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御史说的义愤填膺, 全然没有空闲去观察萧焕的脸色, 等一番话说完,再偏头去看他, 却注意到萧焕紧绷的侧脸。
乌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所有情绪隐藏在黑眸里,教人摸不着边际。
梁御史心里发怵,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再迟疑的机会, 直言不讳道:“皇后晏氏, 祸国殃民,迷乱君心, 致我大晋风雨飘摇之祸水, 当处极刑,以儆效尤!”
最后几个字,梁御史说的铿锵有力, 仿若在说什么激荡人心的誓词, 细闻其内容,众人面色各异, 不时往端王那边看。
坊间传闻,大臣们如何没有听说过, 但心头疑问只敢私下里闲话几句, 谁不知端王不近人情的脾性,惹怒他,只怕比惹怒皇上还要难过。
梁御史也不知着了什么魔, 竟敢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些话来,且不论端王府里的女子是否是晏皇后,但凭梁御史几句话,眼看萧焕逐渐冷凝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生气了。
萧循坐在上首,不动声色的看了萧焕一眼,颇觉得头疼,无奈道:“那依梁御史所说,是要朕下令杀了晏皇后?”
梁御史躬身道:“皇上莫要一时仁善,留下祸患!”
萧焕转身,眸光冰冷,仿佛锐利的刀剑,散发着凛冽寒光:“梁御史之言,是非要晏宁死不可?”
萧焕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尾音沙哑,看似漫不经心,无形间却又生出一股压迫感来。
梁御史没有和萧焕相处过,也不了解他的脾气,从旁人嘴里得知端王冷漠无情,却不想他浑身气质如霜,令人不寒而栗。
梁御史有些后悔方才那些太直接的话,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收不回来了,只能梗着脖子扬声道:“臣知王爷曾由晏氏若救,救命之恩王爷尚且放在心上,却万不能因此,就纵容其祸害我大晋江山?”
一旁的沈隽彦忍不住嗤道:“含元帝已亡,皇后及嫔妃皆囚禁于九州别院。连大门都出不了的弱女子,如何祸害江山?”
梁御史和晏太傅差不多岁数,是当年名震京城的状元郎,而晏太傅是探花。
原以为中了第一名,从此扬眉吐气,光耀门楣,却不想他堂堂状元郎的风头,被晏太傅这个探花抢走了。
探花学识虽不如状元,榜眼,但绝对是相貌堂堂,貌若潘安。
晏太傅年轻时,也是闻名遐迩的俊美少年,一眼便俘获了贤阳郡主芳心,最后竟能越过状元去,娶了皇室的郡主为妻,这位新晋郡马一时风头无两。
后来,他只做到了侍郎的位置,而晏太傅已经是储君之师,女儿还成了当今皇后。
梁御史心里自然是极怨恨晏太傅的,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眼中钉倒下,又有那些流言加持,当然不余遗力的想要除掉一切碍眼的后患。
梁御史深深作一揖:“臣为社稷江山考虑,还请皇上明察秋毫。”
萧焕薄唇轻扬,视线落在梁御史身上,幽幽道:“所以,梁御史说这番话,是为何意?”
“外界有传言,端王爷曾从宫中带走一名女子,那人面纱遮脸,看不清模样。但有坤宁宫伺候的宫人瞧见,那身形姿态与晏皇后别无二致,且端王府也有人看见,王爷,您又作何解释?”
梁御史此言一出,群臣皆寂,看热闹者有之,同情者有之,面上不露声色,实则个个兴致勃勃的竖起耳朵。
“本王做什么,何须同你解释?”萧焕忽地一笑,眼神却淡漠的没有一点温度,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瞥着梁御史:“你身为御史,危言耸听、污蔑他人,又是何意图?”
“你……我……”梁御史老脸涨红,显然没有想到萧焕会如此直言的反驳自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萧焕抬手卷了卷皱褶的袖口,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骨节分明,淡声道:“含元帝皇后晏氏三日前暴毙于九州别院,谁若不信的,便去挖了皇陵瞧瞧,那是不是她!”
大殿内鸦雀无声,梁御史脸色难看的很,就是给天大的胆子,也没有人敢去挖皇陵啊!
萧焕忽然又开口:“还有,我端王府后宅内院的事,怎么就传到梁御史耳朵里了?”
这流言虽说并非空穴来风,但旁的的人如何会认识晏宁?
府中上上下下的奴仆,都是萧循命人细细挑选的,从前都未在宫里伺候过,梁御史却说端王府有人认出了晏宁。
原因有二,梁御史或别人,在端王府安插了眼线。再有就是有认识晏宁之人,吐露了她的身份。
梁御史如坠冰窖,脸色刷的惨白,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王爷息怒,微臣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萧焕勾唇笑了笑,眉梢带着几分冷意:“既是道听途说,没有证据,何故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眼看着梁御史青白交错的脸,萧焕又似漫不经心的扫了扫大殿内的文武百官:“这些道听途说的流言,往后别让我听见第二次,我杀的人多了,也不在乎再多几个!”
梁御史匍匐在地冷汗直流,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一旁赵未都神色凛然,听见萧焕所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
大殿内紧绷的气氛,随着萧循一声散朝,大臣们悉数退下,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才逐渐消失。
清冷淡漠的端王在朝会上冲冠一怒的举动,很快传遍了京城各世家贵族里。
如此,也侧面隐晦的证实了晏皇后十之□□是出宫了。
但上头萧循没说过什么,萧焕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皇后晏氏已经暴毙身亡。
朝中不信此说辞的人自然不少,可谁敢真的如萧焕所说去挖皇陵,那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重罪,活的不耐烦才会干这种蠢事。
皇上从头到尾就没开口,显然是袒护端王,不打算干涉这件事的。众人皆知,二人虽只是堂叔伯兄弟,可皇上尤为器重端王,机密政事,皆由端王经手。
谁都知端王在皇上面前的分量,同样也知萧焕杀敌果断决绝的脾性,当初他一箭穿喉,杀了含元帝的手段可是令人闻风丧胆,倘若得罪了这位人物,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赵未都和萧焕共事已久,深知他脾气,但深想之后,又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下朝之后,匆匆骑马往家里赶,未曾让人通报,就进了赵玉儿的院子,她趴在桌上,出神的不知想着什么。
赵未都抬脚过去,沉声开口:“玉儿,你在做什么?”
赵玉儿身子一僵,猛地回过头,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大哥,你吓着我了!”
赵未都走近,脸色有些深沉:“玉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望之?”
赵玉儿瞬间愣住,目光有些躲闪:“大哥,你说什么?”
“我猜得出你的心思,你别隐瞒我了。”赵未都生的三大五粗,但并不笨,哪里会不知道赵玉儿的想法:“我从前不戳穿你,是想着你岁数不大,舍不得跟你分开,可以再留两年出嫁。可玉儿,你不该泄露有关望之府上的事!”
“大哥……”赵玉儿没想到今日赵未都会毫不客气的戳破自己心里的想法,一听他最后一句话,心都凉了半截。
赵未都解下腰上的佩刀扔在桌上,发出铿锵尖锐的声音,赵玉儿蓦然一颤,就听兄长道:“有关晏皇后的事,你都知道吧?”
赵玉儿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眶都红了:“大、大哥……你在说什么?”
赵未都坐在椅子上,手臂撑着膝盖,语气冷淡:“望之府上那个女子,是晏家三小姐,当初含元帝的皇后。想必你后来也认识了!”
赵玉儿垂着眉眼,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不等她开口,赵未都又道:“你若喜欢端王,大可以同我说,我能去向皇上求旨,把你嫁给他。可你明知望之待那姑娘非同寻常,还将那些流言宣扬出去,你是想毁掉端王府?还是想毁了我们赵家?”
赵未都最后一句话,可谓是诛心了,赵玉儿神色大变,惶恐的抓住他的手,眼角有眼泪滑落,委屈极了:“大哥,我没有……”
赵未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气,摇头道:“以前京城里就传出了那些消息,我没往你身上想。端王府中知晓晏皇后身份的,没几个人,我都是后来才听说望之和晏皇后的关系。可你们女子心思细腻,你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知晓他们的关系……”
赵玉儿遍体生寒,已经泪流满面,赵未都拍拍她冰凉的手背:“玉儿,父亲母亲过世的早,我就你一个妹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争取。哪怕你真的说你想要做端王妃,我也会想方设法恳请皇上同意!有些话,你或许只是无心之失,可你不知,今日朝堂之上有官员咄咄逼人,望之大发雷霆的场景。若有人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不止端王,我们也会受牵连!”
“大哥,对不起……我没想过要害望之。”赵玉儿泣不成声,扑在赵未都怀里哭的不能自已:“我怎么会舍得害他,我不会害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日子总结起来就两个字:忙!累!
码字的时间实在太少,忙到晚上困的能抱着手机就睡着。
工作调动,换了个地上班,所以最近的更新,真的不稳定~我尽量码字更新,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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