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觉得自己也是个喜欢找虐的。
某人都说到这份上了, 她居然还能异常冷静地笑了几声, 反问，“我怎么就不行了？怎么就没必要了？怎么就不能成为钟瑶了？”
“你和她是独立两个个体, ”顾舒眉心微微蹙着, 似乎不太理解温宁为什么突然就激动了, “没必要和她一样。”
“可我刚刚完全没想到她啊，更没有说要变得和她一样。”温宁咬了下唇，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点。
别打颤，也别吼。
吵架了就不能好好聊下去了。
只是终究还是忍不住, 温宁低低的, 蚊蝇低喃般的一声叹息,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什么说她不行。
凭什么说她耍小孩子脾气。
至少, 就对自己演艺事业的规划来说，温宁自诩还是很认真的。
也是因为顾舒那句“不想等公开以后所有的成就都被顾太太这个名号抹去”的话，她才认真地开始思考以后的路，参考过很多资料, 也有原文剧情当金手指，才得出现在的结论。
不想当温室里的花朵。
也不想当菟丝花啊。
都被一句别耍脾气抹去了。
温宁忽然在想，如果某天她提出离婚了, 顾舒是不是也会觉得她在开玩笑，然后一句别耍脾气就打发了她。
再或者，根本就不在意这段婚姻。
只是因为顾奶奶那句这是合适的人，所以就能娶回来了。
“你……”顾舒看到温宁唇角的齿痕，心头像是针扎似的, 一顿一顿的疼，她揉了揉额，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给你最适合的。”
最适合的也会是最好的。
不要走弯路，也不需要经历路上那些坎坎坷坷，就更不需要难过了。
“最合适的？”温宁沉眼，凉声重复，“你又知道什么是最合适我的么？”
“我不知道，但算法知道。”
“你给我的，不等于我想要的。”温宁的拇指指甲死死掐入掌心里，掐出一道深深的痕。
“好，先不说这个，”顾舒抿了抿唇，定定看着温宁，语气低了下来，“那你想要什么？你说。”
温宁：“……”
忽然觉得心很累。
“顾舒，你每次都是这样。”半晌，她才开口。
“每次都是，”温宁语调慢悠悠的，带了点凉薄，“就你特别能在别人很开心的时候泼一把冷水，好吧，即便这些冷水泼得有道理，那也能不能等那人兴奋劲儿过了再泼，我不是你的工作伙伴，不需要时时刻刻警醒。”
每次都这样，她拉下脸也好，或者表现出自己的小情绪也罢，顾舒就会是一副拿她无奈的样子，反问她想要什么。
语气毫无波澜起伏。
明明每次都是很认真地在说话，可某人那句你想要什么一出，温宁甚至生了种错觉。
——她就是耍小脾气。
——就是在添麻烦。
即便是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以后呢。
某人就会说，那好，让团队继续规划吧。
再然后，又说这是最适合她的。
感觉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某种死循环里。
温宁倒不是说很排斥顾舒对自己的安排，也不是一定要拒绝这些合适的规划，只是让她失望的是，某人只是听她说了个开口，就把她自己对自己的规划判了死刑。
心口拔凉拔凉的。
“偶尔也想做做梦的，何况这次——”温宁的声音卡住了，顿了几秒后才道，“你甚至了解都没有了解过他们，就直接判了他们死刑。”
温宁只觉得眼眶发酸，声音越来越低。
“我帮你安排好，不好吗？”顾舒声线软下，眸色漆深，“我又不会坑你。”
“我知道，就……”温宁一出声，就被声线的哽塞惊到了，忙咽了咽唾沫，迅速噤声。
“什么？”顾舒只来得及抓住温宁的第一个字，“你怎么了？”
“算了。”温宁并没有对上顾舒的注视，她沉默了几秒，鼻腔里再次溢出一声叹息，“我想要冷静下。”
说完，温宁抓起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推门大跨步离开。
“温……”
顾舒刚开了个头，第二个字还卡在喉咙里，木门就被人重重拍上了。
“……”
她沉下眼，长长舒了口气，眸底划过几分懊恼。
好像又做错了。
又哪里错了？
顾舒闷闷地沙发上呆坐了一阵，回过神般迅速起身，追了出去。
自己傻的吗。
还发什么呆啊。
先把人带回房间啊，这黑灯瞎火的要是遇到什么事了。
一想到这里，顾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步子不由得加快了。
好在酒店也不算大，而东方面孔在这里又很打眼，顾舒问了几个服务生，就顺着服务生的指示找到了温宁。
温宁蹲在酒店的人工湖畔，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扔进人工湖里。
月亮被倒影在湖中，水波潋滟，糊了月色。
两人隔着的距离稍稍远，顾舒只看到温宁每扔一个石头，嘴里都会对着湖水说一句话。
隐隐约约听到空气中传来几个单音节词，想细听却又听不清，顾舒刚想走过去，脚步忽然顿住了。
温宁的情绪还没散，她有点担心会继续刚刚的场景。
想了想，顾舒拿出手机，给钟瑶敲了条信息，让她到人工湖这边带温宁回房间。
钟瑶秒回，□□。
先是三个表示震惊的表情包，再是一条一连串问号的信息。
最后一条才是问发生了什么的，惹温宁生气了吗。
顾舒敲了个嗯过去。
【那你自个儿不去哄？喊我干哈，又不是我媳妇。】
顾舒快速敲下一句：
——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抚温宁。
指尖在发送键停住，然后删除。
好像又给自己找理由了。
顾舒停了几秒，又敲下：
——我总是惹她生气，我去了，就怕她更生气了。
指尖又在发送键里顿住，一字一字删除。
这话似乎不是她的风格。
而且说这些，也没有用。
又让温宁生气了，这是事实。
顾舒呼吸屏住，敲下——
【你去，我有事要忙。】
钟瑶给顾舒回了一连串的句号，停了几秒，又是一句带了三个感叹号的话：
【傻砸，你老婆要没了！！！】
顾舒长睫微微颤了下。
似乎在哪听过这一句。
-
温宁一股劲儿跑到酒店人工湖畔，蹲下来时，才惊觉自己的思绪都被那些负面或是戾气不满的情绪缩控制了。
和顾舒较什么劲呢。
又不是第一天被气的。
“……”
不行，还是好气哦。
温宁敛了几颗小石子，一边扔进湖里一边冲着湖里喊了好多句顾舒是大傻憨，可是心情一点转好的趋势都没有。
甚至还更郁闷了。
顾舒是大傻憨的话，那和顾舒结婚的她，大大傻憨？
不不不。
她要当宇宙无敌青春美少女。
美少女是不能生气的，生气会长皱纹的。
“汪！”
“汪汪！”
“汪汪汪！”
几声狗叫由远至近，腿侧还传来湿漉滑痒的感觉。
待温宁回过神时，脚边便多了条白毛小狗狗，尾巴摇得可起劲了，眼神晶晶亮的，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似乎在和她比眼睛大小。
“哟嚯，呆发完了？”
温宁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钟瑶，也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表情，倒是和狗狗的表情有点儿像。
而钟瑶一说话，那小狗狗也不看温宁了，蹬着小短腿跑到钟瑶旁边，就着钟瑶手臂蹭来蹭去，一副极其依恋钟瑶的样子。
“你的狗吗？”温宁微微惊讶，“没想到你还带狗狗来拍戏。”
“不是哦，这是条流浪狗。”钟瑶摇头，“前几天捡的，和我挺投缘的，一见到我就跟着我，我想着我还得拍三个月的戏，先养着吧。”
温宁看着那只小毛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钟瑶一边捏着狗爪子做招财的动作，一边问，“好了，和你钟姐说说，怎么大半夜跑出来吹风了？”
“打水漂儿玩得那么菜，让别人看到多衰。”不等温宁回答，钟瑶轻哂了声，也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头，微微眯着眼，用力掷出。
小石头在湖里跳了好几下，才在湖中央停住旅途。
“害，随意啦。”温宁吐了吐舌头，肩膀无所谓般垂下。
“来说吧，别憋着。”钟瑶定了定声，半是提醒半是劝诱，“情绪不好，是会影响到第二天拍戏效果的。”
“诶，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温宁对了对手指，斟酌了好久才道，“可能还是不合适吧，她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不喜欢她什么事都帮我安排好。”
“你说的是你的片约规划吗？”钟瑶脱口而出。
“你知道？”温宁微微怔了下，但想了想钟瑶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便点了下头，“嗯，是的。”
“那份规划确实是，嗯，怎么说呢，”钟瑶挠了挠鼻子，又皱了皱眉，“我没有夸大的成分，也没帮她说话的，但顾舒为了做出这份规划，费了不少劲。”
“众专家和模拟算法下，小舒呢也让我看了看，片约签给顾氏确实有利你以后的发展，而且她也想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吧。”钟瑶微微笑。
“然后最近顾氏呢……因为我的原因，遭受了不少的冲击，具体不能说，总之我让顾舒多了很多工作，”钟瑶揉着小毛球，幽幽道，“她挺累的，规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次她过来了，我是挺惊讶的。”
温宁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嗷了一声。
都说某人多辛苦多辛苦。
就，没有人问她想要不想要。
“然后，让我猜猜，那娃呢，可能压根不管你讲了什么，直接把她想给你的东西塞给你了，还丢了句算法最准确，”钟瑶又笑起，“然后你就觉得，没必要？”
“被人强行给予不想要的东西，很难过吧？”
温宁：“……”
她不由挑眉：“瑶姐，你是不是偷偷拿了剧本，这都猜得出来。”
“害，我和小舒二十多年了，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那场事故留下的阴影还在，她走不出去，也不敢走出去了。”钟瑶笑容里多了几分怅然，“她觉得呢，什么都会骗人，数据不骗人。”
温宁：“？”
“就是吧，唔，有些事呢还是等顾舒舒亲自告诉你吧，我没有这个资格。”
“嗯，好。”温宁点点头。
钟瑶震惊脸，“我都卖关子成这样了，你都不问吗！？？？”
“不问，问了又怎么样，不问又怎么样。”温宁的回答四平八稳。
“看来顾舒舒这回是踢到铁板了，那我不掺和了，”钟瑶看着温宁低头砌着小石头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她的手背，低低道，“开心点，好吗。”
温宁低低应了声嗯。
“好啦，看着小狗狗，开心点！”钟瑶举起小狗狗。
温宁笑了笑，把小狗狗抱了过来，但是这只小毛球一点都不黏她，从温宁怀里挣扎跑掉，跑回钟瑶那边。
“你这只皮皮狗！”钟瑶扬手，做了下欲揍的手势，又嘟哝，“明明见它粘我，还疯狂卖萌，我才捡的它，这回儿需要它卖萌，居然就不卖萌了。”
“——丢了丢了。”
那狗狗似乎听得懂钟瑶的话，呜呜了几声。
“瑶姐别这样，你的狗狗会伤心的。”温宁托起腮，慢吞吞说着，“而且也没必要为了安慰我，说这是流浪狗啦，你是顾舒喊过来找我的吧。”
“放心，我不是路痴，也不会乱跑，等会儿就会回去了，你也不用替她说什么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最主要是，”温宁看向狗狗，“这狗狗忽然被主子说要卖了，会很伤心哒。”
“诶？”钟瑶表情一顿。
“这狗狗看着就很黏你啊，而且很了解你微表情的含义，才养几天的流浪狗怎么可能会这样。”而且温宁在空中描摹着狗狗的脸部轮廓，慢悠悠分析着，“最主要的是，这是品种狗吧，而且他的价位就相当于纯种布偶猫的价位，瑶姐，你快告诉我哪条街可以随便捡这种狗，我马上去捡，我马上就能发财了。”
“噗，小财迷。”钟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温宁怀里接过小狗，语气轻慢，“看不出来，小温你观察还挺细致的嘛，好吧，我是她派来的，她说有事要忙。”
嗷。
有事要忙啊。
温宁托腮，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却保持得很好，一副“钟瑶怕不是个傻子吧”的表情，甚至还带了点笑意，“这狗狗看起来就很贵啊，一看就是行走的金子，能卖不少钱。”
许是被温宁最后一句吓到了，那小毛球以为主子要把它给温宁拿去卖了，又呜咽了两声，啪叽一下，歪头窝进了钟瑶手臂里。
“小温你观察这么细致，怎么就没看到这狗狗上没挂牌呢，”钟瑶轻轻捏了捏小毛球的脖子，又道，“而且我再告诉你，我其实不能养狗，我有轻微的对皮毛过敏。”
温宁怔愣，“那你……”
“她大概把我当成大傻子吧，大半夜敲我的门，送我狗狗，当我不知道这品种的狗贵得很似的，这种狗根本不可能有流浪的，即使有流浪的，也会第一时间被人抢走，不可能有机会半夜蹭到家门口了。”
“除非就是快老死了，或者有严重疾病。”
钟瑶又刮了刮小毛球的鼻子，小毛球可能又觉得在主子怀里蹲着，自由被限制了，扑棱了下又跳到地上，弹动这雪白的四肢，健康活泼的很。
“所以你知道——”温宁顿了顿，不太确定，“有人送给你？”
“被强行给予不想要的东西的感受，我比谁都懂。”钟瑶没有直接回答，笑得狡黠却又很认真，又有几分深意，“但是呢，你只要记住，选择权在你这里。”
-
顾舒一直在大树后看着那聊天的两人，见那两人起身，似乎有回去的意思了，她便立刻回身，加快脚步跑回了房间。
然而，温宁并没有如她所料那般，很快就回来，而是隔了很久。
正当顾舒纠结着要不要给钟瑶发信息时，门开了。
顾舒慌慌张张捞了份合同，端坐在沙发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回来的人儿，斟酌了半晌，脑子一热，“你冷静完了？”
“……”
明明不想说这个的。
温宁的表情很平静，“嗯。”
“那，回来就好。”顾舒嘴唇翕动，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
“嗯。”温宁又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递给顾舒，“我明天得很早就去开机了，担心吵到你睡觉，今天你去别的房间睡吧，我帮你办好房间了。”
顾舒顿时语结，看了看卡又看了看温宁，“额，其实我明天也是早班机，你吵不到我的。”
“哦。”温宁握着顾舒掌心，把卡塞了过去，“那我担心你会吵到我，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睡吧。”
说完话，温宁便一股脑儿地把顾舒的东西都堆到她怀里，半推半拉把人带到了门口。
“其实我们谁都吵不到谁的。”顾舒还有些懵逼，手里拿着东西也不好用力，更是担心推到了温宁，她扬了扬下巴指了指沙发，“或者，我今晚睡这里，互不干扰。”
“那也不可以。”温宁扣住门把手，微微摇头。
“为什么？”顾舒依旧不解。
温宁默了几秒，对上顾舒的眼，冷淡道，“因为冷静后的结论，我们冷战一会儿吧。”
“啪——”
门关上了。
顾舒怔了几秒，门忽然又开了。
这是改变主意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温宁把她的行李箱推了出来。
“忘了这个，给你，晚安。”
顾舒：“……”
“啪”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气别气，揉揉你们气鼓鼓的小肥脸：）
66币拆成四更，电脑不小心锁多了刚刚才放出来，二更估计是半夜啦
四更会在明天晚上前发完，不影响明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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