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官府的人各个提着刀, 还在门前烧起火,好似是要硬闯进来。”
润五月初四早,继婺州百姓夜围白府后,官府的人马也围了白府。
……
厚重的云层仿佛就压在头顶上,让人透不过气。
“那人果真进了白府?”
婺州府衙大堂内, 书生打扮的男人急急询问跑进来的衙役, 他蓄着小胡子, 生的几分鹰视狼顾之相, 便是急切问询时也显得十分阴沉。
“真、真进了。”那衙役喘着粗气, 面色惨白,满头的汗不知是吓得还是跑的, 两条腿还在打着哆嗦。
“我一大早去的时候那……那人还在门口……”他紧张地舌头都打结,好歹话是捋直了,“然后、然后我就看有个女人从里头、从白府里头攀过那、那墙飞了出来, 本……本来我瞧着她应该是想把、把那人……”他停了好一会儿顺气儿, “也带着飞进去, 但是不知怎么的瞧那人瞧了好半天, 扭头把……把那个门口的锁链给一根根劈断了。”说到这个的时候他用力的咽了咽口水。
“劈断?”杨主簿愣了一下。
“用手……一掌劈断一根。”衙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他不敢说当时那女人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随意的眼神叫他心简直要跳到嗓子眼。
那锁链虽说不粗, 也是铁打的啊, 谁见过手劈锁链跟给西瓜开瓢一样的。且寻常人想用给西瓜开瓢也没这么容易啊。衙役六神无主地想。
这得是个妖怪吧。
“……”大堂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那女人是谁?也是个江湖人?”杨主簿问。
“瞧着……是白府的丫鬟。”衙役迟疑地说, 他早年好似见过这女人上街, “一个小圆脸,脸上还涂得古古怪怪地。”
杨主簿拧着眉,发愁道:“白府连个丫鬟都武艺高强?”
衙役没敢搭话,他现在还心惊肉跳着。难道外头的百姓没有发疯,那白府真的是邪祟妖魔来的?
不然、不然那死了九年的白锦堂怎么就活过来了!
“休要胡言。”杨主簿疾言厉色道。
原是那衙役惊慌失措之下竟喃喃出声了。
“什么起死回生,定是有人鬼神之说借此生事。”杨主簿冷着脸快语道,“我早听闻江湖上有易容换面的人……”这话他起了头,好似是隐约察觉不对,又快快闭了口。
衙役张大了口、瞠目结舌地看着杨主簿。
还未等及他说什么,就听外头打着滚儿跑来一个小衙役:“杨主簿不好了!头儿带着弟兄们冲出去了!!”
杨主簿面色一变。
……
官府的人马围了白府。
大白日里,他们在门前烧起了个一铁桶,同种放了木屑和火油,熊熊大火有数尺高,浓烟滚滚而起。
领头的汉子面色冷峻地站在门前,他身后算来不过四十余人,已经是官府所剩无几的人马。
他身侧的一个官差瞧着白府的匾额还有乌漆麻黑、被黑狗血泼过的白墙之后那垒高的麻布袋子,心中惴惴,忍不住开口道:“头儿,这白府可都是……果真、果真要……?”
“你倘使怕短命,转头离去,我不拦你,亦不怪你。”领头的汉子冷声道。
他抬起眼,眼底通红,俱是血丝。说不出那眼神是恨还是悔,但里头的决意叫人心头一颤。
站一旁的官差果然闭口不言,他自是不会走的,这府衙里的衙役哪个不曾受过头儿的恩惠。他们这些衙役说来好听,是个官差,但个中是有差异的,如市井犯了事儿的无赖之徒,做的都是缉捕、看门等最苦最累最凶险的活儿;如良民百姓,便是寻常站堂、库丁。虽都因占着几分官面也被称一声官爷,不似卖了身的奴仆,并非贱民,但总归是不同。早年他家里遭难,沦落到街头偷鸡摸狗,受尽白眼,是头儿给了他一口饭吃,也是头儿把他当人看,他不敢说旁的,这条命也敢豁出去。
且……婺州城已经变成这副德行,他们此时不出头,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思及此,他便想起府衙里的尸首。
那被大卸八块的城门守卫可是头儿的亲外甥,是头儿把他独个儿留在城门口,却连个全尸都没有。
头儿一宿没睡,昨儿听闻他家里那口子已经哭了一天一夜,连家门都没让头儿进。还有那守卫早年瘸了腿的老母亲……那孩子早早死了父亲,别无手艺,这才为了补贴家用入的官府,也是头儿经不住哀求在杨主簿面前提了此事。
官差心里打颤,喉咙上用上一股恶心与苦意,何等凄凉。
他却记得昨日一早头儿才因江湖人的事教训了外甥,却不想转眼间,就叫江湖人杀了。
收尸的时候,他也在。他入府衙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死的那么凄惨、那么诡异。人死不过头点地,他曾想那济世堂已经是最惨不过,却没想到还有比那更可怕的,叫人怎么也猜不透那城门守卫死前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许是兔死狐悲……虽与头儿不同,他与那城门守卫并无亲眷关系,也不熟,但他脖颈从昨日一早凉到今日,谁知道什么时候下一个死就是他了。
那些江湖人……俱是武功高强、心狠手辣。
官差眼前飞快闪过近两日无辜死去的同僚,一双眼里同样尽是血丝。
倒不如赌一把。他咽了口水,咬紧牙关,冷下面容。
官差一眼扫过同行来的四十余人,所有人的面色都是沉默且惧怕,心头惴惴却无人退步。
官差领头的汉子冲着侧面一招手,十几人排着队小跑着,飞快抵达了白府门前。白府正对面的屋顶上,一把冰冷的弓|弩立了起来,锃亮的铁箭矢微微闪着光,悄无声息地对准了白府的大门。而同在一排的弓箭手各个拉开了长弓,燃烧的箭矢照亮了这些人恨极怕极的面容。
他们准备撞门。
只要最前面那十几人撞开大门,数百支箭矢将先后射入白府,带着火星。
他们也不是蠢货,那白府中人有不知多少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家主白玉堂更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阎罗,他们这些官兵说是兵,实际上半分武艺也不同,哪里是这些上天入地、行踪诡异的习武之人的对手。领头的汉子自然也不是带他们杀入白府送死。
若是能万箭齐发,统统从高空落尽白府更好不过。可白府的麻布袋子所垒起的高墙不仅挡住了外头人的攀入,连他们绵软无力的箭矢也射不进。倒是锁住白府大门的铁锁链在早上就被人弄断,倒是省了他们的工夫。
那十几个汉子正摆好了架势准备发力,白府的门忽然发出轻微一声吱呀响动。
这紧闭的大门竟是从里头拉开了。
门前的十几个汉子俱是浑身一僵,好似想起了数日前那白衣人含煞的眼神,俱是心头一跳。
朱红色的木门里站着一个尚不能辨清的身影,尚未出门,就已像是一道笼罩在十几个大男人心头的阴影,让他们背脊冷汗直落。
几乎是瞬间,身后领头的官差汉子暴喝:“拔刀!”他自己也身先士卒,快步冲了上去,要赶在这些官差之前正面对上那大门里的身影。咔的声响统一响起,官差们手中的朴刀都拔了出来。
发颤的刀尖对准了门内。
却是同时,街道另一头,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转过弯来,直奔白府,正是官府的杨主簿。他满眼焦色,甚是心急如焚,一转弯见白府门前那备着火箭的弓箭手,还有拔了刀、正在与谁相对的官兵,吓得面色一白,口中大呼:“都、都快住手!”
门彻底开了,门里的身影也显了出来,不是白衣人,也不是前日入城那个蓝衣人。
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知州夫人。
众人俱是一呆,领头的汉子更是震惊,一步跨进了白府内:“知……知州夫人,您、您怎在此!”
可金玉仙的神色比他们更为震惊,“你们这是做什么?”
……
白府内书房,展昭眼疾手快,一把将白玉堂冷脸跨出房门的身形拦下,“白兄。”
一旁来报信的白家仆从登时色变,心道哪里来的壮士莫不是看不懂少爷的脸色!
“白兄,此时万不可与官府起冲突。”展昭对那小厮的心声果真一所知,只正色劝阻白玉堂道。
白玉堂嘴角一侧挑着,目光却似融不化的千年寒冰,使得这个笑容瞧上去讥诮又玩世不恭。但他还是顿了脚步,撇过头瞧了展昭一眼,半冷不热道:“爷却不是叫人打上门来欺负,还不闻不问的性子。”
听他这般发话,展昭反倒心安了几分,面色沉沉道:“白兄应想到放那真假难辨的人进府,便会有这般结果。”
或者说,从那面容与白锦堂无二的年轻男人进城那刻起,这城内还有几分理智的人都会心疑。
白玉堂不言。
这套是早就设好的,无论白玉堂踩不踩都是一个结果。白玉堂不可能半点没想到就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年轻男子放入府内,哪怕他最终肯放此人入府也是因为不愿那人顶着亲兄面目招摇撞骗。
“何况……”展昭顿了顿,无奈道,“白兄还未有说明白,为何官府的人将白府与满城百姓混为一谈。白兄你应知展某之意,非是因昨日那人进城,而是展某前日入城时便是如此了。”
他前日入城时,亲耳从那些官兵口中听闻,白府与百姓是同一拨人。
他们对展昭动了杀机,仅仅是因为展昭入城所寻得是金华白府。未免白府多的一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做帮手,这才提着元戎弩赶来痛下杀手,甚至不顾对济世堂的尸体动手,也要将展昭狠心杀害。
仅仅是因为田知州当众发病那日,师婆诬陷白玉堂?
不,满城百姓发了疯,听信师婆之言,认定白玉堂乃是给婺州城带来邪祟之人。
官府之人既然没有随百姓一并信奉桃木教,显然尚保有几分理智,又如何猜不到师婆是受人所雇?几个师婆大闹那日,先是说田知州将怪疾带入婺州城,随后才碰上了与大开杀戒的白玉堂,又指着白玉堂叫骂半日,诬陷白玉堂才是害了田知州的人。
那日情势混乱,便是官府之人真的信了此话,认为是白玉堂害了田知州,也该将城内百姓与白府分成两拨人算才是。
白玉堂瞧着展昭迟疑片刻,却要开口,门口又一人快步而来。
“老五,这账簿……!”
……
“夫人可是被那贼人绑来……?!”
白府门前,领头的官差汉子急道,可他见金玉仙面容惊异,便知非是如他所想,脚步也生生扼住了。
“且快快住手!”杨主簿趁着众人呆滞的时机挤进了人群,且要阻止这群见金玉仙也是一呆,没了半分往日的从容。他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口中喃喃道,“夫、夫人您怎在此,您……您这几日……知州大人他……”他本是阴险面容,这般凄惶神色竟显出几分可笑来,可知杨主簿果真心神打乱、吃惊至极。
领头的官差汉子本还茫然,登时想起那病卧在床、生死未卜的田知州,“夫人、莫不是……”他颤抖的刀尖刷的指向了田夫人,口中大怒,“夫人您莫不是忘了姓白的贼人如何害了田大人!”
他气得牙关都咬出了血,“田大人危在旦夕,夫人连日不见踪影却在这贼子府上!”
金玉仙大急:“胡言!白侠士何时害了元郎!”
“全城百姓都看着,夫人忘了我却没忘!”官差汉子瞪着眼冷喝道。
“快将刀放下!”杨主簿见二人起了冲突,忙挡在二人之间急声道。他本是瘦弱书生,便是着官差汉子脚步虚浮、非是精通武艺之人,也比他强壮多了,此举匆忙反倒被那领头汉子一手拨开,割坏了自己的衣袍,好歹人没有受伤。
领头的官差汉子将往日敬重的杨主簿掀开也只是眸中闪过一丝歉意,整个人都紧逼上前,口中狂怒道:“杨主簿亦是知晓我婺州之变俱是受他所害,什么起死回生,什么怪疾,俱是他一手操纵,为何拦我!合该他武艺高强,就怕了他吗!那要我无辜百姓如何!活该白白死去吗!”他虽一声比一声高,然而任谁都瞧出他正是一口怒气所挺的胆气。若是他退半步也再无胆量与白府做对,因而此时便是天王老子相劝也拦不住他,何况一个娇弱的女子和一个书生。
金玉仙来不及搀住杨主簿,一张如花面容气的通红,“闭嘴!你听信何人胡言,白侠士于我有救命之恩,若非他相救,我还在贼窝受尽屈辱!”
她生的娇弱,比不得江湖女子,可性情甚为刚烈,半点不惧,直前一步拿自己胸口顶上了那银晃晃的钢刀,口中条理清晰:“元郎被歹人所害,早在三月末误服五石散,这才卧病数月,不得见人。那时白侠士根本不在婺州,如何怪罪于他。”
杨主簿爬起身,顾不得自己如何,快语劝道:“不错!分明是有人暗中设计!白府的白玉堂上月归来,此事你也知晓……”
闻二人言语,领头的汉子不仅没退,反倒目眦尽裂:“白玉堂是不在,可这金华白府姓白的却不止他一个!”
他抓着朴刀,死死瞪着金玉仙,“夫人说姓白的贼人没有害大人,那又如何!”
“九年来,金华白府暗中强逼婺州商贾与桃木教暗通款曲,助它扎根,乃至今日声势,此事我与杨主簿一并查出。”
“而几日前,我亲眼看见他一掌杀害了我官府的弟兄!”
“还有昨日一早,我那瞧见白玉堂何时入城的外甥,得罪了一个寻他而来的江湖人之后就被狠毒杀害,如今死、无、全、尸!”
嘶哑绝望的嗓音字字顿顿,叫人浑身冰凉。
“这等草菅人命、害我婺州百姓的贼子,便该千刀万剐!”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众人眼前刷的闪过。
几乎是同时,那官差头领的头脸被什么拍中、错愕地扭向一边。那东西击中了他脸后,轻巧地落了地,发出咕隆一声响。
一个年轻俊朗的蓝衣人蹲在大厅的屋顶上,手里提着一把黑沉沉的剑。他面容温和,微微蹙着眉头,平缓的声线不似恼也不似怒:“他若不是,你今日欲灭白府满门之举算是错判无辜,还是为私仇泄恨?”
那是一块木腰牌。
落在青石板上那一面刻了两个字。
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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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
今天又踩着死线……呵呵呵每天踩在死线上的女人[喂]
今天也是十分艰难的卡着文,还……顺便沉迷了一下大师赛[闭嘴]
啊啊啊……
今天是昭昭主场吗。e应该……算吧。
hah躺,继续立flag,希望能在六十章以内完结此卷[对,我已经放弃挣扎了,反正短章节内是不可能的]
好了……晚安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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