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哥哥。”简释意对秦优称呼中暗含的辈分差有些不满, 但又想不出更合适的称呼,好在苏骄亲自开了尊口:“小少爷叫我苏骄就好。”
“好, 苏骄。那你会什么呢?宴会厅里可都在等助兴节目。”秦优从善如流, 神态自然, 真像是只忠实的传话筒。但这只传话筒存了多少私心,恐怕只有他自己和他对面的苏骄才知道了。
简释意有点不高兴, 秦老爷子不喜欢他找的人他也清楚, 刚刚见面老爷子还因为这事儿说了他两句,让他挡回去了,但老爷子也犯不上这么跟一个小辈儿置气,还当众让他表演助兴,老爷子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简释意脸色微沉:“重新找其他人, 他不去。”
说完拉起苏骄就要走,但秦优慢悠悠地拦住了他们:“叔, 宴席马上就开始了, 而且, ”他说, 耀眼的眉目里明晃晃地示威:“爷爷点名要的, 怎么好换。”
简释意微微皱眉。
苏骄对他的示威也并不怯弱,冷冷地看了回去, 在简释意要再次开口为他说话之前出了声:“你们有什么能用的?”
秦优一挑眉, 笑起来:“有,什么都有,看你想演什么。”
他眼神戏谑, 仿佛在说“你演猴戏都能给你找猴”,只要你敢上去。
苏骄看懂了他的意思,冷笑了一下:“钢琴有吗?”
秦优好像在听笑话,苏骄一个那种前暴发户后破落户出身的人,也就仗着年轻漂亮才能跟简释意沾点油水,还大言不惭要在这种半个文化圈的大人物们面前弹琴?
底下可就坐着得过国际大奖的钢琴家,光专业玩音乐的就能凑一桌,他一个小演员还想出这个丑?
“有。”秦优大方道,微微躬身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当然有。”
简释意想阻止他,但苏骄却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那个瞬间竟然让简释意觉得他是有十足把握的。
可这能有几分把握?他连苏骄会不会弹钢琴都不清楚!
……好像是会的,大学时隐约记得他弹过什么催眠曲……这能有什么用?难道上去催眠全体然后溜之大吉?
简释意关心则乱,眼睁睁看着自家宝贝被人领走,唐文清过来勾肩搭背。
“唉,完了。”这货火上浇油道:“你家美人到底行不行?”
简释意沉着脸色,没理会他的调笑。
“我去找秦舜,这老东西还真以为我能被他抓着手里任意揉搓?”
唐文清不甚认真的“嘘”了一声,压低声音,正色起来,眉宇间那种对外人冷沉的气息隐约显现:“秦家这两年持股太多了。”
简释意看着苏骄跟秦优穿过走廊走到深处消失不见。
“秦舜不是有百分之三十二在外资本手里,去找他们谈谈深度合作。”简释意先抬脚朝外走去,“我对外说我不做简家的家主,不代表我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秦舜屁股底下这半壁江山也不是什么安稳的铁龙椅,也是时候该尝尝危机是什么滋味了。”
唐文清跟在他后面出门,唐文澈也匆忙跟上,这姑娘对她俩大哥的事业一向选择性充耳不闻,此刻正抱着苏骄的签名和其他人激动地炫耀。
唐文清走了两步,跟上他:“啧啧,大影帝,你可很少插手这些事情啊。你要是还想持股,我这儿有更合适的项目,还能带上你家那位,和秦舜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别那么急,”唐文清拍拍他的肩,“资本是吃人的资本,就算今天苏骄真的当众丢了人,有你们简家和我们家在背后,苏骄将来也不出了事。就算秦舜真的失心疯了,为了一个苏骄就在明面上对你动手,实话说你还怕这个?”
唐文清笑了,“你小子看着憨,皮底下可比谁都阴,当我不知道?”
简释意听了这才稍微冷静些,对苏骄急火攻心的担忧也能减轻一些,顿时白他一眼:“你才看着憨,唐大傻。”
“简大狗。”
“唐大傻。”
“……简大狗。”唐文清不甘示弱,最终还是抢在进宴会厅前一秒说完了一句。
成功占了多说一句的便宜。
简释意不想跟他计较,一步入灯光他就恢复了那种神秘又优雅的“友善”,对每个朝他投来熟悉目光的人都一视同仁并维持高高在上。
唐文清则保持一贯的冷硬作风,公开场合不苟言笑,冷脸帝王,跟他妈珺姨如出一辙。
到了唐文澈……画风突变。
她一进场就被“闺蜜团”包围了,管她是不是“真闺蜜”,反正能玩乐的四海皆姐妹,反正唐家千金其实是个铁憨憨的事实大家也都清楚。
唐家千金不但长得好看还能打能抗,练过泰拳,会开飞机,一年三百天每天换着花样玩,那六十五天是被她哥锁在家里禁足。总之她就是个十足的“败家千金”,她性格活泼作风“开放”,心许她的老爷少爷能从国内排到东南亚再排到欧洲,那种“追我的人从我家门口排到法国”就是她的纪实,但人家万叶丛中过片花不沾身,投诉她“恶行”的电话时常打爆唐文清的手机。
但冷俊的唐董只会说“我妹不喜欢你,理她远点。”
对方泪流满面。明明是她先动手的……
所以唐文澈的行迹简直就是千金小姐的行业标杆,姐妹遍地,每个适龄的名媛都想和这位美丽又大方的千金交个“闺蜜”请教人生哲学。
唐文清和简释意对她那一堆“闺蜜”十分恐惧,所以每次都要求她先出马把那群女孩先带远一点儿,不然简释意跟唐文清就可能陷入麻烦。
不过今天的宴席上女孩不多,能有权“随意”走动的女孩更少,要么就是家里管的很严,不许她乱走,要么就是大明星,不可能自己乱动。
剩下的三个是清一色的小女孩,十岁左右的那种,非要跟着唐文澈这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大姐姐坐在一起。
简释意和唐文清找了个角落坐下,唐文澈早就跑不见了,他们也没找,简释意只担心苏骄怎么办。
宴会厅的台上似乎在准备什么,有人在台前后走来走去,唐文清轻声提醒:“钢琴搬上来了。”
简释意没搭腔。
“简老师!好久不见,今年怎么也来玩儿了?往年想在这儿看见你可难了……”一位在秦舜持股的老牌大编剧过来敬酒,简释意不得不抬手应付敷衍,唐文清也很快陷入围攻。
这圈子里有头有脸的几乎没有不认识简释意的,这会儿轮番上阵,围的他晕头转向,还好简释意见惯大场面,也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竟也能明里暗里把每个人都给足面子,让这些大人物不至于落脸。
几番下来简释意每次碰杯都只是沾沾嘴唇,对方当然不敢对他置喙什么,等把这些人都喝走了,有些涉及合作的项目也在明示暗示的话术里谈了些大概,简释意还没得空去关注一下今晚的“助兴表演”,灯光就被调暗了下来。
在场的都是素质极高的大人物,灯光一暗就各自回了自己的位子。
助兴节目的开始十分突兀,也没个预报,也没有人介绍,就好像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开场“助兴”。毫不重要。
这是秦优的安排,如果太大张旗鼓地说这是苏骄,提这个名字肯定就会让所有人联想到和他正炒的热火朝天的简释意,对简释意的声誉也有影响。
简释意一回头,苏骄就坐在钢琴边,侧身对着台下。
眉眼鼻尖和唇线的轮廓形成完美的线条感——是那种锋利的美。
简释意有些发愣。
在他印象中苏骄从未有过这样的“锋芒感”,不用灯光都寒意闪闪。
苏骄朝台下看了一眼,宴会厅的台子肯定也不高,他只能看到前排的脸,后面的人他都看不清楚。
有些人在小声聊天,有些人在笑,有些人在玩手机,还有些人用迷茫的视线看他。
这些人都是所谓“大人物”,是苏骄连一个都开罪不起的人。
但要他害怕,这还远远不够。
苏骄突然冷笑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冰冷修长的手指放上了黑白分明的琴键。
…………
“骄骄,过来,被妈妈吵醒了吗?”
“……妈妈,这是什么歌?”
温暖纤细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妈妈自己写的歌,为你写的,好听吗?”
“好听。妈妈,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呢?”
“……这是妈妈为你写的曲子,你给它取个名字好吗?”
“妈妈,为什么要为我写?我听不懂……”
“骄骄,妈妈给你写音乐,是希望你永远不要难过。”
“有妈妈陪我我就不难过。那就叫‘快乐’吧!”
“……好。希望我的骄骄永远快乐。”
苏骄狠狠地抖了一下,最后一个琴键落在颤音里,他几乎是用肌肉记忆下意识地弹完了整首曲子。
一音不错。
这是许连云把他放在膝头亲手教会他的。
妈妈说,希望他学会这首曲子,能永远快乐。
可是给他写这首曲子的人自己却早已惨死在血泊里,浑身上下写满了悲哀愤恨和绝望。却自私地希望他能快乐。
但苏骄弹了一万遍这首歌,他也没找到当年学它之时的丁点儿快乐。
苏骄感觉自己眼圈有点发热,他赶紧抬手探了探,幸好,没什么东西。
他起身的动作拖动了坐着的琴凳,那细微的一声让苏骄发觉,整个宴会厅忽然安静地有些过头了。
但苏骄没有停顿也并不怯场,每双以各种含义投射在他身上的眼睛都是他的勋章,也是许连云留给他的未竟的理想。
苏骄鞠躬,直着腰,以那种非常“苏骄式”的冷漠背影走下台。
这场合也不会有任何人丢脸地冲上去拦住他大肆夸奖,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写着惊艳。
这无数份的惊艳和似乎有人认出了苏骄身份的惊讶交融在宴会厅里,厅里重新吵闹起来。
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苏骄下台的背影,实在坐不住一跃而起,默不作声地追了上去,他身边的人见状也坐不住了,放下面子跟了上去。
苏骄在空荡荡的走廊被人拦住,穿着考究的男人看起来干净利落,一双手十分有力:“你是苏骄吗?”
面对热切的眼神苏骄有些不习惯,只好先点头:“是,您是……?”
“哦哦,刚刚那首曲子是您自己写的吗?”看来对方对苏骄叫什么名字毫无兴趣,只是来问曲子的。
“嗯……”苏骄还没想好要不要坦白,另外两个人就追了上来,一问也都是来问曲子的。
“谱子我可以写出来给你们,但……”他还没说完就被拉着加联系方式,众人要求要他的曲谱,说这首曲子很像是多年前红遍大江南北的一首歌的原曲,但融入了些其它的旋律,所以很想知道苏骄的曲子是怎么写的。
如果真是苏骄写的,那他无疑是个天才。
但苏骄却说是他过世多年的母亲写的,母亲只是个普通人。
众人唏嘘不已,随后意犹未尽地加了联系方式散去。
苏骄松了口气,顺着满墙壁都是国风墨绘壁画的走廊朝前走了一段。走廊十分安静,苏骄觉得是个清净理想的躲藏之地。
他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紧接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简释意温暖的臂弯。
许连云的死状在苏骄的脑海里刻着,二十年毫不磨灭依然鲜明,她曾经沾着血的遗物也在苏骄拿到的第一天就意外摔坏了。
这是否是某种预兆?
苏骄垂眸不语。
他还能有机会和勇气去追寻所谓的“快乐”吗?
但他的思想还没来得及给出结果,一只手便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哎嘿,脸皮超厚的狗作者来啦!明天一定要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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