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回 草上飞,各人来历均不知

小说:[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显而易见, 他们不想要我白玉堂的命,至少那三日内是不想的。”

    白玉堂在桃山之中所查三件事,第一,为探明桃木教的底细,如今看来还有那练兵场上万私兵的归属;第二, 白锦堂的尸骨何在, 说来可笑, 尸骨变尸首, 就在他面前过了一圈, 他没发觉就这么白白从眼前弄丢了,又是下落不明;第三……这一行人, 借怪疾与师婆之口造谣生事,又闹出起死回生的笑话,使得百姓夜闯白府、行凶纵火, 是想要他白玉堂的命吗?

    与直接设圈套与陷阱将展昭引来, 直接用重兵围困杀害不同, 他们将白玉堂关押起来, 且关押在一个并不难以逃脱的地方,派来了一群酒囊饭袋来看守。这三日,他们有无数机会对白玉堂动手, 无论是毒杀也好, 还是像济世堂吴家那样聚众行刑以儆效尤也罢。对他们来说, 这连日针对的白玉堂, 应是个瓮中之鳖, 要杀要剐都是他们的心意。

    但他们没动手,甚至将白玉堂关押之后根本没想过这些事,直接将他忘在脑后。

    这才有白玉堂在桃山之内接连三夜的暗中探查,甚至连斩桃木教二位堂主,又救走了知州夫人与丁月华,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能设计出桃木教这般的惊天大局,没道理没有半点斩草除根、免除后患的脑子都没有。

    他们不想要他白玉堂的性命。

    白玉堂轻身下了屋檐。

    他既然已经命白福放行,就该去会会这个改头换面的假白锦堂。无论那人是如何性情、是善是恶,来这白府是何谋算,此遭又是否让幕后之人称心如意……他总归不是石头蹦出来的,也总该有个来了来历。

    展昭想了想,没有立即跟上去,倒是白玉堂出了院子又回头瞧他一眼。

    “那丁三,昨夜里发热了。”白玉堂说。

    展昭一愣,尚未听懂白玉堂为何突然提起。

    丁月华受了鞭笞重刑,又泡了两个多时辰的冷水,精神气早叫那桃木教的女教主连番折磨之下一扫而光,全凭一口傲气硬挺。她独自一人时,尚保有几分清醒神智,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因冷痛就此睡去,只怕一睡不起;等她见展昭与沈嫮来救,又将心头记挂之事告知沈嫮,才当真是浑身放松,登时陷入昏睡;随后她又在昏迷之中,无知无觉地吸入了些许含毒烟尘。

    她能保下一条性命都且算她命够硬。

    此事那白府仆从来报时,展昭亦在,他自然是听见了。

    如今婺州城内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也不知除了吴老大夫之外,城中那些大夫郎中都被弄到哪里去了。

    昨日沈嫮心焦无用,也只能托祠堂那两位懂几分歧黄之术的婆婆来一看。但长喜与常乐二位婆婆不过是当年白老夫人的陪房,为调养白老夫人的身体学了看带下之症,这会儿有心无力,只是为丁月华处理了伤口,又寻了调养之药与那珍贵人参吊着丁月华的命。其余且还看丁月华自己能不能挺过来,或是寻个能治外伤的神医来。

    可惜公孙先生如今远在开封。

    “……”

    白玉堂好似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却没有说什么,转头走了。

    展昭在屋顶上看着白玉堂的身形转入走廊,好半晌都弄琢磨出来白玉堂想表达什么,往日默契好似全是错觉。

    他只得也下了屋顶,寻了个白家小厮照看屋里睡得四仰八叉、昏天黑地的白团子,自己也晃悠悠地拎着剑去寻白玉堂了。

    不过他先见到的竟是那假白锦堂。

    那茶白长衫的男子独自站在前厅,目光平静之中带着些许好奇,打量着正门相对的椅子后,桌案上的那两把长刀。在展昭看来,此人身姿挺拔,容色清俊风雅,确有几分霞姿月韵的谪仙之相。倘如白玉堂所言,此人形容远比不得白锦堂风仪,展昭真有几分好奇当年白大当家是何等人物了。又闻说那清风刀客是世上少有的好人,交游广阔、君子之风、豪情万丈,谁见了都要面含笑意赞一声好,便是大奸大恶之徒也难免被他的风采折服,展昭不免遗憾这般风流才俊竟是英年早逝,不怪白府中人耿耿于怀,连白玉堂那般洒脱不羁的性子亦是牢记于心。

    白玉堂一见着陌生男子顶着一张白锦堂的面容,心头怒气便要攀升几分。但他性急易暴是一回事,但从来都没有不由分说,先一刀将人弄死的少年心性,起码也得知前因后果,弄清是善是恶是忠是奸,合了他心头那杠称才下刀。

    因而白玉堂进了厅,金刀大马地往椅子上一坐,眸光中虽压着冷怒,嘴角似笑非笑道:“你既拜访我白府,倒是报个姓名来,白爷这儿不招待无名无姓之辈。”

    话音刚落,白玉堂便瞥过展昭静立门外不入的身影,

    那年轻男子回了神,也无惧白玉堂这般声势骇人,只扶手一拜,像是个不通江湖事的文人,轻声嘶哑道:“公子见谅,在下确是报不出名姓,更不知自家身份底细,且闻说此地有人能告知,便冒昧前来。”

    他还是那番说辞,连自家姓甚名谁都不知。

    白玉堂眯着眼,微挑的眼角显得锋利又讥诮,“你且不知,如何断定我白府知晓。”

    年轻男子迟疑片刻,微微含笑歉然道:“在下清醒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来历去向,只见得公子与……公子的嫂嫂。想来我本非今日这般面目,亦本不该在此。”

    此人分明讲密室中白玉堂与沈嫮所言听得明白。

    白玉堂呵笑一声,眼波流转俱是寒光,令人直打哆嗦,“你倒是聪明。”白玉堂话音且落,面色一冷,忽的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他身量颀长,站起逼近时比这茶白长衫的年轻男子还要高些,目光像刀子自上而下钉入对方面上,“那你就该知晓,你这张脸是从我白家大当家、我亲兄白锦堂那儿偷来的。”他字字句句都没有加重语气,可就是叫人心头犹似刀扎,鲜血淋漓。

    “你今日来我府问你是何人,莫不是想连名姓也想顶了去,叫白爷还你唤你一声亲兄,做这白府的白锦堂?”

    低语清晰传入耳中,仿佛刀刃在喉间缓慢滑动。

    这茶白长衫的年轻男人哪怕再是无惧,在这般阎王冷视下也得瑟缩两分。

    在白玉堂目光中的自己像是个冰冷的死人,但凡白玉堂不讲理一分,他都合该是那长刀下的亡魂。

    男人明澈的眼眸垂了下来,不欲与白玉堂对视,嘶哑的声音轻叹道:“是……在下唐突,多有得罪。”

    白玉堂冷着脸,心头却松了,甚至连怒气都烟消云散。

    “何人同你说我白府能告知你身份底细?”他目光尚含锋锐,语气却平静了。

    他亲兄却是绝不会移开视线。

    终究无人能冒名顶替他兄长,此人空有面目,再怎么相似也只是皮囊,无法再令他心神晃动半分。

    “……山上,”男人最终说,“一个和尚说的。”

    “和尚?”白玉堂眉梢微抬,他在桃山三四日,从未见过一个和尚。

    那满山只有信奉桃木仙人的百姓,和不知信仰的灰衣教徒。

    “应是和尚……”男人也不太确定,“他虽未着僧衣,也未佩佛珠,但他秃头。”许是见白玉堂面色缓和,不再声势夺人、锋锐可怕,这年轻男人又安下了心,细想了片刻补充道:“他一旁还有两人,其中一人蒙着眼睛好似瞎子。”

    “……”白玉堂登时向门外望去,与转过身的展昭对了一眼。

    白玉堂丢下此人,跨步唤了白福。

    “将此人看起来,莫要他外出晃悠,也莫令他碍了嫂子的眼。”

    这人来历不清,又顶着亲兄白锦堂的脸,他明知此人被上门来是陷阱,是点了导火索随时等着炸开的地雷,他还是得照单全收。

    白福本就在前厅之外的院落里待命,立即应声。

    “那三人有些古怪。”白玉堂等白福将那不知名姓的陌生男人引去白府偏僻的院落,才快语同展昭道。

    “我亦有所觉。”展昭微微颔首,“白兄可记得展某曾说那二人轻功路数有些耳熟,尚未辨得?我昨日再上桃山时与那瞎子与跛子对了两招,他二人奉命行事阻拦于我,却与那些有意致我死地的长矛步兵、弓|弩手以及灰衣教徒不同,未有尽全力之意。”

    展昭目光微闪,“他二人所学驳杂,但有两点十分显眼,轻功是丐帮的草上飞,内功……亦是丐帮的。”

    草上飞是江湖最为常见的轻功身法,各门各派若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轻功身法,便同意学得这草上飞。但丐帮的稍稍有所不同,这些人成日做乞讨之事,少不得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时候,因而但凡丐帮弟子学轻功都注重一个“躲”与一个“闪”,避开要害,双腿生风,三十六计,跑为上策。展昭起初觉得那轻功路数耳熟便是听出了这其中的古怪。

    而二人的内功……

    丐帮乃是中八门中最为散漫的江湖门派,丐帮祖师荤素不忌、正邪可容,自己就是个亦正亦邪之辈,因而手底下的人不拘身份来历,什么样的人都有,偏偏又各有几分潇洒豪迈,称得上笑看红尘的侠义之士。且丐帮说是收人,但与其他门派收弟子是不同的,其他门派到底是规规矩矩的师父收徒弟、传其武艺,而丐帮只是将那些乞讨困顿之人收拢在一起。其中有江湖人,也有流浪儿,可能有杀人凶徒,也可能有豪侠,相比起下五门的良莠不齐,丐帮又秉承入丐帮当坦荡行事,不仗着武艺做偷鸡摸狗之辈。

    大多人进丐帮前就学了武艺,除了丐帮帮主会寻亲传弟子将一身绝学传授,丐帮所学驳杂,不像其他门派弟子出来一票的都是同一剑法、同一功法。

    不过世上小乞儿众多,丐帮既然收人,总得管教帮助一二,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几百年前便有丐帮之人创下一套内功心法,甚是普通,无须练武者天赋帮衬顶托,但凡有点毅力的都能学会,好叫丐帮弟子也学的武艺防身。

    这内功心法无名,因能强身健体,使得练功者日日精进后不惧挨打,活像个打不死的小强;用起来也像模像样、颇具威势,江湖人戏称为鼠技虎名。

    “你是说这二人出身丐帮?”白玉堂有些意外。

    “不知,许是以此掩饰底细,混淆你我视线。”展昭说。

    白玉堂想了片刻,又道:“你昨日闯桃木教时,觉得他们武艺如何?”

    “那二人没尽全力,展某之见,那瞎子与跛子的武艺应是比那桃木教中人强。”展昭道。

    “可他们却在外头做个巡逻守卫,比起那三个堂主可是地位低了不少。”白玉堂说,“更别说那女教主的功夫还要更低。”

    而那三个堂主的实力……确实不怎么样。唯有那纵马而来,救下仙老的那个高大汉子武艺不错、力能扛鼎。

    “那粉衣女子是桃木教教主?”这事展昭还是头一回从白玉堂口中得知,他昨日闯入也只有救那田夫人时见过她。

    他又想起昨日那粉衣女子的狠厉作风,连自己性命都是不顾了。行走江湖,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展昭见过不少,但那些人到底是惜命的。昨日那女教主眼中毫无生欲,万事无情、万物冷血,全然不似会在这婺州城内费心隐忍九年,造出一个这般丧心病狂的桃木教与练兵场的人。

    “她虽是教主,却未必是此事领头之人。”

    白玉堂听出展昭所疑,开口道:“你昨日闯入,当与我有同一猜测,那桃木教积财养兵、愚弄百姓所图何事。”

    展昭神色微顿,口中轻声道:“起兵谋反。”

    白玉堂一条眉毛抬了起来,“爷再问你,那女教主哪有一分是意欲称帝的模样?”

    “她分明是要屠尽世人方罢休。”白玉堂说。

    电光火石间,展昭便明白了白玉堂刻意点出此事的缘由,“你怀疑女教主只是面上的傀儡,她自己对此心知肚明,但并无所谓,或是另有图谋。因而她身旁并无中用之人,也并不信任瞎子与跛子等人。”

    白玉堂轻轻一点头,“只是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在此桃山,还是远在朝堂……”他没有继续说。

    这话便又绕回到二人今日一早所谈。

    可这底细凭瞎猜是弄不清的,相比之下倒是白玉堂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觊觎一事应当深思。

    这些人不想要白玉堂的性命。

    那么,他们一次次针对白玉堂,所图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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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又来不及啦!

    下一章我仍旧在写!你们!啊我不说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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