻杀了来,对着张少府一顿喊打喊杀,把张少府吓得可以说是瑟瑟发抖了。
林福为了今后好占了少府监的地盘,挺身而出,帮忙劝张夫人消气,并热情邀请她,来都来了,不如一块儿坐下听个曲看跳舞如何。
张夫人也是个妙人,一拍林福瘦弱的小肩膀“我知道你,科举当官的林员外,给我们女人可算是争了一口气,要不是我儿已经定亲了,我非要让他把你给娶进我家门不可。”
张少府一脸震惊,没想到自家夫人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好在他唯一的嫡子定亲了,谢天谢地。
“嫂夫人,来来,咱们坐下说话,这郑都知家的甜汤味道很好,嫂夫人快来尝尝。”林福一个称呼直接把自己抬高了一辈。
张夫人哈哈大笑,言等林福休沐了,就下帖请她过府一起耍。
张少府这次算是很轻松过关了,可最后变成和自家夫人一同在北里愉快的玩耍,他犹如吃了十斤黄莲。
虽说北里事件是阴差阳错,但林福回去还是被责骂了,林昕也没逃过,连林昉也没放过,一起骂了。
自打林福入朝后,老夫人算是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跟家中有合适子侄的老姐妹们旁敲侧击,都被婉拒了。
开玩笑,谁家敢娶这么个媳妇儿进门,难道还要郎君早起伺候娘子上朝不成
而且瞧瞧她的行事,跟太子詹事动刀子、请魏王帮忙绑架方外人士、炸塌少府监屋子
这样的媳妇儿娶进门,要是一个不合她心意,岂不是要把整个府宅掀个底朝天
算了算了,消受不起消受不了
老夫人是满心苦,犹如吃了十斤黄莲,现在林福又搞出个跑平康坊去的事情来,她都不敢想象别家人该会怎么说。
然而意外的,并没多少人议论林福去北里之事。
大概可能是因为林福入朝为官让京城人都下意识认为她是个郎君。
也可能是因为跟她身上发生的其他事情比起来,去北里都不算是个事儿。
“还有可能就是我的风评已经差到极限,那些嘴碎的人也无可奈何,已经没有更低级的话可以来抨击我。”林福如是说。
“你还有理了”老太太很不高兴。
林福还笑“哈哈哈。”
老太太也是无可奈何,去都去了还能怎么样,反正这孙女儿眼瞅着是嫁不出去了,就当个男儿郎养算了。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不是要安抚身化暴龙的张少府,自然要投其所好,跟他一起去听他的心头好阮涛娘子弹琴唱曲。
于是乎,林福又一次出现在了郑都知家,熟门熟路的请阮涛娘子出来弹琴,又请出了这里跳舞最好的花魁娘子,特别自在。
几位道长乃方外人士,就不好跟着少府监、屯田司这群人一同去北里,护卫们送他们回客居的魏王府,他们魏王府的乌头门,遇上正好回府的魏王。
道长们跟魏王见了礼,秦崧颔首,随意说道“几位道长今日回得倒早。”
道长们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秦崧问。就是少府监又炸了,看他们都全须全尾的,应该无大事。
圆脸的玄诚道长说道“少府监今日提早下值,都去了北里,我等便先回来了。”
秦崧想到什么,问道“林员外是否也去了”
道长们点头。
秦崧眉头一皱,门都没进就又走了。
平康坊,郑都知家,歌舞喧闹,酒酣耳热。
秦崧进来时,舞姬跳着胡旋舞,裙摆绽开成一朵美丽的花,透过间隙,他一眼瞧见身旁坐了个娇怯花魁娘子浑身轻松自在的林福。
花魁娘子给她倒了一杯酒其实是甜汤,她接过杯子冲对方一笑,一饮而尽,要不是年纪还小,脸上小肥肉还没褪完,还真有那么点儿风流名士之态。
秦崧原以为她来北里是被迫的,就跟上次一样懵懵懂懂傻不愣登跟来了。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啊。
林福喝完甜汤,放下杯子,正好一眼瞧见进来的秦崧,诧异片刻,立刻起身见礼。
其他人也就都瞧见了魏王,乐声一停,众人齐刷刷见礼。
“不必拘束。”秦崧随意坐在了林福身旁,让众人该干嘛干嘛,低声问话“你怎么又来了这里”
这不是为了更好的做实验炸少府监么,总得讨好少府监的老大,林福说了一下来龙去脉,叹气“生活不易。”
秦崧“”
既然如此,
秦崧对张少府说“本王听闻张少府倾慕阮涛娘子,不如本王将她赎了身,让她跟着张少府回家去,成就一段佳话,如何”
张少府吓得差点儿没从坐席上摔下来,连声道“这、这这这、这使不得,使不得,王爷厚爱,下官受不起。”
把人带回去,他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他家的悍妇还不得剁了他。
张少府想象了一下自家夫人发飙的模样,瞬间就面无人色。
“那么”
“下官想起来还有些事儿,先、先告退,先告退。”
说着,张少府就屁滚尿流的跑了,生怕慢一步魏王就把阮涛娘子塞自己怀里来。
他虽然是对阮涛娘子有咳咳、那么点儿意思,但家中悍妇更可怕,比起外面娇嫩的野花,他更怕家里的食人花。
张少府一走,其他人也赶紧各找借口告辞,林昕冲林福挑眉弄眼,让她跟自己一起走。
林福摆手,让他先走,她跟魏王有几句话要说。
林福裹上大毛斗篷,抱着手炉,与秦崧并肩出了平康坊,慢悠悠边说着话边往家走。
“王爷是听说了我上次冒失进了北里之事,这是特意来解救我的吧。”虽是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北里鱼龙混杂,你出入其中,还是不太安全。”秦崧说。
“多谢王爷关心。”林福笑得杏眼弯弯。
她出入北里之事,不少人责备过她、不赞同她,说会“有碍名声”“嫁不出去”之类,却只有一个魏王,他不赞同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全虽然她带着护卫的。
这么说或许太偏颇,肯定也是有关心她安危的。但关心和感情都是要表达的,不说出来,她又怎么知道呢。不说出来,她就只能看到他们对她“嫁不出去”的痛心疾首。
怪没意思的。
“张少府惧内是出了名的,今后若他与你有为难,你尽管把他夫人搬出来威胁他,没必要自己跟着一起胡闹。”
“我现在知道了。”
“若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找我,能与你办的我都不会推辞。”
林福仰头看向秦崧,正好对上他低头看过来的目光。
微微一笑“那就多谢王爷了。”
秦崧收回目光看前方,淡淡“嗯。”
翌日,很少在朝会上奏言的魏王破天荒的向皇帝上疏,提出禁止朝廷官员狎妓之议,并列举出朝廷官员狎妓有什么害处二十大条。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你魏王是个断袖,少去平康坊之地,就不许别人去跟花魁娘子们喝个酒啥的,
太过分了吧
张少府差点儿当廷表演昏死。
坐在最后面的林福拼命忍笑。
骚还是魏王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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