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旧日景,侯爷又把牢中坐

小说:[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大名鼎鼎的安乐侯庞昱, 又入狱了。

    庞昱万万没想到,这离了开封府包黑子的大牢才短短半载之久,他怎又咕隆一声响,一脑袋撞进黑黢黢的府衙大牢里去了。迎面而来还有一股馊臭味,熏得小侯爷发昏, 当时就想起了挑夜香的艰苦时日, 还有苍蝇飞虫嗡嗡响;墙面上乌漆麻黑根本分不清是发臭的腌臜污秽, 还是多久之前同住这大牢的人犯磕死在这墙上留的污血;倒是墙角灰扑扑的老鼠一窝, 见了人也不怕。

    小侯爷心里苦。

    这一月多赶路虽说少不得吃苦, 但细细算来展昭一路上也是几番照顾,除了屁股大腿颠得发疼, 其余也算得上多日的安闲惬意。他久没有这般糟心日子,都说由奢入俭难,干干净净久了, 哪怕不拿安乐侯名头嚣张行事, 又哪里忍受得住这般搓磨。

    他远远瞧着牢房内的光景, 心底就骂骂咧咧了一句:这大牢怎比开封府大牢脏这么多!

    庞昱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一掌推了进去。

    得亏他反应快,一脚愣是踩稳,没给一脑袋撞在墙上。不然磕成冤魂了不说, 便是没磕出个好歹, 安乐侯一世英名也要毁在满脸污秽之上了。庞昱这般想着, 又后知后觉地回神他好似果真没什么英名可言, 满天下骂名倒是不缺。

    大牢门重重撞上, 铁链摇摆了一下,就被外头的官差拽住咔嚓一声锁上了。

    庞昱想了老半天,回头盯着那铁面无私的官差,咬着牙没说话,心说这渝州城的官差旁的不学,倒学了几分开封府黑包子的四门神脾气。可这牢房待遇怎不跟开封府学学,渝州城府衙的官差都怎么办事的,就算是看押要犯,也得倒腾个人住的地方,这臭味熏天他们可真就不管管吗?

    等来日沉冤昭雪,再有机会亮明身份,定要让这群不长眼、诬陷好人的官差好好整改!

    他左瞧右看,愣是没挑出个角落坐下,只得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大牢里其他蓬头垢面的犯人瞧见了庞昱这嫌弃模样,不免扯着嘴角冷嘲热讽地笑一声,算是给他这位新来的狱友的见面礼了。

    庞昱听着嘲讽气性可就上来了,一扭头,不由一呆。

    他这蹲大牢的经历数来数去也不过就开封府那一遭。汴梁城乃天子脚下,又有包黑子坐镇,极重大宋律法、人人自省,百姓无不受朝堂教化,安居乐业,可谓是欣欣向荣、一派和乐景象。城内少有偷鸡摸狗之辈,更别说杀人放火的穷凶极恶之徒了,因而大牢里的人犯屈指可数。庞昱坐牢数月,来来去去也不过几人,起初还有去岁四月在开封府闹了一拨事的人,待到秋后问斩又或是流放边地,大牢之中一眼望去几乎空空如也;非开封府地界的案子的人犯都是送往大理寺或是刑部;其余偷鸡摸狗若是情有可原、后果不甚严重寻常都是关个几天就放了,包拯此人实在公道,有一说一,是罚是放皆是通透,百姓亦是信服,不会惹是生非让包大人为难。

    他早日还嘀咕为他这臭名昭著的庞太师之子翻案,百姓心里多少要生疑,那包黑子怎么说也该失些民心;可他出狱之后四下偷偷打听,竟是毫无民怨,连指骂包拯因庞太师权势低头或是错审的都没有!

    他竟是白白担心了。

    庞昱思来想去,这也该是去岁四月在汴京惊天动地的案子积攒了开封府衙的威信。那柴、刘二人也是皇亲国戚,比他这安乐侯庞昱的恶霸名头只高不低,皇亲国戚暗中私拐民女做皮肉营生的案子揭开了审虽说败坏天家颜面,可照他爹的话说也是为天家赢了民心,包拯不畏强权、铁面无私这一名声更是传遍天下、更上一层楼,谁也动摇不得。

    也正是因此案,包拯请命圣上重审陈州案后,证得庞昱清白百姓仍是信服。

    自然,百姓别无二话还有官家金口玉言罚了他这安乐侯做一年役夫。

    说来时隔数年,多少罪状证物皆是被毁,包拯仍是寻到了人证物证,换他清白,庞昱也不得不服包黑子能和他爹在朝堂之上正面刚果真是有真材实料的。再说开封府内又是能人辈出,又是什么公孙策,又是江湖人出身武艺高强的展昭,这两年连带着江湖上的兄弟友人白玉堂也一并请到开封府帮忙,简直是如虎添翼;王朝那四个门神就不必说了,庞昱怎么看都觉得比他爹请来的护院打手高明得多,听闻早年他们与庞府也有些瓜葛,弄不清楚。总归是能人才俊都被他包黑子拐去了,凑足了一家子。

    无怪乎满开封府的人都听着包黑子之言,对他们庞府还有位高权重的他爹庞太师吹胡子瞪眼,议论纷纷,见了他这天子的小舅子安乐侯也敢当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个怕的。

    总而言之,庞昱那数月在开封府大牢内所见之人寥寥无几,不可谓不凄凉。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偏偏那大牢的看门衙役是个正经人,非说不能和人犯说话,日日绷着个脸,见了庞昱虽没有冷言冷语可也是不假辞色,那些日子可把小侯爷愁死。

    万万没想到,这远着天子的渝州城府衙大牢,人犯竟是……这么多!

    庞昱一眼望去,竟是好几间牢房里同住着五六人,或蹲或坐或躺,在这臭味熏天、脏乱不堪的大牢里各个蓬头垢面像极了乞丐混混。

    这……都是犯了什么罪?这一身发黑发灰的赭衣怎看着都关了至少一两月了?

    他吞了吞口水,暗道莫不是渝州城穷山恶水出刁民,怎的满大牢挤满了人犯?

    这念头刚刚起来,他已经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这大牢里的人犯刁民冲出相隔的木栅栏将他活生生地撕了。倒不是庞昱真怂到怕了什么平头百姓,而是这渝州城实在不太一样。先头那几个官差胆大包天,和寻常江湖人大打出手也就罢了,和白五爷正面怼,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等着当马球扔呢?!

    官差能有这般本事,想必这渝州城民也差不了多少。

    庞昱倒是庆幸自己这牢房没有旁人了,他刚要松口气,就听一个轻哼,几乎就在他近旁。胆怂如小侯爷自然是忙着往后又退了一步,果不其然在黑黢黢的牢房角落里寻见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庞昱定睛一看,不是这人黑黢黢,而是他脸上太脏了,那不是污泥地里滚一遭的脏,而是污血满面,整张脸应是受了伤,连原来面目都瞧不出了。

    他这打量的关头,那人又哼了一声,有气无力。

    这……这是……?

    庞昱捡起自家胆子凑上去一瞧,果不其然那人紧闭着眼,其余瞧不出不过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伸手摸了一把,吓得登时大喊:“来人啊!要死人了!来人啊!!!”

    “龟儿瞎叫个锤子!!”那头官差凶神恶煞地冲进来。

    庞昱听了个懵,只记得指着墙角黑黢黢的人说:“他、他发热了,再不看大夫要死人了!”

    没想到那官差瞧了一眼,不理不睬地扭头走了。

    “哎你站住啊!他都神智不清了!”庞昱大急,只能扒着牢房的木栅栏大喊大叫,哪逮得住脚下生风的官差,“喂!”高高的喊声在寂静的牢房里回荡,可愣是没人理会。

    “你不用喊了。”终于有人道,“这个月死第三人了,他们不管。”

    庞昱扭过头来,闻言一惊,住了数月的开封府衙大牢,也不知是不是耳濡目染、还是一张油嘴滑舌的面目下仍留着那几分受了庇护的纯善,竟是脱口一句:“这可是人命!”

    “人命……呵呵。”牢房里有人低低地笑,听起来阴惨惨的。

    “他们巴心不得。”有人说。

    庞昱环视一周,在众多牢房的众位囚犯里没找见说话的人,倒是与斜对面牢房的人对上了眼。虽说胡子拉碴但应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眼睛十分清明,尽管呆在这牢房里难免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可在庞昱看来此人盘坐大牢之中仍有几分斯文之气,显然是读过诗书礼义的书生儒流。

    庞昱冲那人问道:“这是个死囚犯?”

    “呵呵。”那人冰冰冷冷地笑了一下,“你说是与不是?”他话虽这么说,目光却紧盯着庞昱。

    庞昱原是不懂,可被这年轻人紧紧盯着,心中一凉。

    他到底是五陵年少,哪里不知被判大辟的人犯要押解进京,案子也要送给刑部复核,断没有让人犯就这般死在牢中的道理。可人犯既是牢中病死又是另说,案子盖棺定论,刑部每日收到各地卷宗无数,见了这种案子多半一眼就过了,不复再提。再想想此人与他关在同个牢房里,但凡大牢之中看押犯人有个章程,就不是混关在一并。只怕他这位狱友并非板上钉钉的死囚犯,多半是如他一般……

    “他……他犯了什么案?”庞昱忍不住又道。

    这话引得牢房里不少人都抬起了眼。

    那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火光,又仿佛阴冷麻木,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庞昱打了个哆嗦,觉得这些人的眼睛都是一样的清明,他们的面容斯文中透着矜傲与锐气,一眼瞧去这蓬头垢面之下竟有文质彬彬之相,但只不过一瞬,这些眼神里的火光纷纷熄灭了。他们状似疯癫地笑起来,分明没有高声,嗓子干哑,可比魔音还要缠人。

    “和你一样。”高高低低交错的声音在牢房里回旋,交叠成一句话。

    “和你一样。”

    庞昱倒吸口气,心说这说的什么疯话,他不过是被莫名牵扯进人命案罢了。

    莫非这些人犯被关了数日,又见人犯死在狱中所以疯了?可瞧着他们不似受了什么折磨,虽说蓬头垢面、在这大牢里过的不如意,但不见哪个受了严刑拷打。

    庞昱闭了口,不愿与他们多言,在牢房里转有了几圈,硬忍着头皮发痒地感觉坐了下来。再等等,展大人定会将那什么轰地门少主之死一案查个明白,等还了他清白,他也能远着这群疯疯癫癫、说话叫人稀里糊涂的人犯。

    这般想着,庞昱又忍不住多瞟了角落里发热的人犯几眼,不知此人哼哼唧唧到底还能挨多久。他自个儿也是束手无策,只盼着此人能多挨几个时辰,可别真一命呜呼了。只要等展昭来救他,凭着开封府包黑子一脉相承的多管闲事,定是会寻大夫救此人性命。展昭到底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哪怕算不得钦差大臣,也好歹是领了命的天使,今日入蜀并无权柄插手地方之事,凭他的身份总该有几分薄面。

    不过展大人您可得快些,庞昱眼巴巴地望着大牢窗外的天空。

    他又想了想,这渝州府衙的大牢什么时候管饭啊,往日在开封府大牢里是三餐俱全,这地儿不管请大夫看病,总不敢叫人犯都白白饿死了吧?

    庞昱捂着肚子又倦又饿,却不知他正心心念念的展大人展昭这会儿还坐在饭馆里,捧着一碗抄手忙活。

    等他这碗抄手下肚,白玉堂的身影从外头一晃落在桌边的凳子上,仍是一身精致蓝衣,倒也别生风采。

    展昭并无意外之色,只搁下碗,慢吞吞地又提起茶壶茶壶倒了杯茶。

    “昨夜死在客栈,一刀扎了心口。”白玉堂自然而然地将茶杯顺走,口中道。

    “是个熟手。”展昭听出白玉堂之意,又捡了个茶杯细细问道,“可知凶器何物?”

    白玉堂饮了半杯茶,“一把短刀,入了心口三寸,一刀毙命,别无其它伤口,房间干干净净连打斗都无。渝州府衙的仵作但凡眼睛没瞎,都瞧得出那凶手该是个惯使左手的,此案算不到庞昱头上。”他一贯嘴毒,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庞昱是个右撇子,这事儿展昭清楚。

    此事又是一刀毙命,不像是要嫁祸给不通武艺的庞昱,这回小侯爷倒像是意外被牵扯进江湖人的命案里头去了。

    “古怪。”展昭托着茶杯想了想道。

    白玉堂轻笑了一下,听明白了展昭的意思,眯着眼亦道:“既是熟手,万没有将自个儿是个左撇子暴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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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了,但是剧情仍旧没有理顺,小侯爷今日依旧哭唧唧

    信息量似乎有点暴多我突然不知道先从哪里下手了,伤感

    先发了,我继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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