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皇上快过来了。”门口忽然响起杜若着急的拍门声, 晏宁一惊,忙打开了窗户让萧焕出去。
萧焕利落的翻过窗, 爬上围墙,下面有玉石坊的人路过,却视而不见, 径直走过了。
晏宁担忧的心总算放松下来,如此看来, 玉石坊跟萧焕之间还是有别的联系的, 不然也不会混进来,再全身而退了。
萧乾很快从大堂过来, 身后有两人抬着一个红布遮挡的托盘过来, 晏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异常。
萧乾让人把东西放桌上,神秘一笑:“阿宁, 这是送你的。”
晏宁狐疑的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萧乾勾唇, 伸手掀开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通体透亮莹润的白玉石, 上面雕刻了一个女子人像,五官清晰, 栩栩如生, 正是晏宁。
“喜欢吗?”萧乾问。
晏宁看着那尊玉石像,非但没有丝毫欢喜,反而愈发觉得不妙。
“多谢皇上。”晏宁挤出笑容来, 言不由衷的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萧乾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步步逼近晏宁,眼中有深沉的光:“这是玉石坊最出名的工匠按照你的画像精雕细刻的,是朕送给你大婚的礼物,你不应该拒绝的,皇后。”
那一声‘皇后’,让晏宁陡然心凉,那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已经完全化作泡影,无比清晰深刻的现实,让她不得不忍怒屈服。
可她不甘心啊!
上一世郁郁而终,沦为孤魂,老天垂怜能让她重活一世,怎能轻易再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乾强势霸道的笑容,让晏宁几欲作呕,恨不得立刻与他同归于尽。
然而她告诉自己,今生不能再一意孤行。这漫长而黑暗的路,并非踽踽独行,曾有一人不计生死,从深渊而来与自己并肩前行。
哪怕为了自己,为了萧焕,为了黎民百姓,她也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到萧乾落败那一日。
萧乾,一定要死!
一定会死!
那些纷至沓来的情绪汹涌澎湃,最终归于平静,晏宁眉眼温和,不见喜怒,恭恭敬敬的屈膝谢恩:“是,皇上。”
萧乾很满意晏宁低眉顺眼的模样,心神一动,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握住她盈盈纤腰,触手的柔软让他心旌摇曳,难以自控的靠近,声音沙哑的一塌糊涂:“阿宁……”
晏宁僵住,浑身都紧绷起来,腰上那只手臂犹如滚烫的烙铁,让她无所适从,萧乾身上的龙涎香毫无预料的钻进鼻子,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萧乾素来爱香,龙涎香又属帝王专用价值连城,但晏宁并不喜欢这股香味。
她忽然记起萧焕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那是与萧乾完全不同的味道。
像她方才一时头脑发热亲上去时,闻见他呼吸间温柔清淡的气息,远远比香料的味道更吸引人。
萧乾目光如炬的盯着晏宁看,皎皎如玉的面庞落在眼中,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手上更加用力把她往怀中带了带:“阿宁,你真美!”
晏宁竭力屏住呼吸,往后躲了躲,萧乾看出她的意图,面露不悦,又要靠近,忽听门外匆匆脚步声响起。
向来沉稳的刘总管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颤声说:“皇上,大事不好!太子殿下发病了……”
萧乾满心旖旎顿时烟消云散,一把松开晏宁,目光冷凝锐利:“你说什么?”
“宫里传来消息,太、太子殿下方才发病了,太医们都去东宫了。”刘总管急切道:“皇上,您快回去瞧瞧吧!”
萧乾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跨过门槛匆忙离去。
晏宁无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苍白,背脊发凉,刘总管行礼客气道:“三小姐,您先回府吧,奴才立刻派人送您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成。”晏宁摇头,看着萧乾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刘总管也不强求,歉意的朝晏宁躬身,然后追上萧乾,匆忙起驾回了皇宫。
杜若这才从一场惊惶中回过神来,语气担忧:“小姐,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吧?”
晏宁叹息一声:“谁知道呢……”
太子今年十岁,是萧乾膝下唯一的子嗣,出生之日起便被立为储君,自小都是被萧乾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然而太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是短寿之相,上一世,他就是夭折于这一年秋天。
只是那时,她还未进宫,还未发生眼前这一幕。
但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它应有的轨迹,例如太子年少早逝,还是如期来临了。
太子这一病来势汹汹,太医院束手无策,从高热惊厥,到昏迷不醒,就短短两日时间。
立后大典在即,萧乾疾言厉色吩咐刘总管压下有关太子病情的消息,势必要大婚顺利进行。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皇宫内院,这里从来都没有秘密。哪怕萧焕再三吩咐不许透露太子病重的事,可妃嫔和朝臣们总能嗅见一丝蛛丝马迹。
大典前一日,宫里众妃嫔照例去贵妃宫中请安,就有妃子挑了话头,说起东宫近来戒备森严的事。
打扮艳丽的容妃啧啧道:“我瞧着太子这回是不太好了,太医进进出出了几日,怎么就没听见什么动静呢!”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到上首的殷贵妃身上。
近来殷贵妃消瘦了不少,不止是她,宫里不少妃嫔听到立后旨意后,都没睡过什么安稳觉。
但殷贵妃自认与旁人不同,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心里再多怨恨,此刻丝毫都未表露出来,反倒是很欣慰的说:“没动静就是好消息!从前太子不也经常生病吗,休养几日就好了。”
容妃神色微妙,呵呵一笑:“娘娘说的是,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然而话是这么说,可在场的人彼此都明白,这宫里上下能盼着太子好的人,估计除了皇帝,就没旁人了。
这宫里就太子一个子嗣,各宫娘娘们都卯足了劲,势必要生下一儿半女,可一年年的过去,当今皇帝登基十一年,后宫里依旧没能传出任何好消息。
原本想着太子一旦没了,众妃就再无威胁了,可谁知半路杀出个新皇后。
立后旨意来的如此直接,完全没给人一点准备,前些时候,有人留意到皇上对晏家三小姐的别有用心之处,当时觉得正在孝期的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曾想,萧乾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这一日,立后诏书宣布之时,前朝后宫都措手不及。
后宫里的人,谁没存了个心眼,对于这个即将进宫的新皇后,并无一点好感,尤其是容妃,心里更加憋屈的厉害,忍不住数落道:“明日就是立后大典了,也不知皇上看上了那晏三小姐哪一点,非得越过咱们众人入住中宫,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殷贵妃漫不经心的把弄着手里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还能怎么过,当然是看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的脸色行事了。”
容妃不满道:“可这两年是您执掌后宫宫务,怎么能白白把凤印拱手相让!”
殷贵妃斜睨了她一眼,把玉佩往桌上一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得容妃立刻噤声。
玉佩碎成了几块,四分五裂的躺在桌上,殿中气氛也陡然凝固。
“本宫乏了,都退下吧。”殷贵妃懒懒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的丢下众人走了。
和容妃交好的妃子戳了她一下,小声道:“你何故在娘娘面前说那些话惹她生气?”
容妃不以为意,全然没有方才的小心翼翼:“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咱们贵妃娘娘怕是也穷途末路了……”
萧乾有意隐瞒太子病情,立后大典自然如期举行。
晏宁盖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贤阳郡主扶她坐上花轿,红着眼睛欲言又止。
隔着盖头,晏宁看不见母亲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紧紧握住的手上带着的不舍。
“阿宁……”贤阳郡主声音低闷,有千言万语未说出口。
“母亲保重。”晏宁心中悄然回暖,轻轻拍拍她的手。
贤阳郡主求过萧乾不要立晏宁为后,可她如何能阻止固执坚持的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火坑。
在冗长而复杂的大婚仪式中,一步一步走进乌云笼罩的幽深宫阙。
一路从丹陛往上,进了奉先殿,听着正使宣读圣旨,晏宁目光冷淡,在萧乾喜气洋洋的笑声中,被簇拥着进了皇后寝宫。
等一切礼仪完成,晏宁这才拆了头顶沉重的凤冠,旁边有嬷嬷看到,立刻上前制止:“皇后娘娘,皇上还没来,您还不能取下凤冠!”
晏宁动作一顿,偏头淡淡瞥了她一眼,这嬷嬷也是一把年纪的人,却被这满含深意的一眼震慑的身体一颤。
晏宁自顾自的取下头顶的珠钗,又让杜若来宽衣,随口道:“嬷嬷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眼看着晏宁脱了一身凤袍换上轻便的常服,那嬷嬷都快跳起来了:“皇后娘娘……这、这于礼不合啊!”
晏宁脸上还有精致的妆容,红唇妩媚,扬起轻蔑的弧度:“你也知我是皇后。在这宫里,我就是礼!我就是规矩!不服命令者,该当何罪?”
晏宁说话很慢,吐字珠圆玉润,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却叫嬷嬷大惊失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下去吧。对了,麻烦嬷嬷去告诉皇上,我月事来了,今夜无法洞房,请皇上另则他处就眠。”晏宁看着嬷嬷五颜六色变化的表情,淡淡道:“嬷嬷若不信,大可以来检查检查!”
嬷嬷一抖,忙道:“奴婢不敢。”
集英殿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朝中重臣皆参加今日大宴。
皇帝坐于上首,红光满面,醉意横生,显然十分高兴。
朝臣们乐于见到萧乾温和不发怒的时候,一个劲的奉承着。
萧长春坐在角落里,不满的啐了一口,嘴里小声念叨着:“不要脸的东西,禽兽不如!”
谢昀就坐在萧长春身边,恰巧听见了这句话,借着喝酒的动作,低声提醒:“小王爷,慎言!”
萧长春双手抱在胸前,垂头丧气的点头:“我就是心疼我表妹,受这样的苦楚。”
世人都对后位趋之若鹜,可这皇后哪有那么容易当的,更何况还是萧乾的皇后。
萧长春向来是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不顾晏宁孝期强行立她为后,心中更是鄙夷,恨不得趁着皇帝不清醒上去给他一拳,以泄心头之恨。
谢昀放下酒杯,面不改色的说:“小王爷该为她高兴才是。”
萧长春闷闷不乐的喝了一大口酒,向来无忧无虑的人这会儿也生出愁绪来:“可她不高兴啊!”
他曾也想过,将来有一日要上晏家提亲,风风光光的迎娶喜欢的女子过门。
他自小就喜欢跟在晏宁身后,是实打实的喜欢她,表妹若是嫁给了别人,他或许就只是觉得失落难过,可她嫁给了萧乾,成了皇后,他心里更多的是对表妹命运不公的心疼和愤怒。
她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困在这金丝笼中一辈子呢?
萧长春觉得难过极了,更加埋怨萧乾的胡作非为,咬牙唾骂:“昏君!”
谢昀恨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了:“小王爷……”
“不喝了!我出去醒酒。”萧长春眨眨眼,逼回眼中热意,把酒杯一掷,起身出了集英殿。
还没走出几步,忽然有人过来,险些撞上,萧长春往旁边一躲,不悦的皱眉:“干什么干什么,如此不懂规矩,找死吗你!”
一见是萧长春这个小霸王,那个嬷嬷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赶紧请罪:“小王爷息怒,小王爷饶命!”
萧长春觉得她眼熟,看着像是今日大典上伺候晏宁的嬷嬷,顿时多了个心眼:“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去?”
嬷嬷一个头两个大,支支吾吾的说:“奴婢、奴婢有事向皇上禀报……”
萧长春眸光微动,往身后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嬷嬷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我进去回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大家怎么这么着急要狗皇帝的命呢?
这里是有一点点小虐啦,不过就是一点玻璃渣(我发誓),狗皇帝很快就会下线的,男女主也一定会见面的,没有那种一分别就三五年的情节嗷~
ps:最近实在太忙了,答应的补前面的更新暂时也没法做到了,这个点还喝咖啡提神码字,能日更已经是极限了。最近更新可能都会很晚,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会努力加更的,爱你们,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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