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葵坐上空座位，把书包放进桌洞里。
她的位置是倒数第二排靠窗，虽然比较靠后，但是整个班级尽收眼底。
旁边是个圆鼓鼓的小胖子，腼腆地朝她展露微笑，脸上的雀斑清晰可见，“你好，我叫……”
话未说完，小胖子连带着靠椅晃了晃，接下来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他不解地扭头，视线却停在那双打湿的黑色球鞋上，他在专柜店见过一次，再看见价格时，他就歇了心思。
——“喂。”
男生特有的嗓音，清得像一条蜿蜒的水泊。
他睫毛很长，微垂时投下鸦青色的弧形阴影，自发梢洒落的雨滴。
“有、有事吗？”小胖子问。
“你坐错位子了吧。”
小胖子先是愣了几秒，悄悄看了眼青葵，立刻反应过来，火燎屁股般蹦了起来，僵硬地笑了笑，“对、对不起。”
顾烬落落大方地坐下，好像这原本就是他的座位。
青葵敛了敛眉，“怎么，想打架？”昨天的事她可没忘呢，语气自然称不上好。
顾烬一僵，“我没有。”
她语气不变，“那你坐我旁边干嘛？”
他死不承认：“这就是我的位置。”
呸。
也不看看人家小胖子都吓成什么样了。
青葵信他才有鬼，但是她懒得管，刚开学不想闹太僵，只要他别招惹她，两人保持距离相安无事。
见她扭头不理他，顾烬有些挫败。
仔细回想昨天的事，脸上顿时一片死灰。
完蛋，她一定恨死他了。
算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道个歉。
他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
……没动。
再戳。
还是没动。
再戳。
……
青葵终于忍无可忍，啪地拍开他的爪子，“你干嘛！”
这人有完没完。
昨天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对女人过敏，今天就治好了？
顾烬手上一疼，又见她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那样说你。”
青葵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昨天那么傲娇的样子，今天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她试探地问，“顾烬，你吃错药了？”
顾烬眼巴巴地看着她，“昨天是我不对，你、你能原谅我吗？要不然，你打我也行。”说完，竟然真的去拉着她手。
青葵连忙抽出，见他有意示弱，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咳，其实我也有不对，咱们就抵消了。”
顾烬两眼发光，忙不迭地点头，“好！”
他甜甜蜜蜜地想：就知道葵葵最心软了，肯定舍不得打他的。
手背上还有之前被打的余痛，他选择性忽略。
顾烬趴在课桌上看她，试探地问：“葵葵，你以前在苏州呆过吗？”
听见那个称呼，青葵眼角一抽，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还记不记得大明湖畔的……”
话未说完，前门突然被推开，班主任沈岚一脸不虞走了进来，“吵什么吵，整个年级就你们最闹，我在主任办公室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沈老师，你又变漂亮了，我们可想死你了。”
她走上讲台，“少跟我来这套，你们也不是一年级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刚才给你们做过自我介绍了吧，她第一天来还不了解我们学校，大家多带带她。”
沈岚的视线扫过来，顾烬心里一跳，连忙弯下腰假装系鞋带。
还没系完呢，听见沈岚又说，“好了，大家出去由高到低依次站好，重新编个位子。”
他心下一沉。
靠！
同学三三两两推搡着出了教室。
顾烬走在青葵后面，不死心又比了比她的身高。
这，这一看就是前三排的人啊。
大家依次站好，他卡在中间浑水摸鱼，硬是比后一个男生高出一个脑袋。
后面的男生小心翼翼地问，“烬哥，你站错了吧。”
顾烬一个眼神过来，“不想和我站？”
“没没没，你开心就好。”男生赶紧赔笑。
顾烬正要回头，损友兼病友的蒋敛大步走来，一把揽上他的肩，讥笑道：“顾烬你装什么小矮人呢，跟我站后面去。”说着就要往后面走。
顾烬一个反手扔开他，“莫挨老子。”
蒋敛黑人问号：“你吃错药了？坐前面有什么好的？以后我们还怎么愉快的吃鸡？”
“天天吃鸡，你是黄鼠狼吗？”顾烬说完，又站了回去。
排到顾烬时，沈岚扫了他一眼，眉头一皱大事不妙，“顾烬？你站这么前面干嘛，长多高自己不清楚？”
“我近视了，坐后面看不见。”
沈岚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过他，对方一脸坦荡荡跟她对视，眼神不带飘的。
她最后还是信了，“算了，你坐第一组四排去。”
顾烬扫了眼，蹙眉：“不行，那里反光。”
“你没坐怎么知道反光不反光！”
“我就是知道。”
“那你想坐哪？”
“第二组三排。”
沈岚：“四排。你让后面的同学怎么看黑板？”
顾烬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说，“行吧。”
他进了教室，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前面清瘦的背影，心情有些抑郁。
他的原计划本来是和青葵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沈岚跳出来棒打鸳鸯，害得他只能当后桌。
不一会，座位分配完毕。
沈岚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如果大家没意见，以后我们就这么……”
突然，最后一排的蒋敛举起手，“老师！我有意见！我近视了！看不清黑板！”
沈岚黑线：“你们俩约好的？连近视都一起？”
蒋敛：“我要和顾烬坐一起！没有他我无心学习！”
沈岚给气笑了，“你学习过吗？上学期期末考试总分两位数，全校倒数第一。”
“老师，话不能这么说，爱因斯坦牛顿瓦特小时候的成绩不也差的一匹，后来还不照样成了伟人，你再想想，我上学期一节课都没听，总分还能高达两位数，全靠我本人天赋异禀。现在我愿意学习了，你不是应该全力支持我吗？”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真让沈岚犹豫了下，“那好……”
话未说完，顾烬忽然抬手，“老师，我不愿意，他影响我学习。”
蒋敛咬牙：巴拉巴拉日你妈，不就比我高几分，顾烬你说你妈呢。
最后蒋敛还是搬过去了。
两人一见面，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顾烬你真是我好兄弟，我进传销肯定第一个拉你。”
“我看你是土狗打饱嗝。”
安排完座位，沈岚接了个电话，刚关上门，教室彻底炸开了锅。
和后一排的口蜜腹剑不同，青葵这面的氛围还算融洽。
她的同桌是个很简单的姑娘，叫倪音，心里藏不住事，想什么都喜欢写在脸上，半天功夫不到就玩熟了。
她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不累。
倪音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青葵，我们后面两个男生性子比较怪，没事最好少接触，而且我怀疑他们两个是……”
青葵原本有些疑惑，她递过来一个微妙的眼神，突然福灵心至。
倪音见她懂了，朝她眨了几下眼，两人笑成一团。
直到视线一转，对上顾烬阴测测的目光，四目交汇，倪音冷不丁吓了一跳，以为他听见了自己的话，连忙转过身坐好。
顾烬一脸不悦，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嘛。
看着青葵温柔的侧颜，他心里微痒，像被猫咪轻轻挠了下，又有些吃味。
葵葵从来没对他笑得这么温柔过。
他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后背，在她看过来时，露起一个笑，“葵葵，你还没充饭卡吧？这附近的餐馆我最熟，中午我们一路走吧。”
蒋敛还在气头上，抱着胸阴阳怪气地叫，“哎哟喂我就说你怎么不跟我玩了，原来是有新伙伴了，你对女人不过敏了？”
顾烬在桌下猛踹他一脚。
蒋敛吃痛，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青葵越发觉得倪音说的没错，没准这两人还真有情况。
那就更不能答应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麻烦你了，倪音会带我去吃。”
顾烬愣住，强撑着回她一个笑。
等她扭过头，脸上的笑容顿失，目光阴测测地笼着斜前方的女生。
一来就勾搭他家葵葵。
这个仇，他记下了。
蒋敛见他不高兴，突然消了气，笑嘻嘻地揽上他肩膀，揶揄道，“你认识那新生？这么殷勤地往她身边凑。”
顾烬拍开他的手，从鼻间嗯了一声。
蒋敛又懒洋洋地把手搭上去，不怀好意都摸了摸下巴，“可我瞧着那姑娘好像不认识你？该不会是你单相思吧？”
蒋敛平时嘴皮子闲惯了，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哪知今儿个好死不死触到他的逆鳞，只见顾烬登时脸色一沉，反手就要揍他。
蒋敛躲开他的拳头，也不恼，笑得见牙不见眼，“还真是啊。”
顾烬哼了声，“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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