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究竟身藏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再如何才华出众也一介草民, 一个普普通通、毫无身份根底的江湖人,一个商贾员外,除了他一身武艺与白府的万贯家财,可以说是身无旁物,能有什么叫幕后之人处处紧盯、设局为难?
展昭见白玉堂沉默, 立于走廊的身形瘦削又挺拔。
他目光顿了好半晌方才收回, 脑中盘旋来去的还是初下桃山之时那个困惑。
展昭曾有三种猜测, 这些人想要从白玉堂身上得到什么, 瞧这幕后之人也无意出面来与白玉堂做个交易, 威胁他交出什么东西,又或是。莫不是时机未到?
展昭又想起三年前计困陷空岛的人曾说白玉堂拿了他们东西, 此言是真是假?莫不是白玉堂当真误得了什么他自己却不知?
他心中不免担心这幕后人是想以这一次又一次的谋算布局告诉白玉堂,白玉堂身侧的旁亲近友、他白玉堂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都会因为白玉堂而落入险境, 他们意欲凭此令白玉堂最终屈服。人到这紧急关头跟前总是两难的, 如今尚未遇见, 只不过那幕后之人的局尚未真正显露山水。
那幕后人至今还未有亲自出面, 只是在达成自己目的的过程中,不远不近地与他们戏耍对局,让其他人出面行事。像是孩童得了有趣之物戏耍来, 迫不及待地与他们来回对弈, 又好似暗中观察着他们的性情与行事作风, 试探着他们的能力。
这般念头虽是胡乱猜测, 也最是教白玉堂心生火气。
便是展昭也不愿猜想幕后人是这般打算, 仿佛还有个更为长远、更为广大的棋局在等着他们。如今依然这般棘手,叫一整个婺州城的百姓都发了疯,随后又该是如何祸乱苍生、生灵涂炭?
二人均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便是心有隐忧,也只得尽力而为,先破了今日之举,弄明白了幕后人对白玉堂身上的所求才是要紧。
可说来今日之局……亦是长久。
从九年前起,桃木教就在此糊弄百姓,练兵场更是不知何时所建。
展昭正微垂着头沉吟,眉头紧蹙,一双墨眸诸多心思。
一只手忽的晃到他眉心前,展昭下意识反手一挡。待回神时二人手上已经自然而然换了两招,脚下倒是一步未挪,手里啪啪作响、像是火光四射。展昭且抬头,见白玉堂一脸不快地瞧着他,有几分哭笑不得,“白兄嘴上功夫不弱,怎总是平白无故动起手来。”
白玉堂轻啧了一声,语气不冷不热地取笑:“展小猫牙尖嘴利,成了精后又学了几分人的愁眉苦脸,言辞怕是说不动。”
话音才落,两根手指戳中了白玉堂的眉头。
展昭轻咳一声,推开一步笑道:“白五爷不如打盆水照照自己?”
白玉堂怔了好半晌,面色先是有几分不自在,微撇过头时好似思觉不妥,又挑着眼怼上展昭,尽是张扬笃定之色:“不论这桃木教是何底细,与朝堂相关与否,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料理此事后再寻根究底,一并端了他们老巢便是。”
他这话像是安抚,又自负得像是不知愁滋味的恣意少年。
展昭不由微微笑了起来,认真道:“白兄所言极是。“
“你有空哭丧着脸,还不如学几声猫叫,多逮几只……”白玉堂见他眉目含笑,竟是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硬生生止了话头。
“嗯……展某受教。”展昭说。
展昭瞧着天,仿佛半点未觉,口中却平平缓缓道:“不过猫叫想是不必,世间宵小鼠辈毕竟还有白兄这般豪杰搭把手来逮。”
“……”白玉堂未言,心里却暗啧了一声。
他白玉堂向来是不吃亏的主儿,偏要与展昭较劲,可相识三年来,传言温厚沉稳的展昭何曾在他挑事时当真吃过亏?
除了两月前那巨阙剑。
白玉堂的目光扫过展昭随意拎在手里的黑沉古剑,既想到这剑,自然就想到后院里躺着一个生死未卜、全看她自己命够不够硬的姑娘。丁家那俩兄弟与他向来不对付,倘使知晓此事又该恨不得将他水沉松江,尤其是丁三被抓都亏他当时毫不留情的一掌。
他见丁月华时,口舌虽是不饶人,却是含愧理亏的,合该他欠她一掌。
且他当时未能有救她,所应下之事,最后也只带回一个知州夫人罢了。
丁月华是被展昭协同嫂子于危难之中救回,枉他平素自负傲气,认定世间无他不可为,却迟迟赶到,差点叫那丁月华命丧桃山。而那十几个送饭妇人更是早早被屠,白玉堂如今想来当时因含愧于丁月华,竟是一口听信了丁月华之言,半点不疑那十几人状况。她受尽折磨,能保有神智不清算是不错,哪里还能费心思考,更想不起那教主拷问她所窃之物,怎不拿那些无辜妇人性命威胁。白玉堂出了桃山却才想通这一关节,只叹自己这会儿不好回头带走丁月华再去探练兵场,只得顺着丁月华的计划行动。
回来时,白玉堂亦作了打算,无论如何,照丁月华之言寻一寻那些妇人的下落。
他见展昭与沈嫮只带着丁月华,便知那十几个送饭妇人是遇难了。丁月华咬着一口气,不将此事放下怎会倒下,而展昭……白玉堂最是知晓他舍己救人的一身正气,他自己便是困死在其中也会想办法将无辜百姓一并带出。
能救一人是一人,最后才是他展昭。
非是展昭不惜命,恰恰相反,展昭此人最是热肠,不顾生死、不顾受伤病痛,却比世间任何人都热爱鲜活的生命,他是惜命的,正是因为惜命,才显得他这一腔热血为众生何等珍贵,何等动人心魄。
此事,也算得上是他一叶障目、自视过高……才自酿苦果。
这天下到底是人外有人,他总归有思虑不周的时候,白玉堂暗道他也有今日,合该反省,来日也不可全凭一念认知为事。
得幸的是展昭意外之中去而复返,才与沈嫮、丁月华一并逃出生天,不叫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如今丁月华危在旦夕,还得将前因后果书信一封告知一无所知的丁家,让那丁家兄弟照看丁月华、早做准备才是。
思及此,白玉堂的心念又落在出现在桃山、引来误解的沈嫮身上,忽闻展昭一言。
“白兄,展某有一问,许是唐突逾越。”
晨风拂动衣袂,只听温声如流水缓缓淌过心扉。
“望白兄莫要见怪,昨日冒昧从白福口中得知白大当家故去旧事,心中便隐约生疑。”
“上月婺州城师婆闹事……此事在九年前亦有,亦是针对白家,亦是邪祟只说。”
“白兄可曾怀疑过,当年白大当家之死另有蹊跷?”
“……”
院落寂静,唯有二人平缓有力的呼吸浅浅交错。
展昭平静地偏着头瞧白玉堂,仿佛不曾发觉这一刻尴尬又诡异的无声有什么不对。
他虽说早有起疑,但因昨日混乱,所知消息杂多,又不忍与白福细细问起当年之事。这会儿展昭细想针对白玉堂生出种种事端的桃木教已经起势九年,那时白玉堂不过十一二岁,而那一年白锦堂去世了。
白玉堂分神的片刻,展昭心头仍旧挂念此事。
他原是弄不清白玉堂因何事得罪或者说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又或是手里藏着什么东西遭了那些人惦记。
但若将时间往前推,早早便有这桃木教,早早便有这练兵场,亦早早便有这师婆闹事的戏码……会不会这群人觊觎的根本不是一无所知的白玉堂,而是早在九年前,死去的白锦堂手中掌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年冬日白大当家的猝然离世,当真只是一个意外吗?
漫长的沉默之中,白玉堂也偏过头对上展昭的眸子,忽的笑了一下。
在这尚且阴沉的天色下这笑容明亮又张扬、锐利又跋扈,像是炸开的烟花,刺眼又十分美丽。
“这九年来,你是第一个与我问出这话的人。”白玉堂说。
他好似等这一句等了太久了。
也太久没有人愿意与他主动提及当年那个俊美风雅的兄长了。
展昭未有言语,只静立了片刻,也笑了一下,目光温和又坦诚,“他们不说,是怕痛及白兄,让白兄细思当年白大当家意外仙去而生了魔障,怪罪自己。”
“那你又为何敢直言?”白玉堂故意问道。
“因白兄想问却不得与人问。”展昭说。
白玉堂笑了。
白玉堂嚣张跋扈、恣意不羁,又在江湖上传出喜怒无常、阴狠刻毒的名声来,仿佛全然不顾旁人是如何看待。他做世人眼底的阎王修罗,做至亲眼底的混世魔王,不拘礼俗、跳脱飞扬让旁亲心忧,哪有人知晓他一颗细腻玲珑心到底是在为谁思、为谁想。
可今日,展昭知晓。
“多年前便怀疑过。”白玉堂说,“此事我暗中调查过九年前那些师婆。”
清风刀客为人和善、为人君子,在婺州城里是鼎鼎有名、铲奸除恶、扶穷济困的员外,百姓分明各个都是见他一声笑的,白家的名声在白大当家的操持下一日比一日好,生意更是遍及天下。偏偏九年前无端端传出的各种谣言,说白锦堂能有这般作为,又积累了家财万贯,又得了高强武艺,又是人人称道的好名声,定是有鬼。
世上怎会有这般完美的良善人?
因而谣言一出,人人都动摇起来,平素亲切的良善人并非他们所见那般,好似才符合他们心目中的那一瞬恶意的念想。且白家几番遭难,白夫人与白老爷也是早早就撒手人寰,难说不是他克了父母。
流言蜚语往往是人心深处那一抹恶意的体现。
他们并非想致人死地,也并不认为自己在做将人逼入绝境的恶事,说两句话又不是拔刀杀人。不见血的东西,人往往是无动于衷的。
问题是,谣言从哪里来的?
一开始他们可都是对白家感恩戴德,便是升米恩斗米仇,也该有个缘起,谣言且不论,那些师婆大张旗鼓的搞事,总不是无缘无故的罢。那可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下九流,做场法事都恨不得将人身上的每一口血都吸下来。
“如何?”展昭便问。
“那些师婆是被城内的商贾买通了。”白玉堂说。
展昭一愣。
白玉堂语气平静,将他当年所查之事娓娓道来:“婺州城九成匠户一事你已知,他们往日所造器物又不能当饭吃,和今日人人供奉桃木教不同,城外之人带着瓜果蔬菜、粮食荤肉来此可不是为了弄一堆器物回家摆着。自然而然的,早年就有商户将这些器物买来,转手卖出婺州外,换得粮食送回婺州。”
“白家以布匹起家,是自家的营生,倒与他们这一来一去又得差价不同,因而并不出众,所赚银财也远不如今日。”
“然而我父母早年离世后,兄长接过了白家的担子,短短几年内将白家营生遍及天下。一时之间,婺州城内无人能比,白家自然成了婺州首富。”
白玉堂眉梢不动,可眸中却冷冷闪着寒光。
“怀璧其罪,白家积财千万本不被人知;可早些年婺州曾遇灾荒,是白家亲力相助,共渡难关,这才让人知晓白家富甲天下。”
“婺州的商贾生了异心,见兄长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掌控着白家这艘大船,凭空造出远超他们想象的钱财,心中许是不服,又许是起了贪念。他们意欲打压白家,才故意传出谣言,又闻说我冬日落湖生了病,叫师婆闹事,将此事怪罪到兄长头上,极尽凶恶之词污蔑兄长、咒他短命。”
白玉堂顿了顿,“却不想兄长为救我伤风,引旧疾复发,便在那日离世。”
那些商贾没想过,白锦堂会死。
他们心知白锦堂聪慧,定能瞧出端倪,有意凭此与白府谈成合作,吞分掉一些白家的营生。
可是白锦堂死了,他们买来的咒骂竟在那日成了真。
“那些城内商贾……?”展昭未有问全。
“此事……嫂子也有查过。”白玉堂道,“九年前,嫂子便是为此执掌白家,婺州商贾往日账面不够干净,也做过不止一件黑心事,嫂子统一查出后,报给官府处置,因而婺州商户通通换血。如今婺州城内的商户都是九年来新起的,婺州城总不可能只有一个白家经商。”
此一言,叫展昭想起他昨日查的那些商贾大家,各个古怪。
莫不是他们知晓此事非是白家邪祟作乱,心忧自己如九年前那些商户一般,被白家最后料理干净,这才各个心胆俱破?
可如今桃木教势大,白府势弱,怎么看都不会是被白家料理的结果。还是说他们真的猜错了,这婺州城的商贾与桃木教并没有暗中勾结?
白玉堂这一提及,展昭又想起一事。
二人在前厅门前又立了片刻,那蒋平才起身而来,遥遥便瞧见二人在前厅谈话,暗叹自己比不得年轻人精力旺盛,起的可真够早的。
他才走近两步,听见白玉堂取笑展昭什么“展大人往日正气凛然,进了我这鼠窝,也入乡随俗做起偷鸡摸狗的勾当了”。任凭蒋四爷机敏也听了个稀里糊涂,不知两个年轻人又在自顾自打什么暗语,说什么玩笑话。他还没高声发问,那头白玉堂与展昭便默契十足、纷纷转过头来。显然二人耳聪目明,便是谈话时也能分心注意旁的。
“四哥。”/“蒋四爷。”
他二人分明在谈笑,却好似就在等他,同时开口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白玉堂道,抬着手晃了晃三本不知哪儿来的厚厚本子,不知为何,他言行举止、眉梢眼角尽是嚣张又得意洋洋的愉快。
一旁展昭无奈摇摇头,甚至没有反驳白玉堂先前那句话,只笑着道:“且要劳烦蒋四爷帮忙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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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晚了。
i躺,朕的双更记录,嘤,好气。
躺,不过也没办法,剧情还没写完,这几天双更到底有点爆炸。
躺,而且还有剧本没写hhh就交了个方案和四月汇报。
最近是有点痴狂更新……
躺,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弄不清自己在写什么鬼东西hhh孤寂之心油然而生。
躺,睡觉去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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