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回 唐门宴,宴下渝州各心思

小说:[七五]桃花酒 作者:洛安之
    “你说这北侠能耐奇高, 可会来这渝州城与我等争锋?”

    过了申时, 日头便显眼地偏了西去。

    可天空仍是粉蓝,飘着几朵浅云, 像是仙人提笔随手在这重峦叠翠的山城上头抹了两笔云,水墨随风在画卷上拂开, 横生妙趣。

    一道蓝色的人影脚下无痕,从家家户户的屋瓦踩过,不似燕子飞的仙人踏云、凭空起落纵跳、恰如燕飞衔月来, 而是左右虚晃、鬼影横扫,稍稍提劲便连影子也摸不着了。再定睛一看,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滑落, 在渝州府衙的大门前收住脚步。

    白玉堂没有又一次翻身入了这看似戒备森严,实则疏松至极的府衙院墙, 而是转入街道。

    官府门前看门的俩衙役正神游太虚, 一晃神, 却见个俊秀华美、浅浅含笑的仙人。他一愣, 再仔细一瞧, 原是个身形瘦削颀长的年轻人领着把黑沉沉的古剑,大摇大摆地走了来。那穿着考究像个贵气的文生公子,可细瞧此人眼角眉梢挂着笑却锋锐张扬,分明是个不好招惹的侠客。

    是个面生的。

    这渝州府衙的看门衙役却不惧这些上天入地、飞檐走壁的江湖人的,且提了刀要上前去拦。

    可他们还未来得及说话, 那人一抬手, 手中沉沉地巨阙抵住了其中一个衙役的胸膛, 也将他拦在两尺之外。

    白玉堂便是不快也是含着冷煞笑意,从不做那不苟言笑的暴君,这会儿心头几分兴致,自是挑着眉头,戏弄一笑,仿佛愉快道:“我寻你们吕知州,不知知州大人可在?”眉目如画,不见锋锐煞气。

    那虎头虎脑的看门衙役傻不隆咚地摇了摇头,跟吃了迷魂药似的。

    另一人也道:“大人出府未归。”

    这一摇头一发话,两人才惊醒过来,不知为何在这年轻人的气势前不敢正面刚,只能拧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手中也握住了刀柄,“你是何人?”俩衙役齐声问道,没有因慌乱拔刀。

    白玉堂心说这渝州府衙的衙役果真是各个胆气惊人,又有几分谨慎戒心,少不得与江湖人打交道的经验。如此看来,更显的那对张府主子惧怕非常、怂得跟张饼一般的蠢驴知州古怪打眼。总不会是这渝州衙役们都是巴渝本地出身,因而剽悍,而那脑满肥肠的驴知州是病鸡乡里孵出的天生软蛋罢。

    “我是何人?”他慢悠悠道,从怀里夹出了一块小木牌,像是要随手抛给这俩个官差看个明白,反手一接又截了回来,只叫这二人勉强看出上头写了什么字,“赶紧去寻你们知州回来。”

    白玉堂身形一眨眼晃过了那两个衙役,大步流星地往府衙里头去,声音不高却敞亮如风、好不正经。

    “就说他爷爷寻他。”

    茶楼着头,展昭不知白玉堂顶着他的名头,转头去给官府给知州降辈分,生怕旁人看不出他这“展昭”是个冒名顶替的西贝货。

    他这茶楼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来来去去添了几壶茶,前后左右的雅座换了几回人,大江南北的故事也听了几箩筐,只怕这会儿他拿把扇子就地做起说书先生也不虚。

    跑堂小二提壶时都生了几分嘀咕,说这年轻人莫不是将茶水泼天当雨水了,怎喝了三壶还坐在这?这位侠士生的不错,这又是什么毛病?难道江湖人武艺高强连茅厕也不必上的?

    这茶楼跑堂的嘀嘀咕咕,却不知他送上来的三壶上好的茶水还真没几杯进他展昭肚子里。

    展昭拎着空茶杯,正垂眉沉思。先头隔壁雅座那两个提起北侠欧阳春的大侠倒是早早离座,可展昭仍惦记着那二人话中之意。他二人兜兜转转说了一整圈的欧阳春旧日美谈,临到离席之前还真合展昭心意提到了那唐门游宴。

    “你说这北侠能耐奇高,可会来这渝州城与我等争锋?”

    “他五旬上下的前辈,怎会来此凑那唐门游宴的热闹。江湖上谁人不知着唐门游宴是给唐家女儿的招亲宴,北侠便是真在渝州,是个无妻无子的,又哪来的脸面与江湖上的年轻俊才凑这年轻小娘子的招亲会,做人家爹都成了。”那年轻人嘴里没把门,又在这雅座心想近旁没个熟人,口中言语跑的比千里马还快些。

    “唐门游宴另说,我却想问那蜀中云府的游云宴……”

    “……”

    “你说这游云宴,哪怕他是北侠,知晓其中关节,又真能不动心?”

    “……也是,那毕竟是游云宴。”

    “不过这是我瞎猜,如今未曾听闻北侠入蜀。”

    “那可说不准,许是怕人笑话他记挂唐门游宴,这才藏了行迹,老门主已死,少主尚幼,天下之人皆知这唐门的东床快婿一入唐家堡能得了何等好处,他这般豪侠爱惜羽毛焉会立于危墙之下,叫天下人说他为。不过说到这唐门游宴,确是可笑。如今唐门老门主意外身故,这游宴说什么也该作罢;便是江湖女子也该从几分服丧守孝的礼节,唐门可不仅是江湖门派还是个世家大族哩。”

    “哎,说得不错。不说饮酒作乐,这头七才过多久,那唐家小娘子不先寻一寻那杀父仇人,报仇雪恨,倒是满江湖说是游宴提前几日照办不误,满心想着招亲一事。想是老门主黄泉之下有知,这魂儿心儿都气的比尸首还凉。”

    展昭且细想那游云宴究竟是什么,又听二人高谈阔论,竟是话锋一转,说到他头上来了,不由一愣。

    “……我看你心忧那北侠插一脚,是真心凑这热闹?”

    “我不过且看且走罢了,这渝州城内的游宴,莫说你不动心?”

    “若是如此,倒不如想想另一人。”

    “何人?”

    “自是与北侠齐名的南侠展昭,渝州城都说他正在此地。他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尚未娶妻,样貌如何倒不知,江湖都说他虎背熊腰与那北侠一般是个魁梧壮汉,但身手,啧,他便是弱那北侠几分,我看也低不到哪里去,否则焉能齐名?他若有心,这江湖上年轻一辈哪个敢与他一争,又有谁能与他一争。”

    “南侠之名我是久仰,可他果真有这般厉害?说来他到底是与你我年纪差不了多少,我去年冬日可是有缘见了一回同齐名的丁家双侠之一,厉害是厉害,武艺远高于我,可也不是不可企及的本事。”

    “啧啧,你确不知丁家双侠乃是双生,心意相通,他二人加一块儿才叫厉害,而他二人加起来我看还不敌一个展昭。”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众口铄金听来糊弄我的罢?”

    展昭饮了口茶,有几分不自在,却没法就此闭耳不听,因而耳朵先微微红了一两分,不太明显。

    也不知是不是久经官场,突然卸了“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的职儿,以侠客之身回了江湖,又或是前头拎着刀当真在这渝州城内扮起了白玉堂,展昭竟是在微微耳热之际,又生出几分经年不见的少年心性,心头道得亏这会儿白玉堂不在此处,否则这混世魔王听了这背后墙角,想是要将人促狭死。

    他心头思绪万千,不妨碍隔壁谈笑风生。

    “糊弄你做什么,你可记得那花蝴蝶?”

    “花蝴蝶花冲?可不就是那个采花盗柳的淫贼,你如何提起他来?”提起花蝴蝶,这隔壁江湖人口吻轻蔑之中又带了十分的厌恶气愤,“他这人前年在杭州声名鹊起,却全是恶名,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轻功卓著,却钻研奸淫之道,祸害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

    “就是他了!他死了!”

    “死的好哇!”

    这两声高呼一前一后当真是畅快之极、大快人心。

    “你可知他命丧谁手?”畅快之后,年轻人又道。

    “哪方英雄?这回总该不是北侠了罢。”他这话出了口又后知后觉回了神,“你是说南侠?”

    “正是南侠展昭。”年轻人仍是消息灵通,转眼间又谈起一桩江湖旧事,说的便是这采花贼,“他原是在杭州为恶,后来不知叫谁盯上了,被赶出杭州。他又折转北上,仿佛是要往信阳去,我猜他与那邓车、张华素来交好,此去是为投靠二人,却不想去年四月下旬在光州又生了贼心为恶,被南侠截了个正着。闻说当日见着的人都说,只是一剑而已。”

    “好极好极,这作恶多端的淫贼早该由此一遭,恶有恶报!”另一人接连又是几句快意称道。

    展昭也记得这桩旧事,那花蝴蝶花冲确是他所杀。

    不过是他与白玉堂去岁离京南下之时,白玉堂说那陷空岛被截信一事委实古怪,便路上修书一封托白家与陷空岛两头的人纷纷送给温殊,叫他调查一二。却不想那会儿温殊不在松江府,正在这光州。那将花蝴蝶花冲赶出杭州的人,不是别人,可就是那松江一霸温老六了。他不仅将人赶出了杭州,还一路追捕,跟来了光州。

    展昭便与白玉堂一并转道光州,与温殊一会,也联手捉了一回采花贼。花冲本该被他三人拿下送官,只是当日又生了意外,展昭不得已才一剑斩杀了那花冲。随后二人才往江宁府而去,否则他二人四月半南下不该费了那么久的时日。

    说来花蝶此事不该算他独一份的功劳,追捕花冲的是温殊,设下陷阱的是白玉堂,这江湖名声倒是白白落到他身上了。

    白玉堂当日还问了一嘴渊源,方知那花蝴蝶哪儿踩着了松江一霸的雷。

    那采花贼喜欢在鬓边插一支颤巍巍的蝴蝶,每次作案都会留下一支花蝴蝶做标记,因此绰号花蝴蝶,更要紧的是他喜着粉衣。一个穿着粉衣的年轻人在杭州作恶多端、采花盗柳,虽说名头是花蝴蝶,可传入松江府可就全然变了味。

    白玉堂当时就拍案大笑,连展昭也有了几分忍俊不禁。

    咱们的温爷可是个出了名的爱着粉衣的性子,曾有言穿的粉嫩瞧着年轻,生来爱俏自然得穿粉色,正好衬得他风流十足,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他又是松江府下九流的头头,手底下的人鱼龙混杂、瘪三混混不少,可不就叫满松江府的人都嘀咕松江一霸寻常不见踪影的时候是不是跑去隔壁杭州干起了淫贼勾当!

    说这话时温殊正吃糕点,气的噎出了好大一个白眼儿。

    温爷往日便是名头再烂,也瞧不上采花贼。

    也正是如此展昭才奇怪怎的九天月隐这采花贼就与那花蝶不同,仿佛江湖名声还不错,也不见何人痛骂厌恶之意。

    “那花冲轻功本事也算一绝,连番作案谁人也逮不着,又好打毒镖,暗中伤人,竟能轻易被展昭所杀。此事后谁说南侠只不过仗着几分仁义好脾气,于武艺上浪得虚名都怕是要自个儿打肿了脸。”

    “不错,花冲武艺比之病太岁之流许是弱些,但无奈轻功奇高,如今看来展昭那燕子飞确实练出了精髓。这渝州游宴想是要远着些,否则浑水摸鱼不成,还惹一身腥……”

    二人闲聊几许,这便收了声一并离去,倒留展昭一人细想又坐了好些时辰。

    展昭原是不知游云宴又是如何回事,可他前后稍作思索,将耳闻之事关节之处提出,“游云宴,云府,云先生。”他拣出这三个词,大抵有了个猜测浮于心中,若那神算先生果真姓云,且就出自这蜀中云府,这游云宴该是这神算先生相关的宴席了。

    虽仍不知其中渊源,更弄不清这江湖人趋之若鹜一说从何而来,是什么引得江湖人争相鱼贯而来?可惜未能与离去的白无根问个明白。

    若说是为唐门游宴他还能信几分。

    唐门历代神秘,功法、兵器、毒物无比诡谲精奇,唐家堡更是无人知入口何处。江湖中人充满好奇,也想得其秘法。正如先头隔壁两个江湖人所言,老门主意外故去、小少主不成气候,成了那唐门的乘龙快婿,自有成堆的好处天降而来。

    这般一想,展昭也猜出唐门在老门主溘然长逝后,仍打定主意开宴、甚至提前几日的缘由。唐门业大,外有风雨满楼、内有虎视眈眈,更别说还有老门主的养子在侧,凭那唐门千金守不住了。

    只是……老门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展昭搁下茶杯,也暂且搁下这个问题,既要调查近日的江湖命案,还得再等等,多得些线索,再论那唐门命案。至于其他诸如游云宴,还得待今夜再回头问问言辞闪烁的白五爷才是。

    他打定主意,却不知这事儿不必问白玉堂,单是他寻的那些偷儿就能给他说个一清二楚。

    这思索的片刻,隔壁又换了一桌人,声音娇气,分明是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穿着打扮却与闺阁女子不同,各个英姿飒爽,手拎佩剑。展昭不知这些小姑娘的根底,但从脚步中辨出这几人也是习武学剑的江湖中人。

    虽说也是江湖人,可展昭却不便听女子之间私语。

    展昭且有心起身寻那跑堂小二换个座,正巧碰上一人快步踏上楼来,不必寻人,闷头往他面前一坐。

    他不与展昭虚礼客气,熟门熟路地抬手将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几大口喝了进去。他满头满脸的汗,也不知跑了多急,抬起脸来一抹嘴就沉声道:“白爷,您给个明白话,您要打听的可是今日江湖上生的几桩命案?”正是前头被展昭逮着了一次、瘦的麻杆儿似的年轻小贼。

    这一下午,这茶楼雅座他已经来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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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我今天来的不早~

    今天仍旧是讲故事~

    将那过去的一桩桩事~

    恭喜我们的温一霸选手在回忆里翻了个白眼儿~

    明天见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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