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回 何为侠,侠义法理矛与盾

小说:[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长长的锁链像是鞭子一般破空而来, 在空气里发出炸裂的声响。

    那一声来的快极。

    展昭不退反进, 巨阙在手中打了个转就将铁锁链勾住了一端。那头的黑无常范八爷又笑了,脏兮兮的面容上好似总能咧开比春日还盛几分的笑容来。他单手一使劲, 锁链抖动着往上一绞,展昭的巨阙竟是脱了手飞了起来。范八爷另一只手也一甩锁链, 卷住飞起的巨阙。

    抱着长刀的白玉堂见此连眉梢都不动,哂笑了一句:“猫儿,爪子可要给拔了。”

    “白兄见笑了。”展昭并不恼, 眼瞧着巨阙要被卷走,他整个人一跃,身形轻巧地贴着铁锁链而起, 宛若一只轻灵的燕子,踩着锁链一头径直往范八爷冲了去, 比被卷走的巨阙还快些。

    清朗的面容平静、温和、微微带笑, 近在咫尺。

    范无救带笑的面容一冷, 手中的锁链已经变了招, 将巨阙甩开, 锁链若鞭子就要勾住展昭的脖颈。

    可展昭的手好似长了眼睛,一抓就将巨阙紧握手中,黑沉沉的古剑拔鞘而出,暗沉的光在看似又重又钝的剑锋上闪烁。白玉堂抱着长刀瞧着他们交了个正面,嘴角一挑, 长长的棍子从天而落, 来者正是谢七爷谢必安。白玉堂悠悠然一侧身, 目光还在展昭与范无救身上,展昭须臾之间对着铁锁链一斩,剑气纵横,范无救再躲已来不及,他只能低头抬手一挡即退,长长的铁镣铐被削出一截豁口来。

    传闻古剑巨阙剑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十五斤,这是春秋时的尺寸,换到如今也是剑刃剑柄相加三尺有余,那重量更是实打实的。别看展昭身形灵活轻巧,挥起巨阙也好似甩筷子似的,一般人还真挥不动这古剑,一出手可能手腕都得脱臼。而与能穿铜釜、绝铁粝、胥中决如粢米的巨阙硬碰硬,绝大部分武器都只有断成两截、削出豁口这两条路。

    那黑无常算是反应快的了。

    可范无救拎着那铁镣铐,面色变了变,嘴角的笑容先是变得有几分狰狞,紧接着越发寡淡。

    “白五爷还有心情关心展大人。”长长的棍子与白穗冲着白玉堂的脸横扫而来,谢必安冷然的面容上与范无救恰恰相反,慢慢地噙起了微笑。

    白玉堂向后一仰头,再一错身,与那哭丧棒又错了开去。

    谢必安大笑起来,哭丧棒大肆晃动,连绵不绝地朝着白玉堂的面颊袭来。白玉堂眉梢微动,左躲右闪,桃花眸中冷光涟涟,可抱着长刀的手未动。谢必安手中哭丧棒声势更盛,大有横扫六合的雷霆之势,却出其不意的一个变招,如鬼魅般跃起,疯魔一般自上而下重重重击。

    白玉堂眉眼一抬,长刀闪过银晃晃的冷光,一个退步,脚下借了力,直冲而上,四目相对,只是一瞬刀光乱舞。

    谢必安隐约惊觉不妥,可身形却僵住了。

    白衣衣角飘然,白玉堂已经错开了谢必安,将长刀一甩,温热的鲜血溅在院子的篱笆和花丛上,叫白玉堂对敌时也平淡舒展的眉头霎时拧起。

    谢必安紧攥着哭丧棒站了半晌,听那头铁镣铐哐当哐当断成一节一节,落在地上,像是才回过神一般半跪在地,鲜血从白衣上溢开犹若晕染开的花朵。

    展昭还剑入鞘,轻笑道:“白兄,毁坏府衙公物,回头公孙先生怕是要寻展某的事。”

    “算白爷的。”白玉堂头也不回地说。

    “白五爷果真财大气粗。”展昭这才微微笑着转过身来。而范无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比之外头的石狮子也好不了多少,竟是不知何时被点了穴道。

    谢必安的伤受的不重,可他眼底的惊色半分不少。

    他与范无救江湖成名比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不知早多少年;前些日子他二人在金华碰上丁家双侠,那二人声名比之展昭、白玉堂也不算低,可一交手便知江湖年轻一辈不过仗着年轻才算是有个才名,本事确是有,算是个后起之秀,可到底经验不足,内力自然也不比江湖前辈深厚;正是如此他二人对上展昭、白玉堂也有了几分小觑……

    展昭身法灵巧,剑法根底扎实,对敌时滑不溜手,分明力气大的惊人可偏用迂回巧劲,在连绵温和的招式里叫人稀里糊涂地就被制服。

    白玉堂更直接,他那把长刀不是什么名器,可来势刚猛、眼力精准,竟是叫他一招落败。

    范无救看向二人的神色里竟有了几分惋惜之意,脏兮兮的面容先是扬起一个冷笑,口道:“白亏了这一身好本事,却成了朝廷走狗。”

    展昭愣了愣,便知范无救这是诋毁包拯之言,他侧过头温和一笑,并不动怒,“黑白无常滔天的本事都用来杀人犯法,我与白兄自比不得二位高尚了。”

    白玉堂笑出声。

    黑白无常自诩江湖匡扶正义的一文钱杀手,行的虽是恶鬼之事,念的却是正道有常,然而杀人在法理一说上自是犯法的,江湖皆知黑白无常别的不做专行勾魂杀人之事,死在他们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且俱是死状凄惨,展昭这话明褒暗贬,并不尖酸刻薄,却叫他们心里难受的紧。

    这披了官皮的猫儿不好惹啊。

    “我兄弟二人便是杀人也是杀当杀之人,你一助纣为虐之徒凭何取笑。”谢必安扶着肚子坐在地上回驳道,受了伤他的脸上有些苍白,可本就抹了白色的粉末,也看不出太多,不过额头虚汗倒是越冒越多,想必这一句话不讲的零碎都叫他费了好大力气。

    “达官显贵奸|淫掳掠、杀人犯法就能活得好好的,我兄弟二人行江湖道义、杀奸恶之徒,怎么,你这朝廷走狗便要行律法把我二人斩了?”范无救也呵呵笑起来,可面上五官却冷冷淡淡的,有一种刀刻般的冰冷。

    白玉堂听着这话挑了挑眉梢,竟是笑道:“有理。”

    那柴颐与刘琦二人倘使真的辱杀孟姑娘,就是罪有应得、死的活该,便是白玉堂也是要对杀死这二人的黑白无常拍手叫好。

    展昭未有回头去瞅拆台的白玉堂,只瞧着黑白无常二人半晌未言。

    “猫儿,白爷就说你这官当的亏了,吃力不讨好且不说,出了事儿两头为难。不如辞官归乡,同白爷仗剑江湖去。”白玉堂慢悠悠地走上前道。

    “白兄莫要与展某说笑。”展昭无奈道。

    白玉堂耸耸肩,展昭未有抬眼自然不曾瞧见,可一旁的黑白无常看得分明,白玉堂话说的吊儿郎当、眼底却并无半分玩笑之意。

    “这买卖划算,你果真不考虑考虑?”白玉堂哂笑道。

    展昭抬起眼,温润的眉眼比春日里的风还和煦,眸里清光微亮,坦荡又诚恳。

    他未多说一句。

    白玉堂撇开了头,“白爷昨儿难得好心没有戳穿你们半路尾随,开封府的猫大人也给你们留了一夜逃命。”好似有些不自在,他又转了身在谢必安面前蹲了下来,心不在焉地嗤笑道,“第二日一早你们又送上门来,这会儿技不如人叫猫逮了,何必再多嘴自己是行侠仗义才杀人。”

    黑白无常今日一早若是不来,这案子便是结了也不过多两张通缉令罢了。

    江湖皆知黑白无常的一文钱杀手之名,却不知二人是何模样,多两张通缉文书根本拦不住他们在外逍遥。

    白玉堂与展昭今日能一早发现他二人,昨夜他二人偷听时自然也有所察觉。

    柴颐与刘琦行恶后被买凶杀死,展昭要查案、要知晓凶者何人、要追捕二人,可也应了白玉堂所给的一夜时间,是侠者的仁慈,亦是法理不容情的抉择。尽管对展昭而言,既是杀人嫌犯,哪怕隔了这一夜他也定要将凶手捉拿归案,这是对包拯的忠义。

    原以为二人今日一早来官府是自首投案,如今看来是仗着一身本事特来嘲弄开封府众人的,却不料不敌展昭、白玉堂,这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我二人杀人犯法,那白五爷当街行凶又算如何?白五爷并非官身,捕凶杀恶也不过是行侠仗义之举,莫不是与我二人有什么差别?”范无救反问道。

    他二人与孟婆素来有怨,自是最关心孟婆的下落,她被当街一刀断头的事早就了然于胸。

    孟婆纵是开封府追拿的嫌犯,也不该叫白玉堂这个江湖侠客一刀送西天,这案子在他们看来就是借了白玉堂认得开封府的人而便宜行事,糊了面不让人揭开细看就放了人。

    “还是说……”谢必安费些力气,缓声附和道,“我二人杀的是王侯公子……就该按律当斩,而白玉堂……你杀了一个没名没姓、不知身份的江湖老太婆……官府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他低声笑起来,笑声像破锣般刺耳。

    “七哥此言差矣,都说鼠猫争名,我看啊是蛇鼠一窝。白五爷分明是走了展大人的后门了。”范无救也笑起来,他被点了穴道,笑声闷在胸腔里,面容上的神情多是不怀好意。

    闻言,展昭温和的神色显出微妙的古怪,不似恼怒,反倒从中听出了些其他意味来。

    “……”白玉堂含笑的面容霎时一冷。

    他睨了范无救一眼,好似早知黑白无常有此问等着他,紧接着又张扬坦然地一笑,“你怎知白爷没有被判罪?”

    谢必安原是因白玉堂的坦然一愣,极快回应道:“你若是被判了罪,如何还能来去自如?”

    “白五爷的脾性古怪举世皆知,若被降罪成了个阶下囚,如何愿意留在开封府里。”范无救亦道。

    “你二人倒是比白爷更了解白爷了。”白玉堂讥诮道。

    “我二人却是半点瞧不出传闻中眼底揉不得沙子的锦毛鼠如何会与助纣为虐之人为伍。”范无救还口道,面目俱是讥讽鄙夷之意,“正邪难辨,莫不是白五爷也被哄骗了去,以为这背着浩然正气的名头之人就真是一身正直了?”

    “八弟你且想想……年轻人到底是年轻眼拙,太早成名分不清妖魔鬼怪。”谢必安咳笑一声,一口破锣嗓子也嘲笑道,“跑江湖的事,还有的学。”

    “二位前辈……”白玉堂眯起眼,似笑非笑地提醒道,“技不如人也就罢了,话可仔细点说,闪了舌头、打肿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黑白无常俱是噎住了。

    身为江湖前辈的二人如今可是不敌两个年轻侠客几招就落败被捕于此。

    与白玉堂喜怒无常的脾气齐名的,便是他嘴毒刀快眼利,只是他惯常了冷淡懒惫,叫人只能记得他行事张扬狠毒,却忘了聪明人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总能刀刀句句切中要害。

    “这么说,白五爷还是犯了法的囚犯了。”范无救又道。

    “这可不就在等着抓你们将功折罪,可得谢谢两位撞上刀来……”白玉堂讥笑道。

    “白兄。”展昭拦了白玉堂。

    白玉堂也果真就收了口不言。

    展昭微微摇头无奈道:“他们有意拿法理、侠义为难展某,你何苦替展某胡搅蛮缠绕过此事。”

    此话一出,黑白无常猛然回神,眼底俱是异色,他二人竟是叫白玉堂三言两语就差点蒙了,回话、问话、讥讽乃至心中所思所想,情绪如何都叫白玉堂带着跑了偏,就差鼻子上没牵根绳子带走。

    他二人面面相觑,心底惊起对白玉堂的深深忌惮。

    白玉堂眯起眼,仿佛是冷嗤了一声。

    展昭无奈,神色温和中有难言的隐忍,然眉宇间开阔舒朗,犹若天上姣姣明月,又似人间灯光万千,“白兄,昨夜展某便言明,既入朝为官,展某早知会有今日抉择。”他平和一笑,“于官府而言,既是犯法那边是要抓的,法理所至,杀人无罪那天下早就大乱了;当然,为侠为义之道亦是展某心向往之。因而,展某今有一问,望白兄与二位前辈为展某解答一二?”

    白玉堂挑挑眉,心道刚刚还叫他住口,这猫肚里全黑的,转头就是要给人下套了。

    正要听展昭下一句,白玉堂扭头察觉院落外头有人急匆匆地跑来。

    “展大人……!”那声音是张龙的。

    张龙莽撞地一步冲进院子里来,高声盖过了展昭温水般的低沉的声线,“展大人,出事了!昨夜里好几家死人了!”

    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展昭的那句话,清晰犹若清晨第一束光穿过层层尘埃而来,比炸开的潭水更惊心动魄。

    “敢问,何为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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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急着赶文越是卡的厉害的越是身体各中出状况的我……今天一点也不萌。

    听说第三三回审核中被锁了【歪头】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小可爱觉得不对,但是这个我实在是爱莫能助,网审这条不是我能干预的,所以小天使们再等等吧……

    明天还会继续更新的,有点累,先睡了,上周没更新,记个账,我腾出时间就多更几章补上。

    晚安,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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