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喜讯(修)

    薛重阳蓦然回神, 拱手垂头:“失礼了。”

    萧焕淡淡瞥过来, 薛重阳如芒在背,背脊生出寒意, 然后便听低沉的声音响起:“薛统领今日心不在焉,可是看见世子大婚心有感触了?”

    薛重阳扯着嘴笑了笑:“对……”

    “尊夫人过世已久,薛统领为爱妻多年不娶, 是为佳话。”萧焕抬脚往前走,薛重阳心中咯噔一下, 只听他继续说:“可薛统领正值壮年, 断不可孤身一人。不知薛统领可有中意的女子,我去向皇上求旨赐婚, 成全一段良缘。”

    萧焕鲜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薛重阳听在耳朵里骇然不已。

    他以前是娶过妻的,只是妻子红颜薄命,怀孕生子时难产, 一尸两命。

    至此多年, 他倒是纳了几房侍妾,却一直不曾再娶妻。

    萧焕忽然提起这茬, 薛重阳困惑之余,又觉得心神不宁, 只得道:“不急, 不急。”

    萧焕唇角微动,像是笑了一下,先行往前就座。

    薛重阳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又悄无声息的放松。

    萧焕甚少喝酒,今日不知什么原因,下了席已经带着几分醉意。

    男女分席,等晏宁从后边过来,便是看到萧焕神色涣散,脸颊通红,见了她来,迷离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

    晏宁左右看了看:“喝多了?”

    萧焕丝毫不介意周围的目光,拉过晏宁的手,声音带着酒后的慵懒沙哑:“走吧,我送你回去。”

    晏宁担忧的看着他:“你还能走吗?”

    “无碍。”萧焕只摇头,步履从容,看起来并无太大异常,晏宁这才放心。

    贤阳郡主也不去打扰他们,自顾自的先走了。

    萧焕早就派人准备了马车,夜里凉爽,有清风拂来,等坐上马车,晏宁才道:“我以为你喝醉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肩头一重,萧焕枕着她肩膀,哑声道:“让我靠一靠。”

    晏宁顿了顿,思索了一下,伸手抚上他有些发烫的脸:“哪里难受吗?”

    萧焕摇头不语,沉闷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均匀清浅,喷洒在裸露的脖颈上,晏宁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转头看他闭着眼,长长的眼睫落下淡淡的光影,心上莫名一软,不再开口了。

    马车缓慢的朝前走,车轮碾过地面发出规律的响动,晏宁还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忽然听见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日我让人送些东西去郡主府。”

    晏宁微惊:“什么东西?”

    “嫁妆。”

    “嫁妆?”晏宁愣了愣,然后无奈的笑起来:“嫁妆有我母亲准备,你操心什么?何况还有一个月呢,不着急。”

    萧焕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有浓厚的酒气在车厢里蔓延:“可我着急了。”

    晏宁失笑,靠得近些,挽住他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很快的。”

    萧焕颔首,忽然抽出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炽热滚烫的唇压上她的,带着强势的力量,酒气与唇齿相依。晏宁被亲的浑身发软,萧焕圈住她的身子,尽情攻城略地。

    在晏宁呼吸不畅,脑海昏昏沉沉的时候,萧焕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晏宁伏在他怀里,脸颊酡红,双眸似一汪春水,荡漾起柔软的涟漪。

    萧焕看着她红艳的双唇,目光暗沉沉的,染上一丝不加掩饰的欲念。

    晏宁脸颊发烫,含羞带怯的嗔他一眼,萧焕把娇软的身子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哑声道:“皇上赏赐了嫁妆,当是给你添妆的,另有的聘礼,等大定我就送来。”

    晏宁愣住:“给我添妆?”

    萧焕颔首,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声音温和:“我说过,要你堂堂正正的嫁给我。”

    他目光认真,没有一点面对外人的冷漠,晏宁险些沉溺在这般温柔的眼神里。

    论起身份来,她到底还曾是萧乾的皇后,罪臣之女。萧循新登基,必然是所有忌讳的,然而,他却并没有顾忌她的身份,如此大方的赏赐添妆礼。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萧焕。

    她本该做那名不副实的皇后,在宫廷一隅苟延残喘了却余生,却因萧焕的存在,而被新帝厚待。

    她若是毫不相干的一个人,早不知该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晏宁眼眶微红,有些哽咽:“谢谢……”

    谢谢你从不计较我的过去,用丰满的羽翼遮风挡雨,掩去冰霜。

    萧焕说到做到,次日下午就派人送来了帝后的赏赐。

    三书六礼,小定大定,一道道礼节规矩下来,已经是六月初。

    正是酷暑难当,黑云罩顶空气闷热,天边黑沉沉的,即将酝酿一场大雨。

    禁军统领薛重阳从城楼上匆匆下来,吩咐左右下属:“快下雨,赶紧把御书房外的地毯铺上,皇上该下朝了。”

    正说着,便见大殿大开,萧循和萧焕一前一后出来,低声交谈着什么,萧循听到兴处,龙颜大悦,放声笑了出来。

    比起先前同父异母的萧乾,萧循与萧焕相处才更像一对亲兄弟。

    众所周知,朝中上下,皇帝真正器重的人屈指可数,对待端王萧焕,更是全然没有防备之心。

    皇亲显贵中,无人能及。

    薛重阳晋了禁军统领,掌管十万大军,虽受信任,却与萧焕不同。

    副将见薛重阳有些怔愣,低声提醒:“大人?”

    薛重阳如梦初醒,回神过来上前请安:“参见皇上,端王殿下。”

    萧循朝他招招手,含笑道:“你来的正好,望之正与我提起你想要续弦的事,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薛重阳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臣没想过续弦的事。”

    “胡说。”萧循语重心长,不疾不徐道:“你才多少岁数,膝下尚未有子嗣,怎能独身一人。”

    “皇上……”薛重阳脸色不太好,忍不住看了萧焕一眼,后者一脸淡然,只勾了勾唇。

    薛重阳顿时觉得喉头一紧,浑身都不是滋味。

    萧循见他神色复杂也没深问,只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淑妃已经有了身孕,你得空便去瞧瞧她。”

    眼前的阴霾在瞬间散去,薛重阳又惊又喜,激动的颤抖起来:“阿柔有身孕了?”

    “太医所看,怎能有假?”

    薛重阳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什么烦闷都没了,恭敬的躬身:“恭喜皇上,恭喜淑妃娘娘!”

    又说了几句话,萧循和萧焕先行离开,薛重阳还沉浸在薛柔怀孕的喜讯里无法自拔。

    他就知道,薛柔是有福之人,以后这宫里除了皇后,谁也越不过她去。

    当初薛皇后入选太子妃,后来又入主中宫,他便是当之无愧的国舅爷。亏他审时度势,追随了新帝,才能保住薛家满门荣耀。

    如今薛柔虽做不成皇后,却算是后妃之首,又是萧循登基后第一个怀上孩子的妃嫔,其中恩宠自然不可比拟。他日若生下皇子,无论是薛柔,亦或是他与薛家,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薛重阳满心膨胀起来,顿觉扬眉吐气,神清气爽,下属听见这个消息,皆是纷纷出言祝贺:“恭喜大人,恭喜娘娘,前途无量啊!”

    薛重阳挑了挑眉,面色傲然,肆意大笑:“这是自然。”

    大雨似断线的珠帘侵袭而来,萧循进了御书房,亲自点了香炉,看着袅袅的烟雾漂浮起来,才在书桌前坐下。

    萧焕目色淡漠,撩开衣袍安然落座,萧循睨着他,笑了笑:“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要告诉薛重阳?”

    “皇兄自有用意。”宫人呈上一盏凉茶,萧焕喝了一口,暑气顿消。

    萧循一噎,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见萧焕只是无动于衷的喝着茶,又忍不住道:“朕自登基以来,禁军兵权诸事皆交由薛重阳管辖。不可否认,薛重阳自身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若领兵打仗,必能常胜无敌。然,此人厉害是厉害,却居功自傲,清高狂妄,风评并不算好。朕还在考虑,要不要动他……”

    窗外暴雨如注,天边沉沉,有惊雷乍响,闪电劈开天空,在重重宫阙上划了一道明亮的光影。

    萧焕放下茶杯,看着宫人们急急忙忙处理檐下的积水,低声开口:“这要看皇兄如何决定了。”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萧焕勾唇,语气轻蔑:“皇兄静候吧。”

    淑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在皇后内外传来,几家欢喜几家愁,萧循子嗣单薄,终于有后妃怀上龙嗣,实乃国之幸事。

    不过,这宫中妃嫔众多,即便皇帝雨露均沾,也不可能每个女人都能怀孕。

    秀女进宫不过两三月,淑妃运气好,册封了妃位,还是众多秀女里第一个怀上孩子的,难免让人羡艳嫉妒。

    偌大个皇宫里,还不知有多少人黯然神伤。

    坤宁宫里灯火通明,大雨停歇,正有凉意,皇后坐在灯下缝制着衣裳,太子萧行恪端端正正的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身旁有女官朝皇后使了个眼色,笑眯眯道:“娘娘您瞧,殿下多用功啊!”

    皇后手里的针线停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暗,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他是太子,要走的路还长呢……”

    女官犹豫道:“淑妃娘娘那边,可要送上贺礼?”

    皇后颔首:“送,自然要送,还要挑最好的。你亲自去库房,选个合适礼物送去!”

    寝宫外响起内侍通禀的唱喝声,皇后放下针线,往外头看了一眼:“皇上来了?”

    女官面露喜色:“今个儿十五,皇上该歇在坤宁宫的。”

    皇后眉眼低垂,脚下并未动:“请皇上去别处吧。”

    女官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后:“娘娘,皇上好不容易来了,您怎么能赶走他呢?”

    灯火摇曳,映着皇后黯淡的神色。半晌才丢下缝制了一半的衣裳,起身相迎:“罢了……”

    萧循在外头等了一阵才打算进寝宫,见门打开皇后迎了出来,脸上生出笑容,伸手去拉她的手:“在忙什么?”

    皇后往旁边一缩,目光躲闪,萧循失笑:“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

    “进去吧,朕有话要和你说。”说罢,便伸手强行去拉皇后的手,冷不防被她一躲,手背磕在门框上,被尖锐的榫卯划了一下,顿时起了一道明显的血痕。

    皇后脸色大变,顾不得生气了:“皇上你划伤了,疼不疼?来人,快请太医来!”

    “大惊小怪,不碍事。”萧循不甚在意,随手抽出皇后手里的帕子裹住伤口。

    说罢,直接往里走,太子闻声迎了出来,欢喜的扑进萧循怀里:“父皇您来啦!”

    “恪儿,这么大了还一点不懂规矩?”萧循故作不悦瞪着他,萧行恪立刻站直了身子不敢乱动,只委屈的看着母后。

    嘴上说着严厉的话,萧循到底没想和儿子生气,拿过桌上翻开的书看了一眼,温声说:“过来,读给父皇听。”

    小太子不过六七岁,虽然一知半解的,但对萧循忽然温和下来的态度感到高兴,忙不迭的拿起书。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稚子清脆的声音在寝殿中响起,皇后站在远处,看着父子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那些莫名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

    能够困扰她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萧行恪年轻尚小,玩闹了一阵就喊累,皇后让女官把他回东宫休息。

    四下无人,萧循才握住皇后的手,叹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你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这世上谁都越不过你去!”

    皇后眼眶一热,觉得心酸:“皇上……”

    “从我坐上皇位开始,许多事就变得身不由己了,我知道你委屈,我又何尝不心疼。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可我在这皇位一日,恪儿就依旧是太子,我身边就永远有你的位置,哪怕将来我们都死了,也要一同葬入皇陵!”

    皇后捂住他的嘴,低斥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萧循这才笑起来,熄了灯,拉着人往床榻上去了。

    天边将明,有宫人来敲门,小心翼翼道:“皇上,该早朝了。”

    “皇上,该早朝了。”

    皇后从忽然从睡梦惊醒,大汗淋漓,拍拍身旁熟睡的人:“皇上,该起了。”

    触手所及的肌肤一片滚烫,睡意陡然消失无踪,皇后翻身起来,看见萧循脸颊潮红陷入昏迷,整个人如坠冰窖。

    “皇上……”皇后小心的喊了一声,然而萧循没有任何反应,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朝门外大喊:“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孩子生病了,又要上班,累的没有力气码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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