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豺狼
(——心有猛虎,为虎作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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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礼堂,早餐时间。
无数猫头鹰带着湿漉漉的雨气冲进礼堂,带来新的信件包裹。我也收到了一封信,寄信人空白,只在淡绿色信封角落印了浅浅一支银色蔷薇。
来自某人的信。
展开的信纸上,寥寥几行字迹勾勒出外面暗流涌动的凶险——在里德尔狠狠斥责了贝拉特里克斯后,贝拉特里克斯气不过,就找了个巫师麻瓜混居村镇转移怒火,尽管闻讯赶到的食死徒阻止了她,但她还是造成了几个麻瓜的死亡;而就在出了这种乱子的档口,又有几个食死徒因为利益分配不均闹了起来,其中一个居然鱼死网破,把自己和旁人的那一片黑市交易一起暴露给了魔法部,倒是叫福吉捡便宜来了个一锅端,算是他凄惨政生难得的功劳一件。
看完信,我随手晃晃信纸,特制的纸张无声无息分崩离析,化成一缕青烟。抬起头看看四周,学生们热热闹闹吃着早餐,有几个小姑娘谈论着首饰衣帽,发出一阵阵大笑;好几对儿情侣眉来眼去,满脸甜蜜的窃窃私语;几个赶作业的学生把羊皮纸铺在盘子上,牛奶和墨水齐飞,引得周围一阵抱怨。
一片祥和喜乐,就好像和外面鲜血横飞的残酷世界完全脱离。
这也是教授席上乌姆里奇所乐意看到的。她就像是顽强的菌落,掉进霍格沃茨这杯南瓜汁里,不屈不挠散发着自己的气息,并把周围一切都改造成她想要的样子。她惩罚过的学生能从格兰芬多塔楼门口一直排到斯莱特林地窖入口,然而她毫不在意,靠着福吉的撑腰打压师生,在霍格沃茨横行霸道,就连麦格教授都不愿意和她计较;邓布利多在她接连颁布的教育令下,权力和自由受到极大压缩,完全成了个挂名校长,实权全部落在了乌姆里奇手里。
如果不是她没有找到机会,想必现在坐在校长室的就是她了。
在这种粉色恐怖下,我却获得了极大的自由。一方面是借着调查行动组的特权,一方面是邓布利多自顾不暇管不到我,我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畅通无阻,信件通信和壁炉出入完全处于监控之外。
几天之后,报纸上才出现了关于食死徒袭击村镇和黑市交易被封杀的报道,语焉不详,还在试图粉饰太平。在消息散布全校后,哈利和他的练习小组暗中加紧了训练,学生之间弥漫着冷冰冰的紧张气氛,乌姆里奇又在咬牙切齿起草新的禁令,而我又翻出了信纸,就着黄昏时夕阳天光写下了新的字迹。
“需要我帮忙处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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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那几个最先暴露的食死徒还未被魔法部审问,就已经被里德尔派出的杀手暗杀,从根本上断绝了他们继续牵扯出其他人的可能;剩下几个相关的食死徒要么抵死不认,要么干脆音信全无,试图躲藏在里德尔视线之外。前者被杀鸡儆猴一个不留,后者就是我这次的目标——通过解开隐藏阵和赤胆忠心咒揪出那几个心惊胆战的叛逃者。
我裹着斗篷抵达蓝楼前的庭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十几个戴着面具的黑斗篷巫师零零散散站在那里,虽然里德尔没有出现,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都警惕而沉默的等待着。
我步子一拐,在他们还没看见我之前发动脚下小型传送阵,直接来到了蓝楼内部。里德尔在一楼走廊,斜倚着落地窗窗棂,怔怔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我出现,他也没有太惊讶(毕竟作为蓝楼第一权限者,他肯定感觉到我的到来了),招招手叫我过去。
我在他旁边站住,和他并肩看着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外面青翠茂盛的花园,再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依稀能看到另一边的庭院里站着的食死徒身影。
“你说……”里德尔突然开口,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厌烦,“他们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听话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笑着回了一句,“想必是以前不服管的日子过惯了,如今又有这么多的利益诱惑着,一时昏了头。”
“一群豺狼,”里德尔哼了一声,“真是一秒钟都不能疏忽。”
我叹了口气,示意他该走了。里德尔低着头深深呼吸,再抬头又是一副冷峻神色,仿佛突然披上了刀枪不入的盔甲,浑身都透出狠厉和决断来;他刚刚那副略带疲倦的平静神色,就好像只在我眼前展示的幻影,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不知怎么,突然难过起来。
都说领导者要体谅下属、和蔼可亲,才能聚拢人心,可是在食死徒这一体系里,这种道理绝不适用——至少是不适用于除了那些大家族之外的其他食死徒。
Voldemort不和蔼可亲,也绝不可能和蔼可亲。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要在内心里经过严密构架多方揣摩,再在外表上表现为雷厉风行冷酷无情。
他的属下里,那些纯血大家族占了一半,他们表面是因为斯莱特林的荣耀追随于他,实际上也是因为敬仰和畏惧他的力量,且需要他的力量所带来的实际利益。这些人因为血统归属感和家族稳定,且大部分是从上一代就跟随着Voldemort的,一般颇为忠心可靠,不会轻易背叛。
而除了这些大家族,他的另一半属下是类似于雇佣兵的游散黑巫师。那些黑巫师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因为相信Voldemort可以让他们避免追捕,获得利益。他们身上大部分都背着或多或少的命债,有的更是其他国家的巫师通缉犯。他们就像是磨牙吮血的饿虎,或者伺机噬主的豺狼,一旦他们的首领露出疲态或发生失误,就开始为瓜分利益而互相争斗撕咬,进而对主人反咬一口;他们没有所谓的荣耀和忠诚观念,能驱使他们的唯有个人利益和切实可握的金加隆,能震慑他们的唯有绝对的强大和果断的杀伐。
里德尔做到了这一点。
我也不好说究竟是因为为了领导他们,他才把自己雕刻成了这样,还是他本来就是如此,所以才能握住这一把伤人伤己的刃。
他的人生轨迹,越来越锋利坚硬,曾经那些迂回委婉和意气用事都被他抛弃,成为了所有人都无从知晓的秘密。他的人生就像是被打磨的愈发尖锐锋利的刀,时光没有教会他宽容和妥协,他也不愿妥协,更没有人值得他妥协。
而唯一的变故,也许就是我。
我是他那些冷冰冰的、沾满鲜血的计划里,唯一的暖色——尽管我自己也是杀人无数的冷色调。
曾经那个濒临死亡的夜晚,我对他说过我不愿做他的软肋,而要做他的匕首和盔甲。我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会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爱怜,因为我不是这般娇弱的人类少女,他也不会选择这样怯懦无能的伴侣;同样也不会是“才子佳人,红袖添香”的佳话,我们之间的每句对话都可能决定了某个人、某些人的生死,他是主犯,而我是不知悔改的帮凶。
他是猛虎,而我不是蔷薇。我是带血的利刃,我是锋利的荆棘,我是生于黑暗的夜行动物,我就是他手里最忠诚缄默的底牌。
我是他的,亦或者,他是我的——我们生而孤独,却只愿对方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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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清洗十分迅速,我很快找到了那几个逃跑的叛徒,而接下来的杀戮就交给了其他食死徒,我只需要跟在里德尔身边,耐心等待着结果。
同来的食死徒里有一个驭兽师,但是和普通驭兽师不同,这家伙还是个死灵巫师,他身边站着九头高大的尸狼,身体上一半白骨一半血肉,看着十分渗人。结界一破,他纵使着尸狼直扑进去,旁边几个同伴连忙避让,怕被这敌我不分的畜生伤到。
【你连这种人都敢用。】蛇形的我盘绕在里德尔脚边,感叹了一句。
【他降灵的黑魔法还是我教的,原来他那群狼可没有现在灵活。】里德尔懒洋洋回答,【本来我也不是不能自己带一群尸狼,但是看着怪恶心的——再说了,我不是带着你了吗,我亲爱的纳吉尼。】
【……………】
被他和尸狼放在一起比较的我十分愤怒,默默在心里小本本上给他记了一笔,打算回去再算账。
不过十几分钟,那边大门上就溅上了污黑血迹,幽绿色黑魔标记在天空上显现,骷髅空洞的眼眶俯视着大地,冷酷而麻木。
里德尔仰头看着阴冷天光,语气轻柔,【等乌姆里奇替代了邓布利多,我这边的事情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回来吧……我的人,没有一直放在别人那里保护的道理。】
我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忙着清理食死徒内部,腾不出手关注卡卡洛夫,所以把我放在霍格沃茨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听到他让我回来,我心里有小小的欢喜蔓延出来,忍不住转头用冰冷鳞片蹭了蹭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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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占卜课教室。
此刻我正支着脑袋,躲在爱丽丝身后昏昏欲睡,教室里沉闷甜腻的熏香和烟雾弥漫在四周,更加让我只愿长睡不愿醒。老实说我心里并不喜欢这门课,还有点抵触情绪,但是综合多方面考虑,这门课是最轻松的,只要胡编乱造一点梦境和茶叶形状,就能应付大部分作业。
这节课特里劳妮依旧神经质,而且因为教室后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乌姆里奇,导致她更加紧张,手上茶杯和杯盖哒哒哒磕个不停。学生们在研究茶叶渣形状,教室里充满了茶水咕嘟咕嘟滚开的声音,间隙里还能听到乌姆里奇代表性的咳嗽声。
还安静了不到几分钟,乌姆里奇就发难了。“打扰一下,”她抬头看着特里劳妮,“你在这个岗位上多长时间了,确切地说?”
我竖起了耳朵,专心听着。
“十六年。”特里劳妮颤着声音回答,“一直以来,我都兢兢业业,认真教学——”
“当然,”乌姆里奇娇滴滴打断她的话,又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那么你是否可以为我预言点什么事情?”她抬起头,满脸堆着客气的假笑。
特里劳妮浑身一下子绷紧了,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揪紧自己的披肩,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
“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个预言。”乌姆里奇清清楚楚、一字一句说。现在,从茶壶后偷看和偷听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了,教室里大多数同学都望着她们,脸上神色复杂。
只见特里劳妮把身体挺得笔直,身上那些复古繁杂的珠子和手镯丁丁当当响个不停。“天目是不会受命而看的!你这是对我的侮辱!”她用愤慨的语气说。
等等——如果她说的是对的,那以前我让斯图尔特做占卜,岂不是太不尊重他了吗?然而我一想到斯图尔特自己都不把占卜当回事的样子,又觉得果然那家伙不能当普通人类看待。
“明白了。”乌姆里奇轻轻说,又在她的写字板上记了几笔,看笔势是写了好几个否字。
“我——可是——等一等!”特里劳妮突然说,她试图用平常那种虚无飘渺的声音说话,但由于气得全身发抖,破坏了那种声音的神秘效果。“我——我觉得我确实看见了什么!是关于你的……啊,我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某种黑色的东西!某种极其危险的——”她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乌姆里奇,乌姆里奇的脸上还是那样和蔼可亲的笑着,两根眉毛微微扬了起来。
“恐怕——恐怕你会遇到可怕的危险!”特里劳妮戏剧性的结束了她的话。
一阵静默。有几个学生不安的挪动着椅子,试图离暴风眼远一点。
乌姆里奇的眉毛仍然扬着。“好吧,”她轻轻地说,又在她的写字板上草草划拉了几笔,“我明白了,如果你充其量只能做到这点。”
特里劳妮气的发抖,身上珠子链子又是一阵响。好在很快下课了,所有学生站起来就跑,生怕被特里劳妮或者乌姆里奇迁怒。而我装作收拾茶壶落在了后面,打算再推波助澜一把。
等乌姆里奇出了教室,我连忙跟上去,脸上露出恭敬的微笑,“教授,我认为刚刚特里劳妮教授说的不对……”
“哦?”乌姆里奇转过身,笑容更深了,“怎么不对?”
“她预言您将会遇到危险,我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您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教授,一定会平安顺利的。”我认真说。
“哎呀……”乌姆里奇甜蜜蜜的笑起来,眼睛里满是欣赏和喜悦,“迪斯洛安小姐,你说得对。格兰芬多加三分。”
“谢谢教授!”我装出欢欣鼓舞的样子,又一转为愁容,“我说实话吧,教授,您既然评估了所有教授的能力,想必对特里劳妮教授的水平和占卜课的意义都有一定认识,那么您有没有觉得……”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乌姆里奇眼睛越来越亮才继续说,“取消毫无意义的占卜课会比较好?”
——如果我能成功煽动乌姆里奇开除特里劳妮,等特里劳妮一出霍格沃茨的保护范围,到时候我一定会用点不太客气手段,逼问出她当年所做的预言究竟是什么……
这是困扰我十六年的疑惑。
“哎呀呀,”乌姆里奇十分高兴,“迪斯洛安小姐,之前马尔福先生对你评价颇高,我还颇为不解,直到今天我才觉得,你当得起他的称赞!”
“马尔福先生也对您十分认可,教授。”我流利接上话,“想必您在魔法部的行动一定能得到他的大力支持。”
乌姆里奇几乎笑得合不拢嘴。送走她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占卜课教室的活板门,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
在离开霍格沃茨之前,我总得替他再解决掉一个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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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睁开眼。
这是梦吧——
这一定是梦境吧——
如果不是梦境,那么那仿佛是仙人一般的身姿,真的会存在于现实吗?
少女的背影映着月华流光,长长的纱一般的黑发随风飞舞着,雪白色广袖裙裾轻轻摆动着,卷起细碎的雪花,被月光一照,整个背影都仿佛透明,似乎随时都能消失在琉璃月色之下。
哈利静静看着,心里又是平静又是疑惑。
这是谁呢?似乎在哪里见过吗?为什么自己一看到她,就觉得……无端生出一种隐晦的欢喜呢?
少女走在看不见尽头的路上,道路两边长满了荆棘,少女赤着脚踩过去,脚上伤痕越来越多,走到最后,每一个脚印里几乎都积了浅浅一汪血。而她仿佛不知痛楚的人偶,走得越来越快,衣裙下摆像是云一样飘了起来。
哈利又是惊慌又是心痛,朝她伸出手想拉住她——然而仿佛从云端坠落,场景突转,他们身处一条黑漆漆的走廊里,周围死一般寂静。
少女依旧走在他前方不远处,保持着他加快步伐就能追上、却永远够不到的距离。
这条走廊通往哪里呢?走廊的尽头,那呜咽一般的风声,仿佛是孤魂野鬼的哭泣,不详而诡异。
不,不能往前走了——不能继续走下去——那里的东西绝对不能——!
可是那里究竟有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哈利跟着她往前走。走廊里黑漆漆没有一丝灯光,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朦胧闪烁的萤火,映着脚下漆黑的地板,让哈利有一种正走在无边宇宙里的错觉,无端生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来。
——是这里吗?就藏在这里吗?我所寻找的东西?
有一个声音问。
——答应我,绝对,绝对不要寻找它。
有一个低沉的嗓音回答。
是谁在问答呢?声音是这么的熟悉——然而这两句话就好像只是在哈利脑海里的幻听,完全分辨不出出自谁口。
那个少女微微侧过脸,伸手指着走廊一侧,语气温柔,“它就在那里吗?”
在她指尖所指方向,一片浓重黑色里,有一扇木门突兀的存在于那里。门上缠着无数锁链,门板上有暗暗阵法光芒闪烁,仿佛禁忌可怖的地狱入口。
在那里。它的确在那里。它在那里已经有十六年了——但是,那是绝对不能被她看到的东西——
“我就要找到它了。”少女继续前行,白色身影在漆黑走廊里仿佛一盏落进梦魇的月光。
“到时候,你会夸奖我的吧?”少女像是小鹿一样跳跃了几步,眼看离那扇诡异的门越来越近——
“不行!!”
哈利猛地喊出了声。
然后他醒了。
空无一人的寝室里,清澈明亮的月光正从窗棂透进来,在他的床幔上印下银白色的光晕,就像是刚刚梦境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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