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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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的沸反盈天。
高高低低的尖叫半数被强行咽下去、半数惊恐冲破喉咙,桌椅摩擦过地板的吱嘎声粗粝刺耳,大门紧闭无法打开,无数脚步声向各个方向奔跑,推搡时打翻的墨水瓶咕噜噜滚过几排座椅,墨水污了雪白昂贵的长袍也无人去管;一些人拿着魔杖试图幻影移形,在发现被反幻影阵克制后破口大骂起来,一些人忘了魔法,只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消失——躲在桌椅或别人后面,于是又引发了新的一轮喧哗——被推搡到最前面的几个巫师惊恐喊叫着不停往后挤,新的被挤出来的前排又开始叫嚷和推搡。只有少数巫师还坐在原位,大喊着维持秩序和恢复魔法阵——但没人敢喊出那句“抓住被告”。
原本庄严肃穆的威森加摩审判厅、正襟危坐的审判者们,此刻变得荒诞而可笑,像是被猫袭击了的麻雀窝——上百只麻雀叽叽啾啾滚成一团,上下扑腾,羽毛乱飞。
最先镇定下来的是部分傲罗,他们站成圆弧形从背后向着被告席包围过去,随着一声号令,那一瞬间分不清是谁先动作起来,无数魔咒密密麻麻像一张网向着黑裙女子迎头铺下,而她将手中半截锁链随意往地上一抛,踏着雪亮电光跃起,像一根离弦之箭,向着方才宣读审判的席位掠去;狮鹫石雕叼着的锁链在电光中铮然崩断,身后五光十色的魔咒炸空在原地,待暴.乱的魔力冲击消失时,她已经笔直立在桌前,裙摆和头纱在爆炸余烬里微微吹拂摆动。
宣读审判书的男巫还坐在原位,本来十分高大的他现在已经和桌面差不多平了,手里紧紧攥着那卷羊皮纸,像是握着脆弱又唯一的盾牌。
女子朝他伸出了手,手心向下。
男巫小声呜咽起来:她要抓什么?他的头盖骨?眼珠?还是心脏?
远处躲着的几个人颤抖起来,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同僚的葬礼。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她只是轻轻握住了那卷审判书羊皮纸的一端,试图把它从男巫手里抽出来;然而男巫抓得太紧,一抽之下居然没成功。看到这可怕一幕,男巫瞬间脸色发白,来不及思考,就像是抓了一条烧红的烙铁,尖叫一声将手里的羊皮纸卷扔了出去。
羊皮纸卷咕噜噜滚到不远处桌下,撞在桌边停住了。那张桌子附近的巫师们像是躲□□一样轰然而散。
“不是我!”男巫叫着往后躲,“我不是故意的!”他推开椅子往后连蹦带条闪出好几米,拔出魔杖抖抖索索指向黑裙女子。
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男巫,侧头看着桌下的羊皮纸卷。然而还不等有人反应,就见人群中一个年轻男巫小跑过来俯身捡起羊皮纸卷,又小跑着过来递向她。
她平静接过。
“我……我是这次的,审问记录……记录员!杰西·斯罗科——见习期!”年轻男巫一头浅棕色卷发,样貌平平,说话还带点紧张小结巴。
她没有动怒或者道谢,低头展开羊皮纸卷,一行一行看下去。长长的纸卷在她手里流水一样流淌而过,就像是那些漫长的时间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在她回忆里依次复刻。
最后,她收拢纸卷,收拢起那些染着血色的回忆,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人类的审判在你们的社会是正确的。但是我不接受。”
没人来得及思考她的话里为何会出现“人类”这种突兀的词。她将羊皮纸卷向空中一抛,黑色的厉火凭空出现吞噬了纸卷,不过一秒就焚烧殆尽,余灰簌簌而落。
“霍格沃茨,”她说完这个词语,是一段漫长的停顿,“城堡,黑湖,禁林,所有修缮资金由蓝楼全权负责。”
“但是,这不是为了赎罪和忏悔。”她说,“时至今日,我与他从未后悔。”
“你们的审判,惩罚,追捕,没收,监.禁,死刑,无论何种刑罚,尽管来试。胆敢冒犯蓝楼之人,格杀勿论。”
正义女神雕塑遥遥俯视着反叛审判的凶手。她在这死寂中掀起一角漆黑面纱,露出半侧脸颊。那片肌肤亡者一般冷白,云灰长发从耳侧顺垂流淌下来,阴影中,一只金色竖瞳灼灼燃烧如融流赤金,眼尾有漆黑裂纹蔓延,让那半张面容艳诡无比。
在神的注视下,孤身一人前来的新娘掀起面纱,向着死去的爱人许下了婚礼誓言——
“只要我在这里,蓝楼就在这里。蓝楼即是王陵,而我,是他唯一的、永远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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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违抗审判!否则我们会当庭执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傲罗指挥部部长鲁弗斯·斯克林杰,他也是混乱中保持镇定的魔法部高级官员之一。
她放下挑起面纱的手,转头看向他。面纱遮住了她的眼睛,无人看到她的目光到底是杀意还是冷漠。她的手指在袖中摩挲着,像是抓住了什么——
“扔下你的魔杖!不许反抗!”斯克林杰厉声警告,傲罗再次包围了她。
“……我的魔杖?”她有了一瞬间的情绪起伏,又很快回复了雕塑般的冰冷,“在霍格沃茨,我的魔杖已经和「十二阵」一起碎裂了。我的魔杖,他的魔杖,都已经在霍格沃茨的劫难中灰飞烟灭了。我相信你们的情报中,有这一部分。”
斯克林杰脸上有了一瞬间的尴尬,“那你……你手里是什么?!”
她举起手,展示给所有人看。在她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样式古典朴素,戒托处却空空荡荡。
戒指上的黑曜石与它的主人一起消失了。
“都没有了啊。”她凝视着戒指,喃喃自语,“除了我,他什么都没留下。”
周围有无数活物在移动,越来越近,恶意的攻击意图越来越明显,杀机四伏。她依旧沉溺在迷乱的恍惚中,再次身处战场,消逝的爱人生死不见,刻骨的绝望侵蚀着日夜,不能停歇的,不敢停止的,无法继续的,无法改变的,每次记忆涌起都会变成垂下的绞索套在她的喉咙——于是喉咙里泛起浓重血腥,视野泛起血色;右瞳被浓烈的血色层层侵蚀成了黑红,眼尾裂纹扭曲扩散到了半张脸。
暗处的一名傲罗突然发动了必杀的袭击,绿光乍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疯狂,回荡在高耸的穹顶下。她张开手臂旋身,向着攻击悍然迎了上去——
“既然如此,王陵如何能无人殉!”
电光与死咒撞在了一起,暴.乱魔力同时炸裂,随即成千上百道磅礴雷霆在整个大厅坠落,仿若天降神罚。她在燃烧飞溅的火光里向着攻击者掠去,雷电与指尖一起刺穿了人类的胸腔,骨肉在电流中消融,心脏在骤然变得鳞甲尖锐的利爪之间碎裂,心头血滚烫。
她抽出手指,毫不停顿,向着下一个祭品掠去,每次刺入和拔出都带起一蓬血雨。那是人类肉眼难以追溯的速度,像是毒蛇,像是雷电,无情收割着殉葬品的性命。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的速度,巫师们的咒语不但没有打中她,反而差点误伤到同僚。七八个人倒在地上断了气息,她突破包围,向着官员席冲去。
人群轰然逃散,有个矮胖男巫被旁边的人绊倒,尖叫着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恰好撞在了她面前。她手中电光像是利剑,划出冷酷弧度,对准了矮胖男巫——那是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
面纱下,她的右半张脸已经不似人类。冰冷妖血从血红右眼里涌出,蜿蜒流淌过面颊上覆盖的漆黑蛇鳞,将面纱洇湿一大片,又沿着纱摆淋漓滴落在黑纱长裙上。
“虽然是低劣的祭品,想必王也不会怪我——”
她尚且完好的左眼注视着他,随即雷电光芒骤然刺下。
“马尔福!”福吉突然凄厉大喊起来,“卢修斯.马尔福!!!”
电光刺破了衣料,堪堪贴着他胸口皮肤消散,福吉甚至感觉到了电流一瞬间的刺痛。
陷入迷乱心魔的杀戮者终于再次恢复了部分理智。“马尔福……谁?”她下意识喃喃。
福吉浑身发软,瘫在地上,但他从对方的犹豫里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因此放声叫起来,“让马尔福出庭!让马尔福出庭!——把卢修斯.马尔福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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