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东击西。
展昭在包拯问起白玉堂时, 脑子里就飞快闪过这个。
孟婆前脚被顾唯抓来了开封府,包拯后脚就遭刺,事来的又急又巧,展昭自然是先来寻包拯……若他所料不错,白玉堂独一人去追孟婆怕是个圈套。孟婆被顾唯抓来开封府应是个意外, 展昭一边快跑一边飞快想着, 这幕后之人莫不是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否则如何就能一前一后这么快的反应去设一个新的圈套?又或者顾唯抓到孟婆并非是一个意外?
他跑的急, 留于原地的二人好半晌才回过神。
“展护卫这般着急还是头一回见。”公孙策忽然道,神色似是有些稀奇。
包拯摸着胡子想了一想, “确是头一回, 本官还道展护卫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纵是再急的事,面上也还能带有几分笑意, 叫人怀疑他早是成竹在胸。”不是说展昭没有着急的时候,但是焦虑之色犹若燃眉之急的神态颇为稀罕, 或者说, 焦虑中隐隐暗藏的那一抹惊慌之色实属头一回见。
“展护卫与白侠士交情甚笃,也不足为奇。”公孙策想了想又道。
包拯笑笑, “展护卫三年前在天昌镇就曾说,与白侠士相识几日,倒是比过去十几年的日子还有趣些, 东奔西跑马不停蹄。他行侠仗义多年哪天不是东奔西跑马不停蹄?我看有趣的不是事, 而是合他脾性的白侠士, 不然他怎肯叫我行个方便别押着白玉堂的几车药材?我二人相识多年, 能叫展昭来我这面前说讨个情面的,也就一个白玉堂罢了。”
“大人才讨了便宜。”公孙策稍稍摇头笑道,“开封府来了个展南侠才半年又招来个锦毛鼠,连入宫题诗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都敢为大人一行……”
包拯笑而不语。
公孙策也不继续说此事,而收了箱子,一边不疾不徐道:“大人,还是先回府看看才是,府内怕还有一堆烂摊子。展护卫来得快去的急,大牢里是何情况也没说清楚,只怕白侠士一个江湖人留在开封府衙遇上事也不便出面。再加上还有个荒院这孟姑娘的案子不清不楚的,既是死于黑虎拳手中,刘典与杨辉多半有一人便是凶手,玉佩一案看来二人俱是说谎,其中案情缘由还要等大人一一审理。事务繁多,还是莫要在路上耽搁了……”
公孙策一长串话下来,半天没听着包拯回话。
“大人?”公孙策回头。
包拯正捻着胡须沉思,刚刚还面带淡笑,这会儿却眉头皱成了川字。
“本官记得,白侠士是为盗宝案所指的鼠猫之争来的开封?”包拯道。
“展护卫确是这么说的,他收到开封来信时,就在松江府陷空岛,白侠士也正是因为得知此事才与展护卫一同上京。”公孙策不清楚包拯因何生疑,只能先答了包拯之问。公孙策看来白玉堂多半是受别人借了五鼠名头一事所激,否则以白玉堂的洒脱性子哪里会来多管官府的闲事。
包拯沉默半晌,偏头神色难以捉摸地说了一句:“先生可曾觉得本官想错了方向?”
公孙策一怔。
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的响动。
“许是本官多想了……”包拯暗自摇头。
隔了一会儿,王朝四人来回禀皆衙役们的伤势已收拾妥,包拯颔首,也不再坐轿,而是率先一步往汴京内城去。公孙策背了药箱匆匆赶上,只听包拯毫无预兆的一句话,那声线低沉醇厚,落在风里比大晴天的响雷还惊人,“行事布局有这般耐性的,这么多年,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包拯没说是谁,但公孙策已经猜到了。
“他不可能……”公孙策这话一出口又急急压住了,扭头只见包拯神色肃然。
“正因为如此,也可见此人确实有本事搅乱朝堂,偏偏不痛不痒打着太极叫人瞎猜……”包拯望向汴京内城,好半晌又问道,“先生之见,此人是为何求?”
公孙策未答,只是与包拯匆匆忙忙地往开封府衙 。
只是包拯、公孙策一行人回到开封府衙,等着他们的确实第二起命案。
开封府衙门口挤了三伙人,一是与白玉堂一并来的四个禁卫军,二是展昭与几个开封府衙役,三便是举着张黄纸上气不接下气地摔在开封府衙的大门前、意外磕掉了半颗门牙的一个管事。
这事儿还得从展昭急急赶回内城说起。
白玉堂独自去追孟婆,展昭虽料想这其中是个圈套,却一时不知上哪儿寻白玉堂,才刚赶回府衙门口,就见四个禁卫军围着白玉堂从那头来了。照理说是四个禁卫军押送白玉堂来见官,可白玉堂神色懒惫坦然,反倒是四个禁卫军战战兢兢地,那摸着佩刀的手仿佛一感觉到风吹草动就能拔刀。
展昭与白玉堂对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暗松了口气,没问白玉堂与禁卫军同来的缘由,只一句:“死了?”
白玉堂神情懒洋洋的,可眼角的狠戾和煞气半分未褪,一身的血腥气也未褪,张扬得不可一世,他嘴角一哂,回道:“死了。”
“当街?”展昭微微蹙起了眉头,已经猜到了前后。
白玉堂不答。
“展大人与此人相识?”一禁卫军见二人说话十分熟稔,隐约从二人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许是猜想展昭旧日乃是江湖侠客,自然会有些江湖上相识的朋友,他对展昭提醒道,“此人当街械斗杀人,又伤及无辜,展大人可莫要忘了身份、徇了私情。”
“你与他废话什么,包大人何在?”另一个禁卫军打断道。
展昭偏头望向四个禁卫军,面上没有半分恼怒,温温和和道:“包大人去外城查案,正在回府路上。”
四个禁卫军两两相觑了一眼,又一人道:“当街杀人,乃有目共睹的命案,我几人只将此人留于开封,便等包大人秉公办理。”
白玉堂冷眼瞧着几人几番与展昭拐弯抹角,暗暗指着展昭莫要徇私枉法将他放跑了,说的好似白玉堂其实是他们四人拿下的一般。展昭原不过一介江湖草莽,一入朝堂就是四品御前带刀侍卫,佩服的有,无视的有,眼红、尖酸刻薄的自然也不在少数,这几日开封府本就麻烦事一拨接一拨的来,这会儿还要同几个禁卫军图费口舌,不过是因着这几人对展昭心有偏见下意识地挤兑他、寻他不痛快罢了。
他嗤笑了一声,懒得听这些虚与委蛇,忽的一抬手,将自己的刀丢给展昭,抱着胸俨然束手就擒的模样,“展大人,没见他们催着你痛快行事?”
寻展昭的不痛快,也得问问他白爷乐不乐意。
展昭随手一接,不与白玉堂应话,而是对四个面色微变的禁卫军好声好气笑道:“展某定会据实告知包大人,只是还请四位稍等片刻,将前因后果与包大人亲自阐明。”
“那也不必……”一人话说一半,又被打断。
“如此甚好,今日恶徒行凶一事,我们几人亦是见证,尸首随后也会送到开封府。”另一个禁卫军冷冷道。
“那便……”展昭正要将几人往开封府衙里迎,忽的偏过头。
白玉堂抬起眉,亦是望向另一侧。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几番大声呵斥着:“让开!都给我让开!”
本来并不算拥挤的人群突然被来回推推搡搡,反倒是挤成了一团,三四岁的孩子本牵着他娘的手站在卖鸡蛋的老伯边上挑鸡蛋,这一推挤就松开了手踉跄一步眼见着就要滚个咕噜,卖鸡蛋的老伯也是也摔倒在地,口中惊叫:“别踩——别踩我的蛋!”自己却全然不顾别人被踩的危险,赶紧去护着他篮子里的鸡蛋。
四个禁卫军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红一白闪了出去,速度快得瞎眼。
白影的那人单手拎起那个差点滚了成咕隆轮子的孩子跃出了人群,红影的那人手里抓着一刀一剑,身形却极为灵活的穿梭在人群中间,两只手一左一右挡住了要踩上老伯的那几人,随手将一剑一刀甩去半空。半空中的白玉堂头也不回,伸出空着的手一揽,将他的那把长刀抓了回来,长刀一挑将半空中的巨阙撞了下去,展昭已然扶起老伯和鸡蛋一块儿带出了人群,他一抬手,巨阙落入手中。
一前一后,仿佛早有千百次演练与配合的浑然天成。
开封府衙前的四个禁卫军瞠目结舌。
而人群中终于挤出几个人来,领头那人作管事打扮,也不知是不是从人群中推挤出来费了大力气,竟是一个冲劲没刹住,冲着开封府衙的门直冲而去,又踢着了台阶,正面扑倒在地,身后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扑倒在他身上。不用等人看笑话他就捂着嘴哎呦哎呦痛叫起来,原来是门牙磕掉了半颗,连嘴皮子也磨出了血,十分可怜相。
开封府前的人一脸茫然。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堂,温和纯良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意味。
白玉堂亦是嘴角一挑,跃下屋檐,将孩子交还给孩子母亲,不等检查孩子平安无事的她回神道谢就拎着长刀往回走。
那颗击中管事脚腕子的小石子究竟是谁随手射的,他二人心知肚明。
“猫大人一不问白爷刀下的无辜百姓,二不问没能将孟婆逮捕归案反倒是当街杀死,是转性了,还是白爷碰上只假猫了?”二人肩并肩往开封府走,白玉堂忽而低声笑道。
仿佛是好半晌,又仿佛只是一须臾的时间,白玉堂闪了神,只听一个温润的嗓音低沉而平静地落下。
“白兄的刀从未偏过。”展昭平静道。
“你这话说来,听着竟是比爷自己还自信。”白玉堂哂笑道。
展昭温和一笑,侧过头,却不是瞧白玉堂,而是看向那四个禁卫军,“是展某累及白兄了。”话语间有几分愧疚,开封府的案子从头到尾都是平白无故将白玉堂牵扯其中,也亏的白玉堂有耐心在其中周旋,四处跑腿。
孟婆手上的孟婆汤可不仅仅能叫寻常百姓迷失,禁卫首领带着一队人马前来,简直是羊入狼窟,不远千里送去给孟婆当傀儡。白玉堂若不是顾忌展昭,大可将孟婆直接丢下,叫禁卫军和那些发了疯的百姓硬碰硬,而不是选择当街一刀结果了孟婆,省的这不知该如何引人中毒的孟婆汤成为后患。
展昭从未怀疑过白玉堂。
锦毛鼠白五爷眼底只看不得邪的歪的,从未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你这猫儿……呵,不如说你运气好。”白玉堂话起了头又转了,这回不为展昭语气中的惭愧而恼怒,反倒嘴角带着笑,仿佛恬不知耻道,“去捉拿孟婆的若是你,说不清的可不只是当街杀人的展护卫,还有包庇展护卫行凶的包大人。”他说着加快了两步,又将长刀往后一丢,如先头那般交给了展昭。
展昭停顿了一步,目光落在白玉堂的背影上。
一身白衣不染血色,七窍玲珑难惹尘埃。
可偏偏搅合进他曾不屑一顾的朝堂混乱黑泥中,叫人心里不知是不是该叹息,这叹息里仿佛又能生出另一种滋味来。
似是有所察觉,白玉堂回头对展昭挑起一根眉毛。
“踩进套了。”白玉堂说。
他笑得有些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叫人捉摸不透到底是个什么古怪心思。
展昭摇了摇头,和陷空岛相差无几的圈套,只是这回白玉堂是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杀死了孟婆还伤了百姓,只是这回……白玉堂明明有所猜测还是自己一脚踩了进来。
展昭正想着,就见府衙门口一个衙役扶起了那个磕了门牙的管事,管事的捂着嘴还哼哧哼哧一副痛得想跺脚的神情,转头拽住衙役,急促又语无伦次道:“杀、杀人了!报官!少爷——少爷被杀了——!赶紧叫包、包拯去府、府上查查查、查案。”他掉了半颗牙说话漏风,又结结巴巴的,叫人怀疑怎么会有府邸用这么呆的管事。
“柴府——!”一个禁卫军本就觉得那管事的眼熟,终于脱口而出,一口叫破,“柴府的柴管事。”
“哪个柴府?”另外三人显然是没认出来。
展昭这才反应过来。
这汴京城内还能有几个柴府?
那柴府的柴管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符,展昭一步踏上前,单手拽住那柴管事的手腕,取下那张黄符来。他这动作一起,柴管事连忙要拿回来,口中还嚷嚷着“此乃物证、不可毁坏、要交予包大人抓得贼子之用”云云,结果他这一来一回从展昭的怀里扯出了另一张黄符。
众人一愣。
黄符飘落在地,上头的八个字,赫然与柴管事手中的那张黄符的八个字一模一样。
柴管事霎时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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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昭昭,刚说五爷自个儿踩套里,一转头自己也被套了的感觉如何?
昭昭:幕后黑手不是在针对他么,这不按套路出牌?
阿洛笑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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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真的熬不住了,又困又累,晚安小天使
最近一定给你们把评论给一一回复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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