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骄盯着简释意, 眼珠子点墨似的一瞬不移,简释意跟他对视着, 但苏骄沉默呆滞的时间似乎有些过长, 就像是线路板突然烧坏了一样, 苏骄顶着漂亮的壳子散发着“烧糊”的味道。
苏骄不说话,简释意的视线就从他的眼睛上滑了下去。眼睑有些泛红, 可能是今天冻着了, 鼻子跟脸颊都是雪白的,他两瓣淡红的嘴唇下意识张开一条未曾设防的缝,唇珠在外面微微翘着,整张脸都是淡淡的,只有这一点颜色鲜艳, 如神来之笔,倏忽之间寥寥一笔便勾出了仙人模样。
“……听见了就说话啊。”简释意看他不说话, 又实在觉得喜欢那点儿唇珠, 色心蠢蠢欲动地伸出手, 想碰一下他雪白而且手感颇佳的脸, 但苏骄一巴掌无情地拍掉了他的色心。
“说得好像你公平竞争了一样。”苏骄甩开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手, “摸摸良心,简大少爷。”
简释意一挑眉, 坐在床边, 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
“嗯,确实没了。”他点点头,认真道, “所以你想怎么样?去见他?”
苏骄没吱声。
“既然我在你这儿是个没良心的人,那我也没资格说什么。”简释意笑了笑,把他手里的外套拿过来:“如果今天晚上要出门,建议你至少先洗个热水澡。冰水里泡了两分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把苏骄的外套不容置疑地放在桌子上,“我不希望自己下一场戏是跟一个病号演,如果你的状态不佳,我演起来会很累。”
苏骄抬眼看着他,简释意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跟他耍宝撩拨,不再像之前那样故意惹他生气,他笑容浅淡,面目俊朗,甚至主动出了房门,贴心地替苏骄关好门。
——只不过关门的动作有些许粗暴。
还是生气了。
苏骄叹了口气。
但叹完气他自己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叹气。他刚刚说简释意“没良心”,其实也是气话。简释意确实因为简家的势力财力获得了很多“优先权”,但一个人的出身谁都没法选择,简释意已经做得非常优秀了。
他演技精湛,灵动有趣,浑然天成,是天生的演员。
他每一部戏苏骄都一边挑刺一边还看完了。尤其是获奖的那三部电影,其中的一部涉及了当下比较关注的民生问题和法律题材,简释意把那样一个精明市井却又善良光辉的警察演出了令人叫绝的形象高度,网媒评论说这部电影几乎是电影史上的奇迹,是令人“生厌”同时又让人敬畏的标杆。苏骄一个人在家关了灯,看得直发抖,简释意对感情和细节的处理有时候太真实,让苏骄恍惚怀疑起这个人只是和“简释意”用了同一个好看的壳子。
苏骄看着衣架上简释意没带走的外套,这是简释意今天扑上来不由分说一把裹住自己的那件,也是他在里面藏了一盒烟却非在自己面前演戏说是早餐的那件。那上面残留的温度苏骄略一回忆便能记起,就好像……
就好像他一直渴缺的一样。
可他记得,自己当时既推开了简释意的怀抱,又抽回了那只放在他内袋里的手,现在还把本尊气的连外套都不穿的摔门出去了。
有些东西你根本没法奢求。
一个人的出身是有时候是没法通过自我挣脱的。
苏骄正发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下意识拿起一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眼熟到苏骄抖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深黑的眼珠子盯着那串号码,瞳孔里烧着无人窥得的暗火。
“……叔。”苏骄的声音有些发紧,但并不生怯。
那头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刮在苏骄耳膜上:“小苏啊,听说你们第一天拍完了?我这两天正好得空,在节目组看看你,你收拾好了就下楼来,我的人在门口接你。”
“不用了,叔。你人在哪,我去见你。”苏骄的声线冷清如松,已然听不出任何异常。
“……就在你们双岛酒店,五楼的包厢。小苏,”何缔说,“不用叫我叔,生分了。”
苏骄静静地吸了一口气,应道:“我马上到,叔。”
简释意又一次被苏骄气走了。
而这种情况曾经无数次发生,甚至两个人都被对方气走,还要互相在背后骂一两百句难听的话。
但今天不一样,简释意满心的温柔都被苏骄给吓出来了,刚觉得自己之前对苏骄态度轻佻还经常故意惹他烦,有所亏欠,正想小心地弥补一下这位自己之前一直不知道他竟然喜欢男人的“死对头”,帮他点小忙,赶走一只苍蝇,但没想到,人家竟然觉得自己也是跟“苍蝇”差不多的东西?
简释意气得洗了三次脸。
就不该对他好!
简释意脸上挂着水珠,从洗手间出来,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取一趟外套出门逛逛,管他苏骄跟谁吵架或者跟谁回家……
苏骄从电梯里出来的背影骤然闯入视线。
简释意眼一直,愣住了。
管他的!简释意深吸一口气,爱怎么样怎么样!
但他的腿却叛逆地跟了上去。
简释意溜着墙根,正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自动就跟了上来,苏骄就跟着侍者进了包厢。
简释意看了看,双岛酒店因为在岛上,地盘小但客流量却不少,所以包厢会在里面进行二次分割,也就是两个门进入同一个包厢,而且包厢中间会有双开推拉门,上面画着花里胡哨的鸳鸯,简释意记得,这层的包厢好像都是这样。
一个侍者推着小车正好经过,突然被一个特别高大英俊的男人拦住了去路,侍者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偷看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客人。
简释意指了指旁边的门,问他:“这个门进去和前面隔壁包厢是连着的吗?”
侍者呆呆点点头。
……好帅,这人是明星吧?好像,有点眼熟?
“那就行,今晚这一排包厢,除了前面这间有客人的,我都包了,打这个电话要钱。”简释意把自家秘书的名片扣在小推车上,不由分说推门进了包厢。
……我他妈非得看看苏骄今晚想搞什么,以后拿出来嘲讽他!
只有这一个原因!
简释意趴在花里胡哨的鸳鸯推拉门前偷听,像只比彩绘还花哨的公鸳鸯。
苏骄进了包厢,果然只有何缔一个人在等他。
何缔坐在主位,正对苏骄,见他进来,让了让椅子,示意他坐下。
“叔。”苏骄冷淡矜贵地打了招呼,坐在了他对面。
何缔指了指他面前倒了个底儿的红酒杯:“尝尝,我刚从法国带回来的。”
苏骄柔软的指腹蹭了两下杯肚,并没有拿起来:“谢谢,我喝不了酒。”
简释意先是有些奇怪苏骄为什么管何缔叫“叔”,但何缔的话很快吸引了他的火力。
屁,还法国带回来的,我在别墅里放了一酒柜的名贵红酒,苏骄就算砸着玩也得分两天砸,看上你那点儿东西?
……呸!砸个屁。他敢!
那边何缔开口说话了:“小苏,你爸爸最近怎么样了?腿有没有好转啊?“
简释意竖起耳朵听。
苏骄声音卡了一下,突然冷清而生硬:“不劳费心,死不了。”
“哦……”何缔明白了似的喝了一口红酒,“苏眷这老东西还不让你回家?”
苏骄不说话了。
何缔继续自言自语似的:“当初我就说苏眷这老家伙太顽固,就因为那一部戏跟我们这一众朋友闹翻,嗨,太固执。”
苏骄还是没言语,但是破天荒地端起红酒杯碰到唇边,似乎是抿了一口。
何缔一见他喝酒便觉得有机会,趁热打铁地起身给苏骄又续了一点红酒,按理说他身份这么高的人不值当给苏骄一个小辈倒酒,但他太想再靠近苏骄一点了。
时隔两年,苏骄出落的越发夺目,他往灯光底下一坐,不施粉黛,唇珠鲜艳眉眼淡淡,简直就是一件神创的艺术品。
尤其是气质。两年前何缔见苏骄,苏骄还只是个生端冷碰的毛头小子,矜持又高冷,跟件儿传世的瓷器一样,稍微撩拨一句,提了提他爸的痛处,这孩子就炸了毛,甚至当场提酒瓶子给他开了。但推到医院缝了五针的何监制好像不但没被砸清醒反而更失去理智了。
他火急火燎地发了情,跟多年戒烟一朝复吸的烟鬼一样目眩神迷,下半身思考着苏骄现在的味道比两年前更像一坛久酿的烧酒,那滋味未尝便已醉,以至于两年了他还是念念不忘。
“这样吧,”何缔倒了酒,便不动声色地往苏骄身边挪了挪,“苏眷今年还不让你回家,你到何叔家过年,我让你小婶给你做吃的……”
苏骄冷冷道:“小婶不会做饭。我今年回家找我爸过年,就不打扰了。”
“……啊,哈哈,”何缔笑了笑,“你爸叫你回去了?我说嘛,这老家伙,还能放着这么好的儿子白扔了不成?”他看了一眼苏骄,和蔼地笑起来:“你今年回家要多照看你爸,我听说他的病情不太稳定,况且……”
他搭上苏骄的手背:“他那些剧情老套过时,今年拿出来的新剧本怕是也没有公司收了啊。”
苏骄浑身一抖。
作者有话要说:简释意:你再动苏骄我就举起我面前的鸳鸯门砸死你!(大雾)
初一快乐!这两天疫情好危险,大家尽量呆在家里看文,作者也会尽量多更(感人)
照顾好自己,相信国家和政府,乖巧地呆在家里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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