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回 牛角尖,百思不解何所求

小说:[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蒋四爷缓步走近一瞧, 握在白玉堂手里的竟是三本厚厚的账簿。

    “猫儿带回些好东西,却要你将往日管账的手段眼力发挥一二了。”白玉堂将三本账簿都塞进蒋四爷怀里,“且帮我看看里头有什么毛病,是婺州其余三家商贾今年的账簿。”正是展昭昨日暗中拜访时顺手摸走的,也难怪白玉堂取笑展昭。

    “劳烦蒋四爷。”展昭话音才落就被白玉堂猝不及防地拽走了。

    蒋平这一低头一抬头的时间里, 二人一溜烟儿就从走廊尽头消失了。

    他不由心说, 原先想着展侠士稳重, 能压住老五那跳脱性子一二, 怎瞧着反被带出几分玩兴。

    蒋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还是端着那一叠账本走了。

    他且莫要掺和那二人才是,省的老五嫌他多事。他转了个弯, 又皱着眉头暗自嘀咕,只是老五那心思……蒋平又拐了个弯,不知想到了什么, 连带着一声说不出意味的叹息在墙后不见了踪影。

    院落又恢复了寂静, 唯有风吹叶摇、虫鸣窸窣。

    那头院落里, 展昭与白玉堂在书房门前停住了。

    白玉堂快步进了书房, 从桌子后插满了画卷的画缸里头卷出了一本小破册子。

    展昭且偏着头打量白玉堂这书房,摆设规矩之中另有乾坤,一桌一椅、笔墨纸砚俱是名贵, 白玉堂久不归府, 想来都是九年前另有人为他细心置办。展昭又微微抬头, 墙上挂了两幅画, 一是绿水青山纵马人、二是万家灯火且安乐。两幅画都是九年前所做, 笔法还稍显稚嫩,比之如今不知如何。展昭未曾见过白玉堂如今的墨宝,打油诗倒是听白玉堂在开封府作了一首,思及此,他摇着头微微笑了笑。

    白玉堂回过头,见展昭神色,且挑眉道:“少年拙作,叫猫大人见笑了。”

    他还当展昭摇头是看不上那两幅画,不过他自己也看不上。在他如今看来,自是拙劣之作,他一直留着它,不过是上头有兄长当年随手题跋,是兄长最后的墨迹。

    “不敢不敢。”展昭一本正经道,“展某如今也比不得的。”

    此话不是谦词,展昭确实不会作画,别说作画了,他怕是连颜色都认不全,只觉得青与藏青、红与桃红都差不多。

    说来展昭瞧着温文尔雅,琴棋诗画俱是不通,一手字倒是清隽端正、工工整整,左手柳体也颇得精髓,唯有少时读过诗书礼乐、学得武艺骑射。他父亲当年尤擅山水花鸟,不知为何教不会展昭。展父常笑说展昭恐是生时着急了些,于作画一途是只来得及生了六窍。

    不过展昭虽不会作画,但他会看。

    那青山纵马是江湖远阔,那万家灯火是天下安康,甚好,甚佳,亦见之甚喜。

    更何况展昭也瞧见那画上的题跋是何人所作了,不由心叹白兄与白大当家果真是手足情深。

    白玉堂难得没有揶揄展昭,将那小破册子往桌上一铺,说起了正事:“城内商贾一事,凭你顺来的账簿未必能找到端倪,真想弄清那三家人的古怪,还得上门去问个清楚。”

    展昭微微颔首。昨日他心忧打草惊蛇,到底没动手;不过随后桃山为救人已经引起轩然大波,是他始料未及。

    “此事且压后再论,”白玉堂又道,“你问我兄长当年之死可有蹊跷,我当年查了,到那商贾与师婆暗中勾结戛然而止。”

    而如今,他探入桃木教又得知婺州商贾似乎于桃木教有所勾结。

    商贾、师婆、桃木教……九年前和九年后。

    白玉堂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也不知是他们黔驴技穷只有这一套玩法,还是今日学了早年这一把戏,又或者是只是巧合。总而言之,这师婆门前围堵太过眼熟,白爷那时便有猜想。”

    展昭神色一动,未有插话。

    “如你所想,我疑心他们盯上的不是我手掌何物,而是兄长。”白玉堂的指尖敲了敲那小破册子上模糊不清的蝇头小字,眯起眼,“兄长当年名扬江湖,亦是豪侠之辈,自是铲奸除恶、扶困济贫。他性情内敛,做了何事只当举手之劳,从不与人炫耀,便是我也不知他往日行径。这些人来头不小、桃木教也由来已久,难说不是兄长早年碍了他们的事,又或是得了他们什么东西。“

    “我知兄长早年便喜好录写心事,得知兄长尸首被盗后,我便寻府内婆婆问了兄长早年录写心事的册子藏在何处。”白玉堂说。

    展昭的目光落在那破旧的小册子上,确实辨不出到底写了什么。

    白玉堂读出展昭神色,眉头一挑,“你莫要小瞧它,兄长用的均是好纸,便是整本册子线装脱落也不该是这般模糊。这册子显然经兄长用特殊秘法处理后才变成这副德行,任谁也瞧不出他当年写了什么。”

    展昭便挑起一页细瞧,他本就不善此道,到底是摇头。

    “莫说你这般随意一看,便是白爷费了几日工夫也没能从上头得出什么来。”白玉堂见展昭这般认真,忍不住抱着胸取笑道。师婆闹事之后几日,他先是与蒋平垒起高墙,后又探入田府,余下几日俱是在研究此物。

    “既然得不出什么,此物有与无,又有何不同?又如何能说白大当家所录之事与桃木教有干系。”展昭低声笑道。

    白玉堂轻哼一声,心知展昭所言不假,并不驳展昭,转而道:“我探入桃山,便是因此物无所得,改为去查那些人的底细,想弄明白他们与兄长有何干系。”

    说到底,他还是心有怀疑。

    “兄长尸首被盗,可知他们是为了把起死回生的戏码做的更逼真些,好将婺州百姓哄骗得通通与我白府为敌。”

    “却不知、缘何是我兄长,缘何是我白府。”

    “不得不怀疑我白府在何处曾得罪了这桃木教。”

    白玉堂声音又轻又冷,字词落地时,像是寒光照刀刃。

    “你应猜得到,若无祖坟遭掘,我不回这金华,又如何知晓婺州城里还有个兴风作浪的桃木教。”

    他们必有掘坟开棺的缘由。

    “若无书信传达,只怕是他们占山为王、以怪疾之名掌控了整个婺州城,悄无声息地在大宋疆土上弄出个法外之地,一两年后你我都半点不知。”

    且那些人分明有能力将书信拦下,偏偏只是拖延了几日,可见他们就是要白玉堂来此的。

    然而白玉堂试探过了,这些人费尽心思将他引来,不是要他白玉堂的性命。

    “也正是因疑心桃木教与兄长当年有所干系,在桃山之时我见了与兄长面目相似之人后,错疑亲嫂,还道亲嫂九年魔障做下此事。”白玉堂言及此,神色微顿,也不知想到什么,半晌唯有言语。

    展昭闻言不由无奈,差点就要说他亦是见了沈嫮上山、又听闻白锦堂当年之死,错疑了沈嫮。

    二人倒是全然无知之中,连想错的地方都一样。

    白玉堂不知展昭所思,又继续道:“兄长尸骨……我且尚未与你提起。在桃山遇见嫂子时,从她口中得知,九年虽去,大哥尸首未有腐朽、面目如生,是嫂子亲手于兄长口中放了一块上古玉蝉。”而他也因此白白错过了在他面前的兄长尸首。

    展昭先是一愣,登时心头一亮,“掘坟开棺是预谋而来,但起死回生是临时起意。”

    白锦堂尸首面目如生,此事连白玉堂都不知。

    那些人掘坟盗尸,传起死回生的谣言,还弄了个假白锦堂,不可能是因为早早知晓白锦堂的尸首尚未腐朽,因而特地挑中了白家。

    白玉堂在得知白锦堂尸首被盗时便有三种猜想:要么,那白园里埋了东西;要么,白锦堂的尸骨是威胁他之用;要么,掘坟开棺之后发觉尸首有异,临时起意。事至如今,他二人重新理清了思路,回头再看,那伙人极有可能先有谋划掘坟开棺;而后发现白锦堂尸首有异,又心生一计,闹出了这真假难辨、起死回生的把戏。

    那么开棺掘坟一开始就是为了引回白玉堂吗?

    为了让这出起死回生的戏能成,总得要费功夫弄一个假的白锦堂出来。改头换面,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所以才先以鼠猫之争将白玉堂引去开封府,又数次拦截书信,使得白玉堂四月中旬方知金华有异?

    这般解释确有道理,可二人细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白兄……白家祖坟何日被掘?”展昭忽然问。

    “应是三月廿八夜。”白玉堂起先不解,话音一落便明白了,“你我三月中旬去的开封。”盗三宝引鼠猫之争比这更早,分明是先有这调虎离山的计谋,才按部就班地来掘坟,再发现的白锦堂尸首。

    一开始他们就准备着掘坟。

    掘坟开棺,另有企图。

    他们又绕回了原点,到底白家、或者白玉堂,又或者已逝的白锦堂能藏有什么秘密,引来幕后人的觊觎。最奇怪的是,桃木教为谋反而养兵捞财,这样一群造反之贼能与商贾白家有什么关系?

    二人一边静思,一边在这书房里盯着那小破册子呆站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二人俱是饥肠辘辘才晃了神,鬼使神差地对了一眼,相互看到对方愁上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展昭不由失笑。

    在纠结这桃木教的底细和桃木教对白府所为种种的目的上,他们花了太长的时间掐牛角尖。说来他们此刻真正该忧心应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而不是考虑那些人为什么这样做。可谓是当局者迷,全然没了往日洒脱心境。

    但不将此事弄明白,好似眼前所有的东西都隔着迷雾,不管做什么都稀里糊涂的,没法做出个决断来。

    桃木教既然是要起兵造反,合该小心隐忍,而不是放肆作乱。即便他们看不起白玉堂,认为他这般江湖草莽坏不了事,也不该大张旗鼓地对知州下手,如今天下太平,远不是一个谋反篡位的机会。他们隐忍九年、积财千万都悄无声息,莫不是临到关头失了耐性?

    能在婺州城谋划出一个桃木教的人,不像是会因长时间的隐忍无所得而失了分寸。

    不过婺州偏僻、消息封闭……

    白玉堂伸手在展昭面前一晃,将他的心神召回,“早年未曾了解过官府制度,我怎记得府州除了一个知州,还有一个人?”

    展昭微微侧头,“白兄可是说通判?”

    “大哥与松江府知府打交道,便说起有这么两人,闻说是天子耳目。”白玉堂对大宋官制确实知晓甚少,只不过听了一耳朵,“这婺州城里却不见官府内有此人,那田知州病后,竟是将府衙之事交给了一个主簿。”

    “白兄是为难展某,展某入朝为官也不过短短的半载罢了。”展昭笑道。

    白玉堂扬眉不言,只等着展昭下去一句。

    果不其然,展昭又道:“若问其他,展某确说不上,这通判倒是略知一二。只是展某一知半解,今日半桶水卖弄,若是来日白兄发觉有误,切莫取笑展某才是。”

    白玉堂眉宇间的得意几乎收不住,“你且说来。”

    展昭想了想道,“好似早年太|祖时,各州知府知州便俱是京官外派,名作权知某军州事。后天子又派遣通判,作各州副职,实为监州,正如白兄所言,乃是天子近臣。”

    “但这婺州城内并无通判。”白玉堂又道。

    “且看府州辖区大小,如松江府,辖区之大,自得派二到三人作通判;如这婺州,着实偏僻,通判与知州可领一职。”也就是说小州可由天子派遣的通判直接担任知州。

    展昭这话说来他自己也不是很肯定,到底是才进了官府半载,对官制也是囫囵吞枣地从公孙先生口中听来一二,难说有没有记错。

    “你的意思是,那田知州就是天子耳目?”白玉堂问。

    “应是如此。”展昭微微颔首。

    “他抱恙府内,昏迷不醒,便无人上报朝堂。天子耳目少了一人,赵祯总不会一点也察觉不了罢。”白玉堂说。

    展昭无奈,到底没有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提醒白玉堂应当注意言辞,只道:“白兄不是说田知州抱恙是四月的事?他自己知晓身中五石散,又暗自解散,如何会讲此事上报?且他昏迷不醒是上月,才过了半个余月……”

    二人相视收了声。

    半个余月,却好似经年之久。

    从这往汴梁寻常差使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书信在路途也难免出差错。田知州在此三年都没有察觉桃木教在婺州百姓心中已经积威如此,远在开封的天子又怎能料到此事。

    这天下的疆土何等广阔,纵是明君圣贤,总有力不能及之处。

    养兵积财九年,换得人心疯魔,许是对桃木教这等谋反之贼而言,而这鞭长莫及正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这般看来,桃木教所为除了针对白府令人不解外,其余无论是怪疾降临、挑拨百姓还是毒倒知州俱是合情合理、按部就班的谋反计划。

    寂静中,展昭见白玉堂若有所思收起了那无解的小册子,又迟疑道:“白兄提起官府,展某想起一事不解。”

    白玉堂随他所言侧过头来。

    “婺州百姓多是桃木教徒,因怪疾与邪祟之说、受师婆煽动,夜围白府杀人纵火、有目共睹……”

    展昭嗓音和缓,却伴着书房外又急又快一阵脚步声。

    “官府的人为何会当白府与桃木教是一伙的?”

    “少爷!官府的人突然围住了白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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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爱你们。

    躺,越到收尾越难了嘤。

    下!一!卷!一定不能设置这么坑的剧情了![哦闭嘴别立flag]

    晚安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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