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 水榭风轻。
婺州城六月一过,转入七月,便也出了又闷又湿的三伏天。
可天气未有转凉的趋势,在这满山群的环抱中依旧热的蝉鸣四起,令人发懒不欲奔走。
水池里一群金鳞鲤鱼摇摆着赤尾, 晃晃悠悠地从水榭这头绕到水榭那头;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也跟着鲤鱼群从这头啪嗒啪嗒跑到那头, 也不怕崴了脚, 胆儿肥得简直一个小混世魔王;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七八岁大, 瞧面向性子和软, 胆子自是也小了几分,一路紧追不舍, 生怕那小些的孩子跌进水里,慌得满头大汗。
可偏偏水榭里的年轻人平躺在地板上,头也不抬, 一点儿不忧心的模样。
他身着莹白长衫, 一张纸盖在他脸上, 风掀开纸一角露出他唇角。
“爹爹。”小孩儿突然扑到那年轻人身旁, 差点脸朝地摔成傻瓜,被年轻人单手拎起后领。
被吊起的白团子笑容满面晃了晃手,“爹爹!”
“芸生。”白玉堂懒洋洋地喊了另一个孩子, “去吃饭。”他将那个拎起的孩子端到一旁。
白芸生依言上前, 牵起白云瑞的小手, “小叔, 母亲说您要出远门。”
白玉堂单手夹开盖在他脸上的纸, 瞧了一眼那个七八岁的孩子,笑道:“不急,爷难得在家几日,你倒是急着催爷出门?”
“可那展小叔……不是要走了吗?”白芸生好奇道。
白玉堂将手上的纸丢开,挑起了眉梢,“你瞧见了?”
“早上芸生瞧见外头有鸽子飞进来了,母亲说那不是我们家的鸽子。”白芸生一本正经道,“芸生猜那只能是寻展小叔的,之前芸生就知道展小叔是大官。”
白玉堂闻言轻笑了一声,又问道:“他要忙,如何算是我要走了?”
“太婆婆说的。”白芸生说。
白玉堂还未搭话,白芸生拧着他的细眉像个小大人一般道:“太婆婆说小叔和展小叔总在一块儿,展小叔要离开,小叔定是要出远门了。太婆婆说这叫形影不离。”
“……那可不一定。”白玉堂侧头瞧一眼水榭外头,单手抚了一把白芸生的头发,懒洋洋道,“他在婺州养伤,既然伤养好了,自得回去,留我这白府作甚?”
白芸生眨巴着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见丫鬟来寻,便知是母亲催他们去用膳,便牵着白云瑞出了水榭。
“听白五爷意思,展某是多日叨扰了。”风里传来轻笑。
“展大人来来去去、随性自在,若是公务繁忙自便离去,哪个敢拦?至于叨扰……展大人能莅临寒舍便是蓬荜生辉,又如何说叨扰。”白玉堂眉毛都不抬,言辞客客气气,可仔细听来尖刻轻佻,真是嘴里不饶人,“展大人这话,可就折煞白五了。”
水榭小路,林木从中,身着一藏青长衫的年轻人迤迤然缓步而来。
艳阳高照,金光落在他服帖的发丝上,展昭踏入水榭,见白玉堂那模样不由一笑。
原是白玉堂懒惫,鞋袜搁在一旁不说,一头青丝披散,发带都不知丢哪儿去了;他还大大咧咧地躺在这水榭的木地板上,纸墨笔砚散了一地,仿佛遭了贼,画纸上还有先头俩小家伙留下的鞋印。
展昭细细瞧了一会儿白玉堂搁在一旁的画纸,潦草勾了几笔,是画的一匹红马。
白玉堂斜睨了展昭一眼,盘腿坐起身,“展大人来辞别?”
白芸生说飞鸽传信,此事白玉堂如何不知,他二人往日吃住同院,这会儿他在这水榭乘凉,自是因借了书房于展昭回信之用。
展昭不语,也盘腿坐下,从书页底下捡出了那根三指宽的白发带,便将其压在白玉堂面前,好半晌才温声笑道:“白兄自在,展某比不得。”
“笑话。”白玉堂翻了翻眼皮,随手抽来那根白发带捆了半截儿头发。
他这一捆歪歪扭扭,瞧着叫人发笑,可偏偏他似笑非笑,一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也不叫人觉得古怪了。
“你这猫儿得了两日清闲,便浑身不爽快,伤未养好,只想着劳碌奔波给包公分忧解难去。若寻个算命先生来定给你批个操劳命,何苦来取笑白爷自在。”
展昭到底是官职在身,哪里比得上早年江湖纵马独去的畅快。他本就是奉了圣命南下扬州调查,如今此事未有回禀,展昭是心忧白玉堂这才悄悄来了婺州,若叫官家知晓难免惹人闲话;包拯虽说展昭因守婺州御敌而负伤,让他留在此地养伤数月再归,情有可原,展昭又如何真能数月不归;纵使官家心胸宽广,但少不得朝堂之上非议乱生,他展昭不过一武官,人心难测,朝堂党争吵吵嚷嚷非议的是展昭,可真正指着的是天子红人、身居要职的包拯。
展昭留此两月之久,已是难得少年心性,包拯来信绝无催促他还京之意,但他思虑周到、性情敦厚,焉能令包公为难。
只是他若还是三年前的江湖南侠客,如何束手束脚,连呆个地儿都不由自主。
想来每每思及此事,白玉堂虽明了展昭入官场所图所求,仍是生了几分郁气,这才口舌不饶人。
白玉堂虽是眉宇间隐隐几分不快,但到底是收敛了,面容也缓和下来,揶揄道:“还不如叫你这猫儿劫一回法场,便也得了逍遥。”
“白兄休要言辞无忌。”展昭微微摇头,目光望上掠过,竟是起身,手一抬,解了白玉堂胡乱捆的发带。
白玉堂一愣。
“展某何时且说要辞别,想是白五爷满心山高水阔坐不住了,便也要赶人了。”展昭道。
二人本就坐一块儿,展昭跨了一步便挪到白玉堂身后去了,他也是随手给白玉堂捆起发带,却比白玉堂那胡乱捆的端正不少。指节轻缓穿过发丝,引得人后颈下意识一僵,回过神时,展昭已经松了手,捡起先头白玉堂搁在地上的画卷。
画卷上头红马独去,长风万里、山河远阔。
“今日白大当家可有下落?”展昭提着画,又坐下了身问。
白玉堂眯着眼瞧了展昭片刻,将随风垂落在他肩膀的发带丢在身后。
“漫山遍野寻便是,他们既要拖着白爷时间,自然不会藏在什么扎眼的地方。”
展昭问起,白玉堂自然接话。
“你若为此犹疑去留大可不必,你这镇宅的猫精只怕还不如我白府的小厮管用。”见展昭眉间微蹙,白玉堂又慢悠悠取笑道。
倘在往日,展昭归京何妨。大不了白玉堂陪他再走这遭汴梁,天上地下还能有他白五爷去不了的地方?
可七月已至,白锦堂尸首未能寻回,他离去婺州到底心忧来日横生枝节;也难说那半支秃笔四人是不是真离了婺州,还是带着尸首在漫山遍野里晃悠,等觉得该是白玉堂找见的时候、该是拖够了时辰,才将他兄长的尸首还来;白玉堂若今日离去婺州,这幕后的事还真是多得很。这拨人往死里盯着他,确叫白玉堂窝火,往日脾性定是不肯随了这拨人的算计,偏生越是如此白玉堂反倒越沉了性子,冷静至极,不欲在这会儿叫兄长的尸首出什么差错。非是让人捏住了软肋不得已而为之,而是心思清明、耐心等待。
此外,白玉堂还有意在金华白府内寻出那小红册子的解法。
六月时二人从酒坛塞子上取出的小红册子上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也不知当年白锦堂是否存心让他发愁,二人水浇火烤,什么法子都用了,愣是显不出一个字来。
细细说来,若非被此二事绊住,白玉堂早离了婺州。
白家何人不知他们的二少爷生性难拘,最是闲不住,往日他在陷空岛都呆不住一个月,打从五月归府竟是三月未离,白府的小丫鬟都议论纷纷,说此事稀奇。
展昭卷了画搁在地上,正欲开口,却听水榭外头一群白家的小丫头笑嘻嘻地端着果盘盒子路过,果盘里还装着莲蓬、白藕、红菱等物。此般欢欢喜喜,似与往日不同,引人侧目。
展昭瞧了一眼白玉堂。
“瞧爷作甚。”白玉堂托着腮懒洋洋道,“爷几年不归,府内之事知晓的可比你多不了多少。”
“展某瞧着……好似有几分眼熟。”展昭示意那些丫鬟们端着的东西,“儿时仿佛见过。”
白玉堂这才生了几分兴致,“无非是到了什么日子、俗礼如此……”他这话说了一半儿,恍然回神,“今日可有鸡鸣?”
“……今日一早好似并无鸡鸣。”白玉堂这一问,展昭也奇怪道。
后厨前几日买了一只大公鸡,嗓音嘹亮,展昭亲眼所见,几日来一早整个白府都闻那鸡鸣之响。
白玉堂舒展眉头登时一笑,“猫儿,你不若猜猜她们手里的盒子装了些什么。”
白玉堂显然是猜到了,故意捉弄考校展昭。
“……”
展昭不过见丫鬟们欢喜筹备,合了早年印象,这会儿白玉堂又说什么鸡鸣,他反倒糊涂了。既然无鸡鸣之声,想来是那嗓音嘹亮的大公鸡今儿被后厨的厨娘们开了刀,要煨一砂锅的鸡汤,这是哪里来的俗礼?
不过展昭既然猜不到,自然要虚心求教满腹学识、有心卖弄的白五爷了,“展某孤陋寡闻,愿闻指教。”
可白玉堂老神在在地晃了晃手指,“不是时候,展小猫。”他往水榭木地板上一倒,混世魔王般耍赖道,“到了晚上你便知晓了。”
展昭哭笑不得,不与有心捉弄人的白玉堂计较。
“旧日未曾问及,猫儿,你家中可是有同辈的旁亲女子?”白玉堂侧过身,以肘作撑,单手抵住头,目光落在展昭身上。
展昭一怔,苦笑道:“展某手足不多,倒还有一表姐,早两年她便已嫁做人妇,清明还乡祭祖时,方知她因难产也离世了。”
白玉堂未有言语。
他那话怎听着十分古怪。
展昭往日少有归乡,旁人还当他侠客心性,因而潇洒随性、任意妄为了些,可展昭生性重情重义,怎会半点不放心上;如今看来常州府的展家亲眷还比不得开封的包拯、公孙策更似长辈旁亲,其中只怕是有异。
白玉堂此念匆匆而过,口中不提,只转回了早先话头,揭过此事,“你若要回京,今日命白福打理细软、喂好马匹,明日出城便是。”
“这倒不必劳烦白管事。”展昭推辞道。
白玉堂睨了展昭一眼,才不管他如何推辞,只道:“此去汴梁,你且不必快马而归,当日婺州之难,是你我侥幸留得命来。赵祯远在开封,能知晓多少凶险,也不过是纸上寥寥数语罢了。他倘使体谅不得,可见这皇帝也不值得包公效命。”他说的是包拯,不是展昭,因二人知晓当日守城非是为大宋王朝,亦不为赵祯江山稳固,为侠之道心甘情愿非是效力忠君,也不要那赵祯体谅。
展昭未有驳他,只是侧头瞧了一眼水榭外的长空,万里无云,天色碧绿如洗。
“白兄欲来?”展昭问的莫名。
“怎的,你还想甩脱白五爷?”白玉堂挑眉,俊美的面容上神采飞扬,可语气轻快,口中的话像个泼皮无赖。
“汴梁乃是非之地。”展昭道。
白玉堂本就连番遭人算计,在那人多眼杂、人心难测的天子脚下,更是条条框框压死人。别说白玉堂任性跳脱、不从世俗,便是展昭也难免有因那官场规矩压抑的时候。前两月包公才与他言明江湖事端多起,易引圣上不喜,当今天子非是多疑之人,可正是如此才不能因此叫这位心怀天下的年轻天子对朝臣失了信任、对江湖草莽没了耐性。如今朝堂之上正有人故意挑动试探官家这根弦的底线,开封之案是一,扬州聚首是二,谁也论不清是谁在与天子耳语,幸亏今日桃木教乃旧年余孽算不到江湖人头上,否则又是雪上添霜。
倘使来日生事,展昭自是不愿白玉堂牵连其中。
白玉堂端详了展昭片刻,才轻飘飘地落下仿佛赌气又仿佛郑重不已的话。
“你去得,爷便去得。”
展昭回过头,到底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白玉堂眉梢微动,又坐起身,将不远的小桌子拖了过来。他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端到展昭面前,“江湖草莽亦是大宋百姓,而大宋的江山能不能坐得稳是他赵祯该管的事。江湖草莽动摇不了他的江山,能动摇大宋江山的不过是……”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民心、军容、内政与外族,虽古往今来朝代更迭究其根本不可一言以蔽之,但失天下者犯的错处总是相似的。”
展昭扶了一把茶盏,没接话。
“当然,赵祯若是怕丢了性命,江湖草莽确可取之。”白玉堂轻嗤了一声,“那个牢笼赵祯既要坐,就少不得有人惦记他的性命。”
“白兄博通古今。”展昭轻咳一声,掩去了唇边笑意,心知白玉堂说来算去、胡搅蛮缠,不过是让他歇了独自应对朝堂与官家的心思。总归展昭今日再多劝说,白玉堂也能顾左右而言他,听不进半句劝。
且白玉堂能取赵祯性命,展昭亦可,赵祯若无这点肚量,天下何人敢身先士卒为他守这大宋江山。
“照爷看来,论起此事,只怕因包大人而处处瞻前顾后的人,是你这修炼不到家、就搅和到官场是非去的猫才是。”白玉堂眉梢微挑,不冷不热地说。
若不是展昭身在其中,他白玉堂何曾和官府的人有所牵扯。
“你若有此心思,倒不如自己全身而退,爷自然懒得管。”
展昭扶茶慢饮,但笑不语。
二人闲坐片刻,打住了这百无聊赖所生的话头,才一同去前厅用了午膳。
白府之外竟有几分热闹喧嚣穿进府内,婺州城自从润五月桃木教攻城之乱后,平静了许久,万户百姓死伤惨重,家家白幡都挂满了七七四十九日,哭声震天动地,艳阳当空可人心之上乌云蔽日、十分阴郁。
展昭便在前门瞧了一会儿,有些小丫头在街上跑,怀揣着小盒子,在犄角旮旯处不知道寻什么,妇人们提着篮子来回东西市,采买的也多是莲蓬、白藕、红菱等物。
虽遭不该有的战乱,婺州城到底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些无权无势、微不足道的百姓,像是脚下的泥土,王朝更迭,千年时日,唯有他们不变,他们活着、劳作、死去,千千万万,在这片土地上,便是大宋的根基。他们能分辨对错,也不能区别是非,他们既善良又心怀恶意,因而圣人说教化万民,使其明理,引起向善,方能免受愚昧、免受利用、免受驱使……免受迫害。
展昭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一个胆大的七八岁小姑娘竟是跑上前来给他递了一朵蓝色小花儿,红着脸跑远了。
白玉堂提着酒坛在他身后瞧了个正着,见展昭难得红了耳廓,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门前来往人群亦是闻声望去,见那英勇善战的年轻侠客举着朵小花儿,满脸不自在;他们还未反应,却见府内白衣公子踏步而来,趁着展昭发懵,转手就将那花儿捻起插到他那服贴的头发上,笑的好不畅快。人群里亦是三三两两忍俊不禁。
展昭手快,顺手又折了门前石墙下开出的小白花儿,顺手就摁进大笑开怀地白玉堂的发带上。
两人没有都提刀剑,转眼间,一起一落,跃上屋顶交了数招,引得街上好几个孩子仰着头,一边吃枣一边瞧热闹,满脸憧憬。
入了夜时,东市未闭,街上难得尚有百姓,且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吆喝不断。
从屋檐之上可瞧见万家灯火,家家户户的庭院里摆着面粉油炸的巧果,东市买来的莲蓬、白藕、红菱,妇人们对月穿针引线,小姑娘们各个捧着个小盒子,仿佛里头装着什么宝贝。
两个年轻人比划拳脚一下午,开坛的酒气跑了个干净,白费了一坛好酒,晚上只得并排坐在屋檐上喝淡酒。
月色通明,凉风习习。
“那盒子装得可是小蜘蛛?”展昭将酒坛搁在一旁,忽然问道。
“乞巧喜蛛。”白玉堂道,挑起的眉眼却像是在说,到了晚上你便知晓,白爷不曾骗你罢。
七月初七,兰夜乞巧,妇人穿针,姑娘养蛛。
“婺州城在乞巧之日杀鸡又是如何典故?”展昭想了想又问。
白玉堂正要答,竟是在凉风之中低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鸡鸣天亮,无鸡报晓,鹊桥相会之人则永不分离。”他拖着腮懒洋洋道,“三尺神佛仍在人心。”拆了一座宗布庙,杀了一个桃半仙,百姓心中仍有鬼神。乞巧乞巧,乃是向天上仙人乞求智巧,说是愿景期许,仍是信奉神佛,“再过半年,桃山之上便有第二座庙。”白玉堂说。
展昭想了想,“圣人且言敬鬼神而远之,传闻盘古开天、后羿射日、精卫填海,俯仰天地无不可破,纵有鬼神惑人,人之命数终归己身。”
“白兄,佛家称慈悲度人,道家称修行度己,鬼神仍在,有何不可?”
“神佛所在,人心安定,行善乐活,信又何妨?”
温声言语像是泉水汩汩,漫过山谷圆石。
“你我掌控不了人心,亦劝不了人心。”白玉堂说。
“神佛却能。”展昭说。
二人相顾无言,举坛而碰,淡酒于月光下摇晃。
三尺神佛高高在上,不管人世、不救世人,唯有千言万语诵念于万民之口,引人向善,修身养性。信己也好,信神也罢,圣人之言、神佛之音,理当人世传颂。漫天神佛不可惧,而以神佛之口传度恶意、以装神弄鬼之言语哄骗世人,那才是当杀之辈。
第二日一早,展昭纵马独自离府。白玉堂未有相送,倒是在院子里埋了两坛这两月与展昭刚酿好的酒,一坛梨花白、一坛竹叶青。
祠堂的二位婆婆拄着拐杖瞧着白玉堂专心埋酒的背影许久。
“二位婆婆觉得如何?泽琰可有骗人?”白玉堂手中忙活,头也不回道。
二位婆婆先是沉默了一会,又是对视齐齐拍手一笑,“好极好极,二少爷不曾骗人,此人世上少有。”
“确是个性子沉稳、品性极好的。”
“确是个武艺了得、才智过人的。”
“也确是个样貌不俗、风流人物。”
“只是此路不见天光、没有来日,亦无终途……”二人转过头来,齐声道,“二少爷可认定了?”
白玉堂侧过头来,眉梢微挑,金光之下俊美修目令人心跳不已。
“再无第二人。”一字一顿,又散漫又郑重如誓言。
长乐与常喜手挽着手,扶着拐杖,站在院门前温柔又慈祥地微笑:“那二少爷为何不敢说?为何不敢领到婆婆跟前来?”
风里静默无声,泥土摔落在坑里。
“他入朝为官、盛名天下,便有万人盼他出错;他父母双亡,再无手足传宗;他至纯至善、侠骨热肠,便不该受此无端非议。”白玉堂一铲接一铲地将土盖在俩并排的酒坛上,神色平静,可唇角微挑,还是那个飞扬跳脱的锦毛鼠,“泽琰此生肆无忌惮,生死命途、无惧无怕,唯有此事进一步悬崖,退一步海角。非是忧他厌我,亦敢直言以告,却有不舍罢了。”
不舍他闻天下口诛笔伐,不舍他受千万污言秽语。
“婆婆,泽琰无所求。”
他声音极轻,并无苦意,却有几分掩不住的欢喜。
二位婆婆神色从容地点了点头,半点不悲半点不恼,反倒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若他来日心许他人,少爷可悔?”
白玉堂将铁铲插在土里,仰着头想了想,眉眼低垂一笑,恍惚世间一切黯然失色,“有憾无悔。”
二位婆婆这才瞧了瞧挂在屋里那画卷,是红马蓝衣人,她们缓步离去。
“喜事办不得,喜酒却偷偷分了一碗,姑娘定是高兴。”
“姑娘合该高兴,咱们二少爷长大了,再不会由着性子行事,知道为另一人妥帖多虑了。”
院落里传来二位婆婆边走边说的笑语,“大少爷只怕又要取笑二少爷,往日混世魔王,也有收了脾气的时候。”
“倒不如说姑爷要动气,还好咱们姑娘哄着。”
春赏花开,夏饮酒,秋逢叶落,冬雪来。
江湖何处不相逢。
七月初八朝阳初升,金光斜照下,一身雪白的年轻人终究是跃上了城墙墙头。果不其然,他顺着林间官道瞧见那蓝衣人骑着马慢吞吞地远去。如他所言,蓝衣人此去不急快马归京,走得比乌龟还要慢些,这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在婺州的官道上,连第一个山弯都还未拐过去。
“猫儿。”
他高声,风吹树摇,声传数里,见那蓝衣人扼住马扭头来瞧。他却眉眼张扬、含笑不语。
※※※※※※※※※※※※※※※※※※※※
来补个标题。
新的一卷来了。
这是一个。我还没想好写什么的故事[喂]
但是我觉得不能一直不更新对吧hhh。
所以我就来了。
所以,不如,先发个糖啊hhhh。
其实我想过写两个番外先的,但是,我比较喜欢番外最后写。
嘛,总而言之你们都懂现在五爷心思时挑明了,他不是不敢说,我觉得五爷心悦一人如何会不敢说。他敢。有什么事他白五爷不敢呢hhh
可正是因为他敢无所顾忌地说,却选择了闭口不语,因为昭昭与他而言独一无二。
啊,我五爷今天也三米八[x]
脖子疼,滚去睡啦,晚安
哦对了,这一卷暂定名作探·蜀中隐世,走吧我们去四川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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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改bug和我能看到的错字……别在意,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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