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驾崩

    一夜温情未褪, 天边才有白光, 屋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惊醒了沉睡的人。

    敲门声响起, 传来护卫刻意压低的声音:“王爷,宫里有急事,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去!”

    萧焕猛地睁眼, 心中渐沉,怀中的人揉着惺忪的睡眼, 哑声问:“怎么了?”

    萧焕肌肉放松下来, 放轻了声音:“宫里出事了……”

    晏宁这下没了睡意:“你要进宫吗?”

    萧焕点头,晏宁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萧焕低头亲亲她, 抽回手臂起身穿衣:“天还没亮, 你再睡会儿!”

    晏宁自然是不肯的,铁了心要跟着进宫去,萧焕没办法, 只得答应了, 穿戴好就带着晏宁坐马车一路往皇宫去。

    再次进宫,却是全然不同以往的身份与心境, 晏宁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空,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上一回进宫, 还是在太子生辰的时候,她是以贤阳郡主女儿的身份,时隔几月, 却已是端王王妃。

    晏宁微微偏头去看萧焕,他一身蓝色长袍,身形颀长,目光沉静,无形之中就有一股让人莫名信任的力量。

    注意到晏宁的视线,萧焕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眼里有柔软的光芒:“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内侍总管成忠就在宫道上等着,见了萧焕立刻松了一口气,瞥见他身旁亭亭玉立的身影,先是一怔,然后恭敬的行了礼。

    天边才亮起来,有蒙蒙红霞从云后泄露,成忠在前引路,萧焕牵着晏宁往坤宁宫去,低声问:“皇上怎么样了?”

    成忠犹豫了一下,左右张望后才缓缓道:“太医说不容乐观,已经……回天乏术了!”

    晏宁能感觉到萧焕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眉心紧蹙,目光沉沉,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沉声开口:“知道了,让礼部着手准备吧……”

    成忠一愣,礼部该准备什么,他如何不知道,只是没想到萧焕会如此冷静的就吩咐了。

    成忠想起躺在床上年轻的帝王,又忍不住小心打量萧焕的神色。

    他十几岁就入了宫做内侍,后拨到裕王府去,亲眼看着萧焕一点点长大,裕王妃和萧循母亲是亲姐妹,来往自然密切。

    萧循和萧焕自小关系就好,便是萧焕上面几个亲兄长,都不如萧循亲密。

    后来裕王被判通敌叛国,一家人死于非命,萧焕不见踪影,萧循的母亲,当初的贵妃娘娘找到他,要他一定要帮助萧循找到萧焕的下落。

    成忠这才悄悄联系裕王旧部私下去打听,几年过去,才偶然知晓萧焕被关在牢笼里,做了供人取乐玩笑的奴隶。

    当初若非晏家三小姐相救,或许萧焕早就死在了含元帝的寿宴之上。

    萧循千方百计找到萧焕,才得以与他见面,给裕王平反,沉冤昭雪。

    如今萧循病重,已是奄奄一息,封萧焕为摄政王,愿意把大晋江山交给他,就足以看出萧循对萧焕的信任。

    萧焕目不斜视往前走,天边的朝阳映红了他面庞与双眼,成忠只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收回视线,悄悄叹了一声气。

    坤宁宫寝殿内,充斥一股浓烈的药味,与遮掩不住的血腥味。

    萧焕和晏宁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两个德高望重的太医围在床榻前,皇后抱着太子在一旁坐着,双目微红,神情有些凝重。

    见了萧焕,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来行礼,萧循半躺在床上朝他招手,身上的薄被染了殷红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有几分触目惊心。

    萧循面色虽苍白,可精神不错,唇边有淡淡的苦笑:“本不让人去打扰你,你却还是来了!”

    萧焕走过去,神色如常道:“我带阿宁来给您请安。”

    晏宁心领神会,屈膝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萧循瞧见两人亲密的模样,面露欣慰,感慨道:“朕看着你们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心里也高兴。望之,你既已成家,以后便要好好待阿宁!”

    话才说完,萧循又猛地咳嗽起来,身旁的太医忙要过来制止,却被他摆手拒绝:“朕现在没事,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要与皇后和摄政王说。”

    太医们无奈只能退下,太子萧行恪颤巍巍的躲在皇后怀里,晏宁露出笑容,朝他伸出手:“殿下,我带你出去玩吧?”

    皇后这才回过神,挤出一丝笑意:“恪儿,母后让御膳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千层糕,你带婶娘去尝尝。”

    萧行恪怯生生的看了看床榻上的父皇,乖巧的点头:“是,母后。”

    晏宁这才去牵了萧行恪的手,往殿外去,临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霞光万丈穿透迷雾云层,从窗棂散落在地上,照亮萧循苍白平静的脸,带着难言的沉重。

    殿中很快安静下来,皇后把软枕塞在萧循后腰,又从桌上端了药来:“皇上喝了药休息一会儿吧!”

    “不必忙活了……”萧循抬手,拉着皇后在身旁坐下:“说说话吧,我怕以后没这个机会了……”

    皇后瞬间变了脸色,拔高了声调:“皇上!”

    萧焕眉头紧锁,看着萧循苍白无力的模样,握紧了拳头:“宫中太医医术精湛,总有会法子的,皇上别担心。再不济便去民间寻找医师圣手,总有能人异士——”

    “何苦再自欺欺人呢?”萧循打断他的话,笑容苦涩:“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会不清楚,只怕是回天乏术,药石无医了……”

    皇后早已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低声哭泣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惶恐与悲伤。

    萧循心疼的拍拍皇后的手,温声安慰:“我知道你难过,可倘若将来我不在了,你便不能再如此哭了,你要强大起来,保护好恪儿!”

    皇后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别说了……皇上,你别说了……”

    “恪儿年幼无知,尚不能掌控朝政,这大晋上下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朕不能辜负他们,恪儿也不能。皇后你一定要训诫教导太子,让他做一个爱民如子、励精图治的明君!”说到这里,萧循看向萧焕,目光带着几分乞求:“望之,你一定要替我看好恪儿!”

    萧焕喉间一动,眸中有波澜起伏,良久,才掀开衣袍跪在地上,恭敬俯首:“望之必定不负皇上所托!”

    “好好好……咳咳!”萧循连说几个好字,大概是情绪激动起来,捂着嘴咳嗽着,苍白的脸色也泛着红。

    皇后大惊失色,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萧循:“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萧循咳了好一阵才停歇下来,手指微动,有丝丝血迹从指缝蔓延,顺着手背无声滑落。

    皇后目眦欲裂,最后紧绷的弦轰然倒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皇上……”

    萧循呼吸声有些粗重:“我没事……皇后你别着急,你陪朕再坐会儿吧!”

    皇后一边哭,一边点头说好,萧焕薄唇紧抿,深深的看了萧循一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天色大亮,坤宁宫外站了不少人,隔着一道门还能听见皇后的哭声,等在外头的人皆是面如菜色,惶恐不安。

    淑妃薛柔顾不得梳妆打扮,在宫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过来,一副受惊的模样:“王爷,皇上怎么样了?”

    萧焕瞥了她一眼,面色平静,淡淡道:“这里有太医在,淑妃娘娘不必担心。”

    “王爷能向皇上禀报,让我进去瞧瞧吗?皇上病了这么久,我还没曾见过他。”薛柔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如今才在怀孕初期,瘦了一圈身形单薄,看起来可怜极了。

    萧循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趁着还能打起精神,接见了薛柔和几个后妃的探望。

    昔日相貌堂堂的年轻帝王,已经被病痛折磨的面容憔悴,薛柔看到萧循病入膏肓的样子,感觉天都要塌了。

    晏宁带着萧行恪从偏殿出来,看到廊檐萧焕负手而立的身影,脚步一滞。

    寝殿里的声音有些嘈杂,依稀还有萧循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萧焕收回视线,冷不防晏宁出现在面前,怔愣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萧行恪探着身子往寝殿里张望,怯怯的拉了拉萧焕的衣袖:“王叔,我父皇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小太子明亮的眼睛看过来,萧焕忽然觉得喉间有些发紧:“会好的……”

    “可母后为什么要哭呢?”萧行恪噘着嘴,带着孩童的懵懂,却又有不符年轻的懂事:“王叔,我看到母后日日哭,就猜到了父皇的病很严重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焕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晏宁伸手摸摸萧行恪的脑袋,柔声道:“那就该到恪儿保护父皇的时候了,倘若将来父皇不在,你还要保护母后。你是男子汉,你要做和皇上一样优秀的帝王!”

    小小的孩童哪知一场生离死别近在眼前,殿中探望皇帝的人一一退了出来,皇后踉跄着走出来,宫人把重新热好的药端进门去。

    不过几息时间,听见碗碟破碎的声音,惊惶的尖叫声响彻深宫,匆匆跑出来,匍匐在皇后脚下:“娘娘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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