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儿往后退了一步, 脸色有些苍白:“对、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萧焕收了弓, 挂在兵器架上,径直进了屋。
赵玉儿看着掩上的房门, 既失落又难过。
屋子里一片漆黑,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萧焕坐在窗前,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那枚视若珍宝的平安符。
他从晏家出来时, 拼死护住了这个平安符,上面的血迹斑驳着还有淡淡的痕迹, 边角也破损了。
可对他来说, 这是唯一有晏宁有联系的东西了。
那日阳光正好,树影婆娑, 他看清了她眼眸明媚的笑容, 那是他常年在黑暗中所见的唯一的光,也是他后来很多年都不能忘怀的美景。
萧焕勾了勾唇,无声一笑, 目光不自觉的的柔和下来, 眼角余光瞥见手腕上的淡淡的伤疤,笑容又悄然隐没。
因常年在牢狱中, 他的皮肤总是泛着不正常的白。
后来遭到严刑拷打,伤痕累累, 各种刀剑鞭痕, 留在了他身体上挥之不去。
从手臂,从胸前到腿上,都有这些年苦难的痕迹。
当他第一次从云端跌入地狱之时, 想的是这个世界为何如此不公,他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活下来。
午夜梦回之时,眼前所见唯有裕王府破败之时的刀光剑影,漫天火海。
他看着父亲尸首悬挂与城楼之上被万人唾骂,看着母亲和兄长姐妹被大火吞噬,他们死前的绝望和不甘心,让他咽下血泪,奋力的使自己能活的久一些。
裕王府上下百余口人死于非命,大仇未报,他就不能死,哪怕是如蝼蚁一般,也要活下来。
可一人之人何能撼天,萧乾是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他的努力微乎其微。
直到晏宁出现,给了他一束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然而现在他眼睁睁看着她进了皇宫陷入水火,却无力阻拦,除了心疼和愤怒别无他法。
他一无所有,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一点点变强,有朝一日,可以替她阻挡所有雨雪风霜。
天边泛起鱼肚白,五更才过,东宫忽然有了动静,脚步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慌乱的窃窃私语。
“快来人,殿下不好了!”
“请太医,请太医啊!”
“不行了,太子殿下吐血了……”
“来人,快去禀报皇上。”
长春宫的宫门被人拍响,刘总管在偏殿打盹猛然惊醒,快步朝外头去咬牙骂道:“哪里来的狗东西,不知道皇上还睡着吗?”
内侍开了门,有小宫女哭丧着脸颤声道:“刘总管,快去禀报皇上,太子殿下不好了!”
刘总管蓦然色变:“什么?请太医了吗?”
小宫女吓得哭了出来,不停流眼泪:“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来了,太子殿下吐血了。”
“知道了,我就去禀报皇上。”刘总管面色凝重,紧紧皱眉,瞥了那宫女一眼,冷声道:“殿下还好好的,你哭什么哭,不要命了吗?”
小宫女浑身发抖,立刻不敢再哭,刘总管顾不得体统,步履匆匆的进了内殿,朝紧闭的房门急声道:“皇上,东宫传来消息,殿下又发病了!”
萧乾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揉着宿醉后沉重的脑袋,又听刘总管重复了一遍,这才准备起身,余光瞥见旁边一条光裸的手臂,眸光一滞,这才注意到自己睡的地方不是皇后的坤宁宫。
萧乾顿时气血上涌,看着身旁那个有些陌生的女人,厉声怒喝:“刘大海,给朕滚进来。说,这是哪里来的女人敢近朕的身?皇后呢,皇后在哪儿?”
刘总管听见萧乾暴喝的声音就知道情况不妙了,慌忙进去看见床上光裸的女子缩在床尾,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这这,皇上……”
萧乾沉着脸,眼中有升腾的怒火,气急败坏的吼道:“这女人是哪里来的?拖出去,丢冷宫!”
那女子脸色青白交错,哭哭啼啼的抱着被子哭的厉害。
刘总管脑子里一团乱,亏得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很快一拍脑袋想起来:“皇上,这位是住在长春宫后殿的云贵人。昨个儿您醉酒,没去坤宁宫,皇后娘娘身子又不适……”
剩下的话刘总管没说完,萧乾却会意了,以为是自己醉酒后不认人,随意拉了女人,当即觉得似乎是自己的原因,火气也没那么大了。
“给朕更衣,先去东宫看太子。”
其实刘总管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让萧乾在长春宫留宿,也是他自作主张,这位云贵人住在后殿,一时得知皇上来了,难免心动也正常,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刘总管有些懊恼,昨晚伺候久了乏了就想着去旁边休息一下,让下面的人看着,哪里想就出了这档事,还好不是刺客,否则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了。
“把她给朕拖下去!”萧乾怒意还未消散,进来伺候的人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的看着刘总管,刘总管也为难的很。
这风花雪月伺候了一晚,怎么也该念一念情分,可萧乾阅女无数,哪里会把这样一个女人记在心上。
刘总管往那边看了一眼,云贵人吓得面无血色,默默垂泪哭泣,正犹豫着该怎么求几句情,外面又有东宫的人来了,说是太子已经昏迷不醒了。
萧乾一惊,已经顾不得什么云贵人了,穿好衣裳就往外走,匆忙往东宫去。
太子寝宫里里外外站满了人,几个太医在床前挤了个水泄不通,萧乾看着这一幕,心里蓦然一沉。
太子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羸弱瘦小的跟七八岁似的,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白色的里衣和被褥上都是鲜血。
萧乾额头青筋紧绷,已经在情绪失控的边缘,太医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皇帝震怒就要了他们的命。
“太子怎么样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敢答话,萧乾眸中有风雨欲来,冷声呵斥:“朕养你们一群废物,连话都不敢说了?”
有太医颤声道:“皇上,太子殿下气数将尽,臣等束手无策啊!”
萧乾勃然色变,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废物!都是废物!朕告诉你们,今日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做好准备给他陪葬吧!”
“皇上息怒。”刘总管忙不迭的送上茶来,萧乾看都不看,直接伸手夺过去一把扔在地上。
碎片四溅,在场所有人的心都紧绷起来,瑟瑟发抖。
刘总管朝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快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来!”
天边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注定有一场暴风雨。
晏宁一夜无眠,眼下有淡淡的青黛,才起床梳妆,就听说了隔壁长春宫的事,忍不住冷笑一声。
大婚之夜睡了别的女人还能生气的,估计只有萧乾能做的出来了。
“皇上既然吩咐了,就把那云贵人带去冷宫吧,让那边好好照看着,不必为难她。”说起来,云贵人是无妄之灾,不过是想承宠罢了,只是没找准时机,偏偏在太子生病这个节骨眼上。
只是这么一遭,倒为她挡了一门祸事,还该谢谢这位云贵人了。
刘总管派人来坤宁宫,说了东宫的事,晏宁眼都没眨一下,淡淡应了:“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杜若忧心道:“小姐,太子殿下他……”
晏宁起身,望着门外被风吹的簌簌响的树枝,轻声叹气:“太子殿下,怕是坚持不住了。”
晏宁过去时,看到萧乾一脸怒容坐在椅子上,太医们围在床边,而太子气若游丝,已是大限将至。
晏宁在心里摇头,嘴上还是本着皇后的名分劝解萧乾:“皇上别担心,太子殿下会没事的。”
“皇后,你来了。”萧乾看到晏宁,脸色总算好了一些,朝她招招手:“过来坐。”
那句皇后让晏宁动作一滞,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萧乾拉着她坐在旁边,不由分说的来抓住她的手。
晏宁忍住厌恶的感觉,微微别过头去,心中一片冷然。
萧乾脸上的担忧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太子,然而如今为时已晚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萧乾一生作的恶,都报应在了太子身上,他注定一生无儿无女,一无所有。
弟弟反叛,百姓埋怨,子嗣早亡,最终死不瞑目。
坏事做绝的人,只会是这个下场。
太子不行了,哪怕太医们再努力,也挽救不回他的性命。
临近晌午,天边响起惊雷,大雨倾盆而至,闪电陡然照亮了昏暗的寝殿,太子幽幽转醒,迷茫着转了转眼睛。
“殿下醒了!”
萧乾眼前一亮,连忙过去,俯身看向太子,惊喜道:“皇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太子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还未开口说话突然就咳了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接溅在了萧乾脸上。
“皇儿?”萧乾眼睁睁看着太子瞪大了眼睛,眼中光芒一点点的黯淡下去,慌忙吼道:“太医,太医呢!”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年幼的太子阖上眼,咽下了最后一气,短短十年的人生,在漫天雨幕中彻底结束。
刘总管心惊胆战的伸出手去探了探太子鼻息,然后倒吸一口冷气,满面哀伤:“皇上,太子殿下……殁了!”
萧乾双眸发红,凌厉的目光落在跪了一地的太医身上:“废物,都是废物,都是庸医,来人,都给朕拉下去,全部杀了!全部杀了!”
刘总管噗通一声跪下来,苦苦哀求:“皇上息怒啊!”
萧乾痛失爱子,亲眼看着太子死在面前,此时哪里还冷静的下来,怒火冲天一脚踹开了刘总管,直接拿过门口侍卫的配剑。
寒光凛凛,反射着外面豁然明亮的闪电,照亮了他狰狞的面容,长剑一挥,直接插在了一个太医的心口上。
太医何其无辜,却因此送了上了命,最终痛苦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没什么说的,那就发红包吧!留言都有红包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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