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cohol makes everything.
我隔着一面玻璃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这就是外滩的夜晚,即使已经是午夜时分,一切却仍然流光溢彩,整座城市都融化成了黄金色的热砂,与黄浦江一齐永不停歇地流淌着。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有看到辉煌耀眼的灯火时,我才能真正平静下来。
叶斯言去取车了,我留在一楼等他。
他说送女士安全到家是一项责任。这让我觉得他真是个非常好的男人——至少他有节操。如果是傅阳,明早醒来我肯定是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体内的酒精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蒸发不见,但我还是不想清醒。
现在一点才过,章齐的派对还远看不到尽头,鲜少有人离场。我站在一楼,陪着我的只有几个准备check in的客人和酒店人员,既孤独又快乐。
叶斯言虽然说他也曾依赖上咖啡,但我莫名地清楚对于他而言、那是有且仅有一次的失控。
而我与他截然不同。我打开坤包看了看,那包大卫杜夫仿佛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我的手又有些痒,然而禁止吸烟的外部强制力最终还是控制住了我的烟瘾。
深夜一个人发呆就容易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想当年我也是一朵纯洁懵懂的小白花,深信只有不良少女和风尘女子才会抽烟、喝酒是种不应该出现在女人身上的爱好、做/爱只能和爱的人。
没想到才几年过去,我一有轻度烟瘾,二算是喜欢喝酒,三还不介意one night stand。
一边哀叹着自己的堕落,我一边打开了微信戳了楚瑜一下。
我:亲爱滴,你猜我今晚干了些什么呀~[偷笑]
楚瑜秒回:?嗯?你今晚不是去了那个姓章的搞的生日派对吗?
楚瑜:噢,你去钓叶斯言去了。
楚瑜:啧啧,小妞,看你这得瑟的,肯定是大有进展啊,快分享分享[敲打]!
我:姐,叶斯言真是个举世罕见的好男人啊!
我:我瞎撩了他几下撩上了,然后跟他喝了点酒还有点上头了。我寻思着他大概也知道我在暗示他我们可以那啥一下,气氛也差不多了,没想到人家拿到了我的号码之后就提出要送我回家。
我:我的天,这种有节操、有底线的男人,而且还是个来自美国的国际友人,那叫一个屈指可数凤毛麟角哇!我现在在一楼等他,心里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他这样,说明我的眼光和直觉还是很准的~
楚瑜那边似乎很无语。
我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闪过了一次又一次,她应该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这样反复好几次,才组织好了语言,然后发来一句话。
楚瑜:这不是叶斯言太好,而是你之前遇到的男人太极品了,尤其是那个谁。
楚瑜:不过他这样也挺好的,你们才认识就上床,听起来简直饥渴到令人发指,宝贝,我相信你还没到那种程度。听我的,先忍一忍再睡觉,才能打持久战啊!加油!
我被她逗乐了,拿着手机像个傻子似的笑得花枝乱颤。正好旁边没人,根本不用担心形象问题。
《欲望都市》里,Carrie Bradshaw在和Mr. Big约会之前,一直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在第二次约会就和他上床,否则会显得她非常廉价。
——然而他们还是在Carrie穿着那条性感至极的裸色丝裙赶赴约会之后上床了,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看来我已经避免了和Carrie一样第一次约会就上床的糟糕走向。
我一边笑着,一边却感觉到有一股郁气慢慢地凝结在我的胸口,如鲠在喉。
W的装潢以璀璨的金色为主,而玻璃外的外滩也是一片黄金。我的目光从屏幕上抽离开,没有聚焦的视野里全是一片朦胧灼目的金色,如同黄金之海那样可以将我淹没其中。
酒意确实是在减弱,它所带来的那种能麻痹我的快乐也慢慢消散了。明明叶斯言才离开了不到五分钟、也才和楚瑜说笑完,我却分明感觉到了一阵可怕的沉默,有些冷。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冷的手机屏幕,放空思绪,尽最大努力试图再次唤醒那种愉快感,让自己不要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然而,作为人类最为讽刺的是,你越不想想到什么,脑海里就会越发被那个东西所占据。
……傅阳。
傅阳。
傅家男人多薄情。越到后来,我好像越能理解当时谢嘉韵来找我时所说的那句话:
“对于为傅家男人生下继承人这件事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谢嘉韵没有说谎。
昨晚从浴缸里惊醒,我竟然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除了恐惧、悲伤、疼痛之外的情绪——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从我心头升起的那种感觉……居然是庆幸。
虽然接踵而来的是更难耐的痛苦。
我抬起眼来看向外面,五分钟过去了,叶斯言还没有到,我开始逐渐焦躁起来。
我很想见到他,只要一看到他,多巴胺分泌导致的美好情绪就能把我刚才泛上来的灰暗记忆给洗刷干净。
然而。
……
“——澄澄,玩得开心吗?”
“……!”
我硬生生把即将溢出舌尖的尖叫给压了回去。
那道声音响起来的霎那间,我的心脏骤停了一瞬,不是错觉。
我猛地转过头去,只见方才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该死上一百遍的男人就站在与我只有两步距离的地方,而且脸上还带着笑。
只不过他的笑里含的意味,我不知道是轻蔑还是暧昧。
“我很高兴能看到你这么开心,妹妹。”
他就站在原地,手里衔着一根烟,完全视W禁止吸烟的规定如无物。
我冷笑,一言不发。
傅阳毫不在意我的情绪,他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急,慢慢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傅阳?”
我不耐地打断了他。
“你大发慈悲帮我搞定傅昭,那我大发慈悲放过你,我们两清了。”
傅阳还是不受任何影响地笑着,轻轻吸了一口烟,然后呼出一团烟雾。
他说:“好吧。”
然后,我看到他向我张开了双臂,眉眼间全是肆意妄为。
“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妹妹,那我就再重复一遍,不管怎么样,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话音未尽,金钱豹突然把还在燃烧着的烟攥紧在手心里。
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傅阳,你疯了吗——”
他却不为所动地朝我挥了挥那只攥着烟的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烫伤的疼痛那样,笑容加深,那双眼睛依旧多情又无情:“Enjoy yourself, my littl me whenever you need me.”
说完,傅阳转过身去,不顾我几乎要气得七窍生烟,迈着不急不慢的步伐,姿态闲适地离开了我的目光所及。
我应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在傅阳离开的一分钟后,叶斯言的车便停到了门口。
他下来帮我开车门,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面色煞白,当我坐上车之后,他从后座拿出了一张小羊绒毯,然后披到了我的膝上。
“你想喝一点热的东西吗?”
叶斯言扶着车顶,倾着身,轻轻地问我。
我看着他,那张清俊隽永的面容带着一点担忧、还有关切,却不让人感觉到任何怜悯或者同情——他的目光就同安静的月光一样,只会让被注视着的人的心跟着平静下来。
我同他对视着,突然很感谢他。
生于叶家就注定他的教养极好,不会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能让我好歹还保留住了体面。
我将羊绒毯包裹住双肩,发出来的声音只比耳语大不了多少:“如果可以的话,谢谢。”
他摇摇头,似乎在告诉我不必道谢,然后温和地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咖啡店,营业到四点。但是咖啡会影响睡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里。”
我问道:“如果我介意的话,那怎么办?”
叶斯言变得有些为难,他的眼睛垂了下来,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了两道月牙形的阴影。
“我的公寓里放着一罐可可粉,我可以泡给你喝,但是——”
我点点头,打断了他:“可以啊。”
叶斯言怔住了,他凝视着我,我恰好能看到那对色彩浅淡的虹膜中自己的面容,虽然模糊,但是很明显,我很不安。
“你可以……我喝完一杯热可可就走。”我解释道,尽量撇开任何故意留宿的意图的嫌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在公寓里基本不会留下任何食材或者……”
他轻轻地叹息,我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但是他只是伸出手帮我提起了滑下去的羊绒毯,然后替我把它盖好。
我突然很想哭。
叶斯言整理好了毛绒毯之后,看着我,然后抬高了双手,极为轻柔地蒙住了我的双眼。
“没关系,你可以休息一下。”
……
他的声音如月光下静静流淌着的泉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