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蛇和蛇佬腔
(——你要留意那个人,他也是蛇佬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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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荒芜的死气沉沉的山坡,杂草和灌木挤满了废弃的小路,布满污迹的路标斜躺在灌木丛里,枯死的树干上挂着风干的死蛇,有一只瘦骨嶙峋的乌鸦立在树梢上,听到来人的脚步,扑翅飞起,留下一声嘶哑的鸣叫。
无论如何,是一个和那个优雅高贵的里德尔先生完全不般配的地方。
而他此刻正悠闲地走在灌木之间的小道上,时不时用咒语清理掉拦路的杂草。
“这儿可真破,我们要在这里寻宝吗?”我皱着鼻子看着路边一条挂下来的死蛇。
“是啊。”他居然回应了我。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盯着他的后脑勺。
又走了一阵子,路的尽头是一栋……呃,用栋形容已经不太合适了,事实上,我觉得这间破房子之所以还没有倒塌,一定是梅林的疏忽。
“你就站在这里等我。”他对我说,然后独自朝破房子走去。
房子破烂的大门上钉着一条死蛇,随着里德尔敲门的动作摇晃着。
我看着干瘪的蛇头,心里感到一阵厌恶。
门开了,里面阴森森的,惟一的光线来自屋子地板上一根摇摇欲灭的蜡烛。这真是我所见过的最脏乱的墙壁和家具。房子中间有一把破破烂烂的扶手椅,上面坐着一个人,浓密的头发和胡子里缠结着厚厚的污垢,长的盖住了脸,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右手举着脏兮兮的魔杖,左手拿着一把短刀。
【你!】*他吼道,然后醉醺醺地扑向里德尔。我吓了一跳,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把里德尔先生拉回来。
【住手!】里德尔说,他的声音比起平时带着奇异的嘶嘶的尾调。
那人受到了惊吓似的,刹不住脚撞在了桌子上,发了霉的锈锅摔落在地上。他瞪着里德尔,两个人久久地相互打量着。
我不安的来回走了几步。
那人先打破了沉默,【你会说那种话?】
【对,我会说。】里德尔走进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我的视线又被迫落在了门板那条死蛇身上,我像是被烫到一样跳了起来,一连退了好几步。
没过几分钟,房子里发出瓷器和酒瓶被打碎的巨大声响,然后是家具倾塌和断裂的可怕吱呀声。
我捂着胸口,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上前查看,还是乖乖听话留在原地。
里面传来隐隐的争执声,随即门被砰的推开了,接着整个门板都碎裂开来,一块块落在门外肮脏的泥土上。
那个脏兮兮的老男人站在房门口里,挥舞着短刀大叫,【——丢了我们的脸,叫我们的血脉蒙羞,她,那个小荡·妇!——你是谁?到这儿来问这些问题?】他显然看不见隐身咒下的我,因此他用短刀指着门外继续大吼,【滚出去!带着你该死的问题!带着和那个贱种麻瓜一模一样的脸——】
里德尔先生站在地板中间,脸上带着扭曲的恨意,眼睛里燃烧着怒意滔天的火焰。他挥动魔杖,那个老男人像是被掐住喉咙一样朝后摔去,挣扎着发出嘶哑难听的咒骂。里德尔又挥了挥魔杖,地上的门板碎片一块块跳起来,合拢成完好的大门,在我面前砰的关上了。里面似乎被施了隔音咒,接下来一点响动都没有发出了。
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要上去劝解吗?可是听起来似乎牵扯到里德尔先生的私事,他关上门不正是说明不希望我看到吗?可是另一方面,如果我不阻止里德尔先生,或许那个老男人会被他痛打一顿——看看刚刚里德尔先生的眼神吧,简直愤怒的像是一头暴躁的蛟。
还没等我犹豫多久,门再次开了,里德尔走了出来,狠狠关上门。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眼睛被怒意烧的通红,他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狂暴和憎恨中。
我有点惧怕的退了一步,他该不会是和那个老男人打了一架吧?
他的呼吸从未有过的紊乱,他脚步凌乱的朝我走来,喊道,“棘霓?”
我讷讷的应了一声,他听到我的方位,抬手一个显身咒打在我身上。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见见……另一个熟人……是的…熟人。”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你该不会把那个人打死了然后要跑路吧……”我试图讲个笑话,但是随即发现这一点也不好笑,相反,这尴尬极了。
“怎么会呢,你可以进去看看,他还好好的躺在椅子上呢。”他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随便你干什么,待在这里等我。”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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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害死猫,就算我没有猫妖的九命,我也一样克制不住我的好奇心。里德尔先生离开后,我踟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我有一个疑问想要解答,那些语言,属于蛇的语言,为什么他们都——
房间里,那个老男人躺在扶手椅上,发出醉酒后的呼噜声,四肢不雅的摊开,显然没有短时间内醒来的打算。
我皱了皱眉头,四处打量了一圈。
房间角落里堆着爬满了蜘蛛网的坩埚,架子上有落满灰尘的几只魔药瓶子,里面的魔药早已经结成了黑色的结块,除此之外,我实在从这堆垃圾里找不出其它魔法的痕迹。
我不动声色的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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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经笼罩,里德尔先生还是没有回来。
我有点焦急的跺了跺脚。如果他要去见的都是像这个老男人一样凶巴巴的酒鬼,那可真是危险的拜访。
【你是谁?】我听见脚下一个细细的声音问。
【你在哪?我看不到你。】我低头找了一圈,回答。
草丛一阵抖动,一条细细的黑色花斑蛇爬了出来,抬起头看着我,【真惊讶!你会说我们的语言!你是蛇佬腔人类,但是你的气息和我很像,这可真是奇怪。】
见是一条小蛇,我温和的笑了,【是的,因为我也是‘我们’的其中一个。】
【但是你长的一点也不像。】它惊讶的张开嘴巴。
【可事实如此。】我微笑着。
那条蛇用它小小的黄色眼睛看着我,吐了吐信子,【好吧,你的气息让我感到同类的友好。】
【谢谢,你也是。】虽然不知道幽灵也会有气息,但是我仍然礼貌的道谢。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那条蛇绕着我游走,【因为这里的人很讨厌。】
【的确,】我点点头,【他会蛇语?】
【是的,他总是用蛇佬腔命令我们,而我们不能反抗。】小蛇把自己打成一个结,【蛇总是服从于蛇佬腔……你要留意,刚刚那个人也是蛇佬腔。】
【谢谢你的提醒,】我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我们友好的道别,小蛇爬入草丛不见了。
我感到微妙的喜悦和不安,为了这来自同类的认可和警示。
是的——正如它敏锐的感受到的——我是它的“同类”。
我并不会被蛇佬腔所支配,因为我虽然是一条蛇,但是是一条经过修炼化成人形的,有灵力和智慧的,还能用魔法的蛇——这听起来可真令人瞠目结舌。
里德尔先生并不知道我的小秘密,他似乎一心想要从精灵或者妖精的记载里找出我的来历,这可能是因为在巫师的世界里,动物和人的分界线太过清晰,从来没有哪一只动物能够化成人形。
而我也不打算提醒他这个小小的研究方向失误,就当做是对他似乎对我隐瞒了很多事的,无伤大雅的赌气吧。
更是因为,我野兽本能与潜意识里,对他隐隐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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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尔先生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有一种生了重病的灰败,眼睛里还留着狂怒的余烬。
“先生……你还好吗?我想你需要一个医生。我们快回去吧?”我小心翼翼的说。
“等等,”他朝破房子走去,在我惊讶的眼神里再次推开了门,“我不小心拿错了他的魔杖,把它还回去我们就走。”
好耶!我为终于能离开这个破地方而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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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黑色花斑小蛇爬过再次恢复寂静的小道,抬头看着荒凉的山坡。
不远处,夜风吹开了灌木的枝桠,坑坑洼洼的路标露了出来,上面模糊的字体在月光下更加难以辨认。
——“大汉格顿,5英里。小汉格顿,1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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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内为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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