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听见殷茹进宫的消息时,是在瑜妃头七后,当即便忍不住哂笑一声。
据说殷茹是直接在宫里被萧乾临幸了,都没从家里风风光光的进宫,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成了后宫的嫔妃。
殷茹不止一次的表达过憧憬皇宫的愿望,如今美梦成真,也不知她是高兴,还是难过。
伴君如伴虎,后宫生存何曾有那般容易。
萧乾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心,哪能指望靠他风光一世呢!
只是晏宁没想到,萧乾的心思暴露的越来越明显,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上一些女子喜欢的礼物来。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直接遣了内侍总管刘大海亲自送来。
晏宁丝毫没有接受赏赐的喜悦,一颗心仿佛被巨石压住,沉到了谷底。
“劳烦总管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刘总管显得很为难,态度却依然恭敬:“三小姐莫要为难奴才,皇上吩咐了,东西一定要送到您手上,不然奴才只有掉脑袋的份啊!”
晏宁神色紧绷,闭了闭眼,无可奈何的收下。
萧乾的这些行为,在上一世是全然没有的。很多事情已经完全超乎掌控之外,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延伸。
勤王昨日已经离京回了封地,这一世,勤王真的会举兵造反吗?萧乾在两年多以后,会不会历史重演,死于大殿之上?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担忧,在宫里人走后无声爆发,那些独自压抑许久的彷徨迷茫,如同锋利的悬崖,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晏宁抱着膝盖蜷缩在窗前,默默垂泪,萧乾送来的一副暖玉围棋被她摔在了地上,黑白棋子撒了一地,如同她此刻杂乱无章的心情。
杜若在门口踌躇了半晌,没敢进来收拾,小姐这般情绪崩溃还是头一回,她或许真是该哭一场了。
杜若想了想,最后还是关上门退了出去,默默守在院子里。
晏宁双手捧着脸,任由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她这一生为人人羡艳,出身尊贵,旁人却不知其中无奈与辛酸。
若能选择,她宁肯做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相夫教子,平淡过一生。
晏宁越想,越觉得心中悲凉,低声呜咽痛哭,那些纠缠不息的哀伤萦绕不去。
哭得正厉害,忽觉窗外有什么响动,晏宁泪眼婆娑,怔怔的抬头,一道挺拔削瘦的身影立于窗外,眼眸里有暗光静静流淌。
四目相对,晏宁有一瞬间的呆滞,通红的双眼还噙着泪珠,头发也有些凌乱,见萧焕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连忙伸手擦脸上的眼泪。
“你怎么来了?”晏宁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有些欲盖弥彰的转过头,匆匆拿了手帕擦脸。
萧焕眼神复杂,向来平静的黑眸中,有些前所未有的情绪渐渐浮现,像是丝丝缕缕的月光,温柔隐忍,又尤其克制。
晏宁其实很早就意识到了,只是难以相信罢了。
她自己心里也有种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直到此时看到萧焕站在面前,才觉得飘忽摇晃的心安定了几分。
近些天的事,萧焕看在眼里,只是见晏宁愁眉苦脸才忍住没有说出来。
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心上狠狠地揪了一下。
心疼、愤怒、不甘,如排山倒海之势而来,让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先前勤王说的那些话忽然浮现脑海,愈发清晰,让他最后坚持的一点信念改变了方向。
“望之,你有没有想过要为裕王府平反?你父亲是冤枉的,是别人栽赃嫁祸,才导致裕王府家破人亡。”
“跟我走吧,以你如今的实力,想要报仇何其艰难,随我去封地,最多三年,我就能帮你给裕王府平反报仇。”
萧焕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繁青白江,萧循的声音仿佛从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你不想跟我走,是因为你有所牵挂,对吗?”
“你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才能从这深沉淤泥中脱离出去,活成别人敬仰尊崇的模样……”
萧循的话那么深刻清晰,让他第一次想要重整旗鼓,尽自己所能,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萧焕目光晦涩难辨,晏宁问话没得到回答,又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萧焕站在窗外,夜风拂过他的黑发,如松如竹,朗朗似月,他轻声开口:“你会进宫吗?”
“不知道。”晏宁垂下眼帘,声音透着几分苦涩茫然:“皇命难违,倘若有一天真有圣旨下来,我也不得不……”
“别去!”萧焕忽然打断她的话,他神色认真,或许是在黑暗中会放松一些,她能看见他脸上的急切和担忧,那是完全不同往日的冷漠疏离。
“你说过要让我帮你逃脱萧乾魔掌,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杀了他!”
即便玉石俱焚,即便有去无回……
晏宁微微蹙眉:“你要做什么?”
“以你我的能力,无论暗杀还是什么,是无法近天子身的,只有不让自己再那么脆弱的不堪一击,才能有机会手刃仇人!”萧焕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他的语气却格外坚定清晰。
晏宁怔住:“所以你要去找勤王?”
“是。”萧焕移开了视线,落在夜幕上稀疏的星星上,给他的眼眸也渡上了细碎的光点:“只有这个办法了。”
然而,不等萧焕真的付诸行动,萧乾就彻底暴露了自己想要把晏宁占为己有的心思。
萧乾尤其满意画师近来的一幅美人图,画师曾见过晏宁,就将她一颦一笑,袅娜姿态尽数绘于画上。
美人走过红墙金瓦的宫阙,身后是富丽堂皇的重重宫殿,说不出的窈窕动人。
萧乾目光如火,看着那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仿佛晏宁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仿佛她就是为这座皇城而生,注定要一生与他在一起。
那些求而不得的欲望在疯狂叫嚣,萧乾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晏宁一面。
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让人招来銮驾,漏夜微服出宫。
在与晏家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停下,与刘总管低语了几句。
刘总管神色微妙,有些迟疑:“皇上,这……”
萧乾眉一沉,冷声开口:“还不快去!”
刘总管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的去办了。
萧焕做好了决定,已经打算要去勤州了,晏宁没有阻拦,等他收拾好了行李,才从匣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到他手里。
“这里有些盘缠,你留着路上用,勤州此去两千多里,少不了花钱的时候。”萧焕似乎又长高了许多,晏宁抬头仰望他,生出几分愁绪来,从她救下萧焕起已有半年时间,说不上朝夕相处,却也亲眼看他一点点的改变,接纳别人的善意,变回真实的自己。
他本就是光风霁月的少年,他这一生应当活在云端,而不是做个卑微的护院穷其一生,她不该那么自私,以救命之恩要挟他为自己所用。
“好!”萧焕只应了一个字。
晏宁忽然觉得鼻酸:“好好保重。”
“好!”
“明日一早要赶路,你早些歇息。”
“好!”
萧焕捏着那一个荷包,深深的看了晏宁一眼,转身出去。
才跨出晏宁闺房门口,忽闻一阵细微的动静,萧焕脚步一顿。
晏宁问:“怎么了?”
萧焕猛的回头,抓住晏宁的手腕,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晏宁一头雾水:“发生什么……”
话还没说完,萧焕已经伸手来捂住她的嘴,温热的掌心与嘴唇相贴,晏宁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别说话,屋顶有人。”萧焕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晏宁立刻回过神,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了房顶上踩踏瓦片的声音。
那一刻,晏宁只觉寒毛倒竖,一股强烈的不安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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