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罪己

    八月底因南方多地涝旱之灾, 数万百姓流离失所, 引发大规模起义暴动,一些流民落草为寇, 干起了烧杀抢夺的勾当。

    百姓因此苦不堪言,三番两次求救知府,偏偏那个知府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对上门来诉苦的百姓通通视而不见,甚至命人以挑事的理由抓起来, 关进了大牢里。

    由此, 民愤激发的更加强烈,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 偏偏朝廷这个时候却没任何动静。

    百姓们对皇室失望越来越多, 偏偏这个时候,勤州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勤王萧循列出一张告示,上面悉数揭露了当朝天子萧乾种种罪行。

    忠奸不分、善恶不辨、罔顾人伦、昏庸无道, 共有二十八条之多。

    尤其以含元帝听信谗言, 残害忠良罪行为首,说明六年前裕王通敌叛国被处斩刑, 是因为皇帝故意冤枉,裕王尽忠职守, 征战沙场, 从未与外敌勾结。

    含元帝假公济私,忌惮裕王兵权在握,故而施计冤枉功臣, 导致裕王和下属,及家中上下百余人,皆死于非命。皇帝应当静思己过,写下罪己诏,给裕王洗冤平反,告慰亡灵。

    此告示一出,大晋上下一片哗然。

    消息传到朝堂之上,萧乾勃然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那告示撕了成碎片,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勤王萧循以下犯上,图谋不轨,该诛!该杀!”

    大臣们战战兢兢的埋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被萧乾的怒火殃及。

    大殿之上静谧无声,萧乾正在气头上,桌上的奏折茶杯摔了一地,离得近的几个大臣都遭了殃。

    晏太傅被一本奏折砸到手臂,吓得不轻,忍不住抖了抖,萧乾怒容未消,转头道:“勤王逆反,颠倒黑白,辱没朕的名声,诸位爱卿当以为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缩的跟鹌鹑似的,不敢轻易言语。

    萧乾半天等不来一句回答,怒火丛生的转头看着大殿上的官员们,冷声一笑:“怎么?平日里你们不都能说会道的么,这会儿怎么不敢开口了?还是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认为勤王说的对,要朕写罪己诏?”

    大臣面露惶恐,这才忙不迭的跪下,齐声道:“皇上息怒!”

    “息怒?”萧乾不怒反笑,指着一众文武大臣厉声暴喝:“朕叫你们出对策,就是如此搪塞朕的?还是说,你们都是跟勤王是一伙的,妄图造反叛变、谋朝篡位?”

    如此大的一个罪名扣在头顶,谁也担待不起,众人诚惶诚恐的匍匐在地,不停告罪。

    萧循坐回龙椅,双手抚过椅上冰冷的龙头,声音锐利,在大殿中回响不止:“传朕旨意,勤王萧循起兵造反,意图不轨,其心可诛,兵部三日之内派兵镇压……如若反抗,杀无赦!”

    兵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胆战心惊的说道:“皇上,不可啊!此时一旦出兵,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萧乾睨着他,眼神犀利凌厉:“所以你也认为朕有错?”

    兵部尚书心底一阵颤抖,躬身一揖,惶恐道:“微臣不敢!微臣是为皇上和黎民百姓着想,如今边境不稳,倘若内里再起兵刃,内忧外患,我大晋安危堪忧啊!故请皇上三思啊!”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大臣们齐齐俯首,动作整齐划一,萧乾怒极反笑,伸出手指来回点了点,已经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好,好,好!你们倒是现在沆瀣一气,存心要与朕过不去了?”

    殿中鸦雀无声,萧乾负手而立站在上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朕再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如若想不出法子对付勤王,视为叛党同罪!”

    说罢,直接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殿中诸人擦着额头冷汗,一脸菜色。

    萧乾的怒火被点燃,直到进了后宫还没平息,偏偏这时有人不知好歹撞了上来,更是激起了他无处可发的暴戾和愤恨。

    殷茹尚不知前朝事,只听身边人说皇上前些日子和皇后闹了别扭,至今没有圆房,有人瞧见皇后脖子上有伤痕,便猜想是萧乾对晏宁不喜,甚至动了手。

    这叫殷茹积压了很久的怨怼消散不见,颇有几分扬眉吐气,大仇得报的滋味。

    晏宁自入宫以来,深居简出,几乎不出坤宁宫的门,连该有的晨昏定省的规矩都免了,后妃们统共没见过她两次。

    原本想着要给新皇后一个下马威的,结果有力无处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萧乾虽不去皇后处,但后宫几个得宠的妃嫔倒是雨露均沾,殷茹接连侍寝了几回,就有些沾沾自喜,想着要趁这个机会煞一煞晏宁的锐气,好叫她不敢小瞧自己。

    殷茹知道萧乾上下朝会走这边,特意在半途等着,只是她才靠近,就看见了萧乾阴郁的目光,那如毒蛇一般的视线缠绕着她,顿时心如鼓擂,浑身发颤。

    “皇、皇上……”殷茹颤巍巍的行了礼,脸上有几分怯意。

    萧乾微眯着眼,眸中有危险的意味,几步走近殷茹,冷冷看着她的脸:“爱妃等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殷茹被他凉嗖嗖的的语气吓得脸色发白,手指攥紧了裙摆,支支吾吾道:“臣妾、臣妾只是路、路过……”

    萧乾唇边浮现一抹冰冷的笑:“朕还以为,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侍寝了?”

    殷茹大惊失色,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萧乾忽然伸手扶住了她,不由分说的往旁边宫殿里走。

    “既然如此,朕就满足你!”

    殷茹瞪大了眼,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萧乾扔在了床榻之上,无情地欺身上来。

    萧乾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连一句温声细语都不曾有,无所顾忌的释放自己的怒火和体力。

    殷茹从头到尾并未感受到一点温柔和欢愉,萧乾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肆意驰骋。

    殷茹疼的身子蜷缩,对她苦苦的哀求声视而不见。

    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萧乾才终于停了下来,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开,连看都不曾多看殷茹一眼。

    漆黑的宫殿里没有灯火,暧昧气息尚未散去,床榻上被褥凌乱,殷茹满身青紫的痕迹,抱着手臂无声流泪,哭得厉害扯到伤处,疼的冷汗直流。

    贴身宫女进来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小心去扶殷茹起来,却不想她根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急道:“娘娘,您怎么成这样了……奴婢去请太医吧?”

    “你还嫌我不够丢脸吗?”殷茹甩开她的手,拢着被子遮住身体羞愤难当。

    萧乾今日完全就不像一个人,这大半日恐怖的经历,让她现在想来仍然心有余悸,身上更加疼了。

    今日之事,已经成了她从今往后再不愿意想起的噩梦。

    恩宠有什么意思,她险些连命都丢了。

    那般苦苦求饶,萧乾都不曾怜惜一分,除了是他释放欲望的工具,她还有何尊严?

    殷茹咬着牙忍痛下床,低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宣扬出去!”

    宫女赶紧应了:“是。”

    萧乾白日临幸妃嫔的事,也不是新鲜事了,各宫娘娘们只酸溜溜的想丽妃有这个好手段,大白天的还能勾搭到皇上卿卿我我。

    晏宁听闻这消息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这皇宫里,谁生谁死、谁受宠谁失宠,都与自己无关。此刻能提起兴趣的,无疑是外头传的有关勤王的事。

    前朝的事很少会传到后宫,后妃要知朝廷大事,也得需要些时日。

    勤王布告皇帝罪行,要求萧乾给裕王平反的消息,还是次日杜若在去御膳房半途上偶尔听见别人说的。

    如此振奋人心之事,显然让晏宁憋闷已久的心情畅快起来。

    勤王要求萧乾写罪己诏,在上一世也发生了,只是那是在含元帝十三年。

    而今生,却足足提前了两年!

    晏宁心潮澎湃,忽然激动起来,自重生以来,很多事情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这辈子勤王提前了两年起兵,是不是就意味着萧乾这个昏君败类,就要死到临头了?

    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欢喜充斥在脑海间,晏宁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杜若不知自家小姐为何如此高兴,见她愁眉苦脸多日,终于露出笑容,多少也松了一口气,忙道:“午膳备好了,小姐快用膳吧!”

    “好。”晏宁眉眼舒展,心情放松,自然胃口大开。

    御膳房的内侍提着食盒过来,精致的饭菜摆了一桌,为首的内侍指了指桌上一盘寿桃,恭敬道:“今日是娘娘千秋,御膳房特意准备了寿桃,还请娘娘品尝。”

    晏宁挑眉,有些惊讶,若不是御膳房的人送来寿桃,她都忘记自己生辰这回事了。

    “你们有心了。”晏宁难得心情大好,让杜若给了赏钱。

    内侍退下之时,又道一句:“寿桃还请娘娘趁热吃。”

    晏宁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低头看了眼那盘寿桃,再抬眸时那内侍已经退了出去。

    杜若欢欢喜喜的把寿桃端到晏宁,催促道:“小姐,您快吃寿桃啊!”

    御膳房的人有好手艺,寿桃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晏宁没有多想,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等她咽下去再吃第二口时,猛然察觉到不对,不动声色的吐出来用罗帕包着。

    匆匆用了午膳,晏宁让杜若屏退众人回了寝殿,等关上门来才打开了帕子。

    杜若见她小心翼翼的,疑惑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什……”

    杜若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睁睁看着晏宁从方才吐掉的一口寿桃中拿出一张折合的纸条。

    “小姐,这……”杜若大惊失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晏宁放轻了动作展开,赫然是一张三指宽的书信,遒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

    “明日晚膳时见。”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仿佛一道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晏宁的双眼,白净的小脸难以遏制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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