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梁王朝杀青宴结束, 夏天已经接近了尾声。
满街繁绿的法国梧桐铺满阴凉,人人都开始怠惰, 夏季的尾巴实在有种慵懒的魔力。
苏骄和简释意坐着车赶回了秦绣花园, 别墅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虽然打扫卫生的女佣会一直按时打扫喂猫,但还是有些冷冰冰的。
苏骄踏进玄关, 胖到快十三斤的大黑猫就跳出来吓了苏骄一跳, 苏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猫就又怂了,颠颠的蹭过来“喵喵”地求撸。
苏骄抱起他,自然而然地先进厨房开冰箱。
冰箱里果然空空如也。
苏骄叹了口气,叫简释意。
“……没买东西吗?晚上吃什么?”
简释意换了鞋磨磨蹭蹭地凑过来从背后抱住苏骄, 学着娇娇的样子用头蹭了蹭苏骄的脸:“我叫人去买。你想吃什么?”
娇娇十分不满简释意学他的行为,顿时一爪子拍向了简释意的手, 一道红痕顿时显现。
“嘿!我才是从小带你的那个!白眼狼!见了你哥连爹都不要了!”
苏骄正笑着, 忽然意识到简释意这句话里内涵的伦理关系, 一巴掌也拍上了简释意的脸:“说谁是儿子呢!”
简释意委屈地被连家庭成员轮番教训, 看着罪魁祸首抱着猫笑着坐到了沙发上, 眼珠子一转,决定先“教训教训”那个幸灾乐祸的大家伙, 再给小的断一晚上猫粮。
娇娇气哼哼地甩着尾巴在卧室门口转悠了两圈, 最后勉强选择了刚刚掉在卧室门口的苏骄的拖鞋上卧下了。
卧室里不时传来苏骄的声音,让娇娇十分担忧他的安全,只是那声音逐渐变小, 似乎也并不痛苦的样子,娇娇这才勉强允许简释意占用一会儿他钦定的铲屎官。
……
半个月后,《大梁王朝》迅速拿到了审批,定档年底播出。王鸣又来家里找简释意,给了他一个新剧本,简释意看了后破天荒没拒绝,只是让鸣姐先回去。
苏骄午睡刚醒,从卧室出来还睡眼朦胧的:“谁来了?”
简释意正在厨房给他洗草莓,闻声道:“没谁。”
苏骄靠着厨房门看着他。
“又买了草莓啊。你慢点洗,别搓坏了……”苏骄上手夺过草莓,自己洗了起来。
简释意看着水流从他的指尖和红艳艳的草莓上划过,舔了舔嘴唇。
“……我们下午到江边玩吧。今天不热,出去散心正好。顺便……顺便去看看苏眷?”
苏骄洗完草莓擦了擦手,拈起一颗拿起来,简释意自然而然张开嘴等投喂,结果苏骄塞进了自己嘴里。
简释意张着嘴:“……”
“行。好久也没出门了。”
苏骄没拒绝,他含着草莓抬头,这才看见简释意张着嘴的委屈眼神。
“……”赶紧弥补了一颗大的堵住他的嘴。
简释意就势抓住他的手,尝了一口他指尖的草莓汁:“那就快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出发。”
夏季其实很少有这种天气,傍晚的夕阳还算灿烂,但风很大,所以显得十分凉爽。
江边也就是郊区野外,时不时有小树林,散散步约个会很适合,再往深里走,就是墓园。
苏眷死的时候,李子清没叫苏骄。
可能依然不想原谅苏骄,又或者是觉得没必要。
最终苏骄也并没见苏眷最后一面,下葬当天也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李子清独自一个人叫了殡仪馆的车拉走了苏眷干瘪难看的尸体,苏眷的母亲就在当天也过世了,李子清把他们娘俩安葬在了江边的墓园,价格不便宜,应该是用了还高利贷的钱剩下的那些。
从苏眷走后,苏骄还没来看过他。
简释意知道他不太情愿来见苏眷,但他们的缘分总归得有个了结。生离死别是人世唯一能彻底了结的途径。
他们沿着江边的墓园一直走,墓园管理并不算严格,他们没怎么被盘问就放进去了,一排排的白色墓碑都挂着照片,写着名字和生平,最底下刻着小字墓志铭。
苏眷的墓和其他人也并无不同。
他的照片是很多年前的一张照片,年轻英俊,笑靥如花,看人脸的姿势好像是骑坐在什么东西上,扭头看向镜头。
苏骄记得,这是他骑着摩托车的照片,摩托车后面带着许连云,漂亮扎眼的女孩抱着他的腰,笑的天真烂漫。
这张照片是苏眷最宝贝的,一辈子就指着这张照片和那块手表活着,到死的遗照也是这张照片。
而许连云就和他葬在同一个墓园。
苏骄也记得,她墓碑上的照片却是她得了大奖的最后一部电影的剧照。
剧照上的她目光沉静,那双眼睛和苏骄很像,美得像一副静画。
“苏眷,我来看你一眼。花给你,你拿着,送给我妈,在那边,好好待她。别折磨她了,要不然,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苏骄把手里的一支玫瑰花放在墓前。
鲜艳的玫瑰十分不符合墓园的风格,但却像极了许连云,总是格格不入却又艳极美绝。
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对苏眷,苏骄确实已经无话可说。
生死相离,一道鸿沟划过,就是永生不再见了,恩怨情仇也就没了意义。一切在死亡面前都是人世的虚影。
简释意默默地陪着他,看了苏眷和奶奶,苏骄却久久地站在原地没动作。
简释意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苏骄眼前。
“拿着。去见见她吧。”
苏骄猛地抬头看向简释意,简释意的笑在眼前逐渐模糊。
“……别哭啊,不好就算了,我不是故意……”
“谢谢你。”
苏骄攥住那只手,自顾自抬手抹掉了那滴眼泪,叹了口气。
简释意叫人在医院楼下的人工湖里找了一天,才把那只摔到不成样子的表找了回来。
找最好的机械手表设计师也只能勉强修好了外壳,里面已经无法修复了,除非是当年设计这个手表的人亲手再重新做。
只是那位为许连云亲手设计手表的国际设计师也过世了。
时代无情地向前,十年,二十年,最终所有曾经辉煌的人和事物都会消弭在历史中,只有那些故事还活着。
苏骄最终把“独白”连同一支玫瑰花放在了许连云的墓前。
这只表的名字叫“独白”,她是许连云的独白,也是简释意为苏骄找回的独白。
苏骄把自己的独白郑重地交还给了许连云,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自己这些无声的独白,也会为自己的新生而欣慰吧。
但死亡终究是死亡,从她身体机能失去的那一刻,她就与世界彻底脱轨了。
一切的嘈杂和荣辱都与她再也毫无关系,她再也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简释意,曾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为我妈妈沉冤昭雪。”苏骄低着头看着墓碑上许连云的脸,“但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她,我或许是没有资格替她来再翻一次伤疤的。”
简释意摸摸他的头发。
苏骄轻声说:“……妈,你说过,希望我能快乐,能遵从内心,我如果做到了,是不是你也会高兴?”
仿佛在回答他的话,风吹过墓园四周高大的梧桐树,吹动了那朵墓碑前的玫瑰花。
苏骄忽然模糊了视线,他伸手捂住那双继承自许连云的眼睛,像是替她流了一次泪。
简释意久久地抱住他。
能在亲人坟墓前有能够相拥而泣的人,是一种不幸中的大幸。
二十年前,苏骄踩着盛夏的余晖回家。
今天,他们也踩着盛夏的余晖回家。
简释意和他并肩走在小道上,婆娑的树影和晕染的夕阳美好得像是风景画,简释意紧紧攥着苏骄的手,像是抓着一颗突突跳动的心。
“你最近怎么不接新戏?”苏骄问他。
简释意悠闲地看着远处:“其实我最近在想,做文化产业,自己开一家娱乐公司。”
“……嗯?你开?那谁来演戏?这样不会太累吗?”苏骄疑惑道。
“不。”简释意笑起来,“我的意思是,我转幕后,就此息影,回家和你结婚相夫教子了。”
苏骄一怔,拍了他一下:“胡说什么……”随后又皱眉道:“你不演戏,损失惨重。”
“你看我就那么好啊?”简释意笑着搂他。
“……屁。”苏骄看他又开始自恋,“但是……咱俩的事你家里……还有,你真的不演了还是骗我的?”
简释意在苏骄审讯的目光下定定地沐浴了几秒,站住脚,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
“看看。”
苏骄疑惑地展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张。
“电影……《彩虹桥》……导演……谢辉?!”苏骄猛地抬头:“谢辉的新剧本?!他终于开始正经拍电影了!”
简释意笑着点点头,“他这几年出去跑了跑,对当年同性婚姻合法的故事很有想法,找了很多团队,才磨出一个本子来,第一时间就赶紧来找你了,真是‘真爱’啊……”简释意酸酸地说。
苏骄无奈地看他一眼:“这主演不是还有你吗?装什么大蒜!”
简释意挑眉:“他敢不要我演!”
苏骄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把那几张纸翻来覆去地拿在手里看。
“……喂,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就那么高兴啊?”简释意故意逗他。
“那当然!”苏骄却义正言辞地说:“这电影要是拍出来,注定掀起一波舆论浪潮,同性婚姻合法才几年?如果能靠电影和艺术来推动社会甚至法律进步,怎么不是好事?”
他转身看着简释意:“我相信谢辉,也相信你和我,如果能拍出来,一定能写进电影史,这才是我们身为演员的理想。”
简释意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发现他的眼神一如当年初见时的热切和希望。
里面盛满了少年人的热血,洋溢着理想的碎光。
“苏骄,我爱你。”
简释意看着他,忽然道。
苏骄顿时卡了壳,咳嗽了一声脸红起来:“突然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苏骄赶紧扑上去要捂住他的嘴,但简释意却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该你了。”
“……啊?我……”苏骄眼神躲闪,耳朵也是红的,喊出这种话只有简释意这种人才干的出来吧!
但简释意却一直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热热的。
“唔……我爱你……”
“大点声说。”
“我……我爱你……”
“声音不够大!”
“我……我爱你!我爱你!够了吧!”
苏骄又羞又恼要转身,却没能跑掉,被简释意抓住肩膀吻住了那张唇。
那张写着电影名称的纸飘落在地上,《彩虹桥》的题目下写着一句话:
——爱永远是无罪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此完结了,泪目鞠躬。
番外将会再写写他们结婚的故事,苏骄拿到了影帝的故事,还有副cp的彩蛋等。
第一本水平有限,写的确实也不太好,磕磕绊绊有时候也断更请假,时有情绪低落,多谢大家一直包容我,能一路容让我走完,能给我鼓励和信心,实在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有多多努力,希望能写得更好报答各位,以上皆是肺腑之言,但愿大家都能更幸福快乐。
下一本将开《拿到渣1剧本后我先0为敬》,在专栏有预收,是穿书搞笑文,年下,大家感兴趣的可以预收一下,开文时间定在四月中旬,希望下本能有所进步,不辜负厚爱。
——作者 红纱裙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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